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中年人,王柄權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離譜。

只見那個姑且可以認為是嚴廣父親的男人,手中拿著顛勺身上穿著圍裙,大肚便便如同身懷六甲,頭頂見禿唯有幾根毛還在苦苦堅守。

尤其是笑起來,簡直就是將“猥瑣”二字刻在了臉上,看來並非每個嚴家後人都適合做威武將領。

“這是帶朋友回來了?”

對方也注意到了王柄權,“可不能怠慢了人家,今晚給你們加菜.”

中年人說著,返身朝營帳內走去,顯然是個熱心人。

“竹深,你帶趙兄弟找個住處,我去同其他將領商討下過冬問題.”

嚴廣吩咐完,牽馬朝軍營深處走去。

……

是夜,一群人圍在桌前喝酒,中年人所謂的加菜,也不過是多了個鹹菜炒臘肉,不過就這點難得的葷腥,平時放在營中也夠他們吃好幾天了。

王柄權這些天總偷摸跑到百里外的城中大魚大肉,如今也不好意思和幾人爭搶,夾起一小塊臘肉放進嘴裡,本打算嚐個味道,不想入口竟極其鮮美。

桌上就他一個端著白米飯,在其餘人羨慕的目光中,連菜帶飯扒了個乾淨。

不知怎地,一回到九淵,他那身辟穀本事就自動失靈了,飯量又如當年那般駭人。

待吃幹抹淨,抬頭才發現幾人正驚訝瞧著自己,竹深說道:

“趙兄,為何你每次吃飯都這般六親不認,是之前鬧過饑荒嗎?”

王柄權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

“趙某食量偏大,多擔待,明天請你們吃烤全羊.”

嚴廣絲毫不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之前村裡再窮,對方也能搞到肉吃,每次見到他,嘴巴都沒閒著,昨兒個還瞧見其捧了只烤鴨啃,派人一查,村裡壓根就沒人養鴨子。

吃飽喝足,王柄權拍了拍肚子,起身向外走去,在營帳門口碰到嚴廣的老爹,隨即誇讚了番對方的手藝,後者樂的露出一口大黃牙,順便又塞給他一隻烤紅薯。

王柄權嚼著地瓜出了軍營,四下無人之際,一個閃身離去。

……

夜深人靜,值守士兵找了個角落縮著,喝了口酒水後,打著哈欠罵老天爺。

不是他翫忽職守,兵部被服遲遲沒下發,連飯菜也沒什麼油水,這一整晚全靠小半葫蘆酒頂著,還不敢多喝,一旦不小心睡死過去,那就等著第二天被收屍吧。

微微眯瞪一會兒,眼前突然閃過一個黑影,士兵當即驚醒,大喝一聲:“誰?”

“嘿,劉哥,是我.”

另一個士卒抬了抬帽子道。

“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覺,瞎晃悠什麼呢?”

“晚上水喝多了,撒泡尿,你要不進去睡一會,我替你值會兒夜?”

“甭了,你剛來不久,還輪不到值夜,被將軍知道了,非罵死我.”

老兵剛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口又咒罵了句鬼天氣。

“行了,都這樣了還硬挺著,剛才你那一吆喝也把我嚇醒了,我火力旺,幫你守一會兒,天快亮了你再來替我不就行了?”

聽對方這麼說,再加上夜間涼風吹著,老兵還是動搖了,解下腰間銅鑼遞過去道:

“記住,有事就敲鑼,我回去眯一會兒.”

“放心吧.”

待對方返回營帳,本還面帶笑意的新兵瞬間沉下臉去,將銅鑼隨手扔到角落,衣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攥緊朝中心主將大營走去。

……

東南方,王柄權扛著兩著肥羊從天而降,那兩隻羊顯然是生平第一次上天,不僅拉了一路,還滋了王柄權一身尿,此刻哆哆嗦嗦兩眼發呆。

賣羊的本想幫忙剝洗乾淨,被他給拒絕了,對這幫數月不食肉味計程車卒來說,除了羊屎其它部位都能吃,皮毛還可以用來禦寒,便費了些力給扛回來了。

就是可惜了這身衣裳,單論價值,十頭肥羊也換不來。

走進軍營,四周寂靜得有些不對勁,連個值夜的都沒有,王柄權隱隱感覺要有事發生,就在這時,前方突然亮起火光,有人大喊道:

“來人啊,有刺客,嚴將軍被刺殺了.”

話音剛落,四周帳篷亮起了燈火,一些手腳麻利的,已經光著腳往外跑了,就在眾人湧向中心地帶時,卻有一個身影反其道而行,從陰暗處急急往外圍逃去。

王柄權當即明白過來,手上發力,直接將一隻肥羊甩了出去。

“哎呦!”

那人被羊砸了個結實,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一時動彈不得,其餘人聞聲湊上前,刀劍林立,立時將其五花大綁。

王柄權快步上前道:

“是誰派你來的?”

對方閉口不言。

這時一個兵丁著急忙慌跑過來,等看清刺客樣貌,一屁股蹲坐在地,剛剛就是他將值夜任務交給了對方。

一時半會問不出線索,王柄權便要回身檢視嚴廣的情況,餘光瞥見刺客腮幫子鼓起,他臉色一變,瞬間上前捏住對方的嘴,可還是晚了一步。

那人嘴角滲出白沫,緊接著兩眼一翻,沒了呼吸。

竹深聞訊趕到,見到這情景也是猜到了大概,詢問道:

“趙兄,對方有沒有供出主使?”

王柄權搖搖頭,“服毒太快,沒能攔下,不過已經不需要他招供了.”

言罷,雙手一扯,將對方褲子扒掉,周圍人見狀皆倒吸一口涼氣。

“是太監?”

“嚴將軍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快不行了.”

當王柄權來到主帥營時,嚴廣渾身是血呆坐在原地,晚飯期間還生龍活虎的中年人此刻胸口插著一支匕首,已經停止了呼吸。

死的確實是嚴將軍,只不過是一個有著將軍頭銜的伙頭兵,一生雖未上陣殺敵,但仍無愧嚴家世代忠良。

三日後,葬禮草草舉行,戰局瞬息萬變,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嚴廣用來哀悼盡孝,在沙場上多殺幾個人,便是對老爹最好的慰藉。

“嚴將軍,憑你的資歷,完全可以躲在兵部享清福,為何要到前線來拼命?”

山坡上,王柄權望著墓碑問道。

嚴廣將酒水灑在地面上,抬眼望向夕陽,輕聲道:

“為了無愧嚴家列祖列宗,為了護百姓一時安寧.”

“想不想報仇?”

嚴廣看向對方,先是點頭,而後搖頭:

“王朝有律,將領無宣不得進京,否則一律按謀逆論處,如今魏晉唐把持朝政,他是不會讓我進京的.”

“不是你去,而是我去.”

王柄權抬起頭,“嚴將軍可聽說過鸞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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