半個月後,京城張燈結綵,恭賀新皇登基,百姓們不在乎誰來做這個皇帝,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就行。

文扶鼎在中都一戰中位居首功,理所應當被奉為國師,擔任典禮中主祭一職。

燒過黃紙,祭過天地,王柄德這皇帝才算真正的奉天承運。

整個皇族只來了一個六公主參加典禮,三公主早在王柄德入城前就搬出宮去,住進了自己的公主府。

有著公主身份的蘇巧巧雖然被從天牢放了出來,可王柄權的死讓她十分自責,這會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半個月了。

加上三公主之前或罷職或斬首了不少官員,愈發使得這次典禮冷清了不少。

……登基大典過後,便是新任天子的第一次朝會,文武百官需穿戴整齊盡數到場,若誰藉故不來,會被視作對天子不敬,尤其王柄德還是謀權篡位坐上的皇位,此事便更加敏感了,說不準就有人會因此喪了命。

“今日都有誰沒到場?”

王柄德看著略顯冷清的朝堂,沉聲問道。

“回陛下,有平章政事盧大人,右丞孫大人,左宗正周大人,太子少傅、太子太保、太子少保曹、荊、項三位大人……”回話官員洋洋灑灑說了十數個,其中大多是孝存帝舊部,在其還是太子時便輔佐左右。

王柄德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冷聲道:“從裡面挑幾個斬首示眾,若其餘人仍不思悔改,便全殺了.”

一名官員趕緊站出來勸阻道:“陛下,剛登基就大肆殺戮,怕是會寒了人心啊!”

其餘官員見狀也趕忙下跪,齊聲道:“請陛下三思!”

王柄德卻不管這些,如今掌權伊始,正是清除舊疾的好時機,若是錯過,以後反而不好下手,他冷聲道:“誰若敢替他們求情,以同罪論處.”

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底下不少心思活分的官員已經看出了端倪,新皇上任三把火,這火八成是要燒到官場了。

……接下來文武官員如同往常一般,開始彙報各地軍政情況,王柄德也都一一給予回答,顯得遊刃有餘,這讓一些之前還擔憂新皇空有一副野心的官員安心不少。

在尚未摸清新皇秉性前,不少官員還是不想去觸碰龍鬚逆鱗,彙報也大多是報喜不報憂,企圖矇混過關,王柄德看似面色如常,實則將這些人都記在了心裡。

朝議的最後,王柄德宣佈了兩件事,一是京中官員嚴重缺失,許多政務無法正常運作,因此需要廣納賢良,提前開啟恩科;二是宣潘元正入京,至於緣由,他沒明說。

潘元正雖然曾是藩王,可因先前王柄琸謀反一事受到牽連,一家老小被貶中州,當時聖恩帝還特意吩咐潘家永世不得進京,王柄德剛即位便要推翻自己父皇的命令,多少顯得於禮不合了些。

可如今新皇火勢正盛,誰都不願觸這個黴頭,況且一個落魄藩王也掀不起什麼浪花,若聖上求賢若渴,想要重新啟用潘家,大不了到時再厚著臉皮結交一番,官場上只要沒有將人得罪死了,總還會有迴旋的餘地。

散朝後,王柄德獨自坐在龍椅上,久久沒有離去。

一直守在殿外的聶映雪走了進來,她靜靜來到王柄德身旁,輕聲問道:“怎麼了?”

王柄德雙手十指交叉,望向殿外,神色落寞道:“今日往後,朕,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他真的死了嗎?”

聶映雪口中的他,自然是王柄權。

“我也不知道.”

王柄德搖搖頭,“文扶鼎說天下龍氣已盡數歸於我,王柄權必死無疑,周道長倒是算出了一縷生機,我命他秘密尋找了.”

“但願能找到吧.”

聶映雪嘆息一聲,“再怎麼說他也救過我一命,如今我恩將仇報,若他因此殞命,榮榮和我怕就真成了一輩子的死敵了.”

王柄德扭過頭,握住了對方放在自己肩膀右手,歉意道:“苦了你了,過些日子我便給你封后.”

聶映雪嫣然一笑,繼續詢問道:“路馮你打算如何處置?”

“他是北元舊臣,我自然不會留他,想必他心中也有數,但我答應他的事還是會繼續做下去.”

聶映雪聞言點點頭,開國之後殺功臣,古往今來,再賢德的君主也避免不了,那位縱橫派的老謀士,算計了一生,恐怕將自己的死也算在了裡面。

如此煞費苦心,不過是為了報國仇家恨,再如何聰慧過人,終究逃不開“人心”二字。

王柄德不願再去聊著卸磨殺驢的勾當,轉而問道:“查到孝存帝的行蹤了嗎?”

聶映雪搖搖頭,“他有周玄同護送,老太監臨走前解散了暗衛,單憑咱們的諜子,要廢些功夫.”

“無妨,暗衛可以重新組建,只是可惜了周玄同這隻忠犬,不能為我所用.”

聶映雪面露猶豫,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他既然都將皇位讓給你了,為什麼還要花功夫去尋找.”

王柄德沉聲道:“他走得倒是輕巧,佔盡了天下大義,我卻背上了不忠不義的罵名.”

聶映雪搖搖頭,“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她太瞭解對方了,若他真的在乎罵名,就不會花費幾十年謀劃造反了。

果然,王柄德聞言一愣,隨即喃喃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世代以打魚為生的龍棲灣,遠沒有廟堂上的風浪大,這幾天皇權變動,連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小村莊都傳開了。

聽聞新皇上不但一口氣殺了好些個官員,而且要開設恩科,招賢納士,雖然村中少有讀書人,但少有談資的村民仍是樂此不疲地談論此事。

經常擔貨出入省城買賣的年輕人也會不時帶回來新訊息,每每歸來村裡的漢子就會聚到一起,七嘴八舌討論京中大事,頗有幾分揮斥方遒指點天下的意味。

村中無論已婚人婦還是未婚女子,見此情形都會不免翻上幾個白眼,暗道一句“本事不大口氣不小”之類的話語。

村裡的漢子在她們看來都是些山野村夫,白天在海上使完勁,晚上回來還要在自家婆娘身上使勁,若是趕上哪天大風大浪,便湊到一起喝酒吹牛,完全沒想著長長學問。

反觀學堂新任的教書先生就不同了,不但船上本事了得,能吃苦耐勞,而且還是個有大學問的人,能將三字經百家姓這些書籍從頭讀到尾不說,甚至經常出口成章引經據典。

孩子回到家中都誇讚這位年輕先生,不但講課講得有意思,而且他們完全聽得懂,不像之前的老先生滿口之乎者也。

而且阿越穿長衫的樣子極為儒雅,許多未出閣的小姑娘都會湊到學堂視窗,表面上是旁聽,實則是偷看,每每將這個臉皮薄的公子哥看得滿臉通紅才罷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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