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報信的暗衛走後不久,王柄權便起身離開了戲樓。

小年的街道到處都是人,好不容易才尋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小巷,在確定四下無人後,王柄權身形一閃沒了蹤影。

如今的他已然金丹中期,騰雲駕霧本就再簡單不過,加之附子留下的功法中剛好有神行之術,王柄權修行後速度甚至不輸元嬰修士,不消一刻鐘便來到皇宮大內。

宮內執守將領依舊是鄒順,天子突然病危,僅有少數幾人得到訊息,在這種要緊關頭,但凡出點紕漏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鄒順作為侍衛統領,既不能宣揚出去又得保證皇城安全,於是無形中巡影片繁了許多,整個皇宮內苑也都籠罩在壓抑氛圍中。

這日鄒順正帶隊在宮中例行巡視,突然眼角餘光好似瞥到了什麼,他停下腳步望向天空,卻連只鳥都沒瞧見,一旁手下見狀疑惑道:“統領,怎麼了?”

“沒什麼,許是眼花了.”

鄒順搖搖頭,抬腿朝後花園走去。

王柄權不得不佩服這個在宮裡當了半輩子差的傢伙,自己近乎是一閃而過,可還是被其發覺了,也難怪鄒順當值期間從未傳出過刺王殺駕這種事。

……王柄權一路朝養心殿而去,剛到門口就看見幾名太醫正在竊竊私語,為首之人白髮白鬚,王柄權剛好認識,似乎是姓溫,太醫院院使。

溫太醫此刻正低垂著眉毛一言不發,其餘幾人也是或搖頭或嘆氣,瞧也知道是遇到了棘手的難題。

“幾位太醫,陛下怎麼樣了?”

王柄權突然出聲,將幾人嚇了一跳,眾人轉頭望去,發現八王爺不知何時站在了一旁,一陣繁文縟節過後,為首的溫太醫恭聲答道:“回王爺,陛下昨夜咳血,臣等扎針湯藥各式方法用盡仍是不見絲毫好轉,此刻陛下已經昏迷不醒了.”

“可看出到底是什麼病了嗎?”

王柄權皺眉問到。

“唉,都是些陳年舊疾,陛下這些年勞心勞力,身體眼瞅著一天不如一天,臣等時常規勸聖上要少勞心,可聖上根本聽不進去,近一年來身體每況日下,已經犯病不下十次了.”

王柄權沉默點頭,這些年他遠離京師不問政事,可整個王朝的興盛還是能瞧見的,作為皇家人,他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之前在開平衛王柄權就看出順帝恐將時日無多,想要出言提醒,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順帝的秉性他還是清楚一些的,對方這些年拼盡全力在擺脫亂臣賊子的帽子,若讓其安逸享樂,怕是比登天還難。

……“行,我進去看看.”

王柄權告別幾人,推門進了養心殿。

剛踏進屋內,一股嗆人的草藥味便直衝鼻腔,王柄權皺了皺眉,繞過屏風來到裡屋。

龍榻之上,面色蠟黃的順帝正緊閉雙目躺在那裡,王柄權靈識探查過去,發現對方鼻息極其微弱,看樣子真是到了生死攸關的要緊時刻。

緩步來到床前,王柄權手指輕點對方額頭,一絲靈氣隨之送出,不久後順帝的臉色漸漸有了緩和,眼皮顫動甦醒過來。

……“你來了?”

看到王柄權的第一眼,順帝並沒有意外。

“難不成你真想死?”

王柄權語氣平靜。

順帝臉上罕見地露出笑意,在對方攙扶下艱難坐起身,靠在床頭微閉雙目道:“知道朕為什麼召你來嗎?”

“讓我輔佐新皇?”

“王柄權,這世上竟也有你猜不到的事?”

許是好不容易扳回一次,順帝臉上竟恢復了些許血色。

王柄權對這位皇帝陛下一向沒什麼敬畏心,哪怕對方病重,他仍是毫不客氣回懟道:“聖意難測,更何況是一個心機本就深沉的帝王.”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你敢跟朕這樣講話了.”

“陛下太抬舉臣弟了.”

……這麼多年下來,兩人依舊說不上三句話就得拌嘴,不過今天的順帝似乎心情不錯,並沒有在意對方言語不敬,依舊面帶笑意道:“朕這輩子做了不少虧心事,罵名恐怕是洗不掉了,不過好歹沒辜負了王家列祖列宗的期待,如今王朝四海昇平國泰民安,朕也算對得起這身皇袍了.”

順帝剛說完就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王柄權默不作聲遞上湯藥,對方接過喝了一口,這才止住了咳嗽。

二人沉默片刻,順帝重新開口道:“潛文現在怎麼樣?”

在王朝,孝存帝王潛文是不能談及的話題,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是當今聖上的逆鱗,就連史書也沒對這個在位僅半年的帝王有任何記載。

王柄權並未就此事挖苦對方,反而語氣平靜道:“還能怎麼樣,無非每天晨鐘暮鼓誦經禮佛,他也早就看開了,不過前些日子周玄同的死,似乎對他打擊很大.”

順帝點點頭,手中湯匙輕輕攪動著烏黑湯藥,半晌之後開口道:“朕當初說過,潛文太過仁慈,不適合做皇帝,自朕登基以來,生怕變成一個昏君,因此一刻也不敢懈怠。

只是朕這些年忙於政務,對自己的孩子疏於教導,回過頭才發現他竟也成了一個仁慈之人。

治理天下,要的可不只有寬以待人,想當年潛文執政時,六部官員不就是快騎到他頭頂上去了?朕這次叫你來,就是想將皇位傳與你,你先別忙著推辭,聽我說完。

單論仁慈,你比這些孩子強不到哪去,否則當初墜下懸崖的就該是我了,雖然朕一直很不看好你以德報怨的性格,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確實在你這輸了個徹徹底底。

雖然咱們王家不出軟骨頭,但若說誰手段強硬適合做帝王,那非三妹莫屬,當年她一口氣斬了那麼多官員,眼睛眨都沒眨,若非她是女兒身,朕這皇位恐怕也輪不到你.”

……對於順帝的話,王柄權沒什麼好反駁的,他清楚自己帶著幾分婦人之仁,若不是有修為傍身,早就不知死幾百回了。

不過凡事有利弊,若真學著某些豪閥子弟心狠手辣,估計本就不算枝葉繁茂的王家真剩不下幾個人了。

見對方不說話,順帝繼續道:“朕不管你是真仙人也好,故弄玄虛也罷,身為王家人,理所當然該為這天下出份力,憑什麼其餘兄弟在勞心勞力,你小子卻能一個人跑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去享齊人福?當年父皇欲傳位於你,你千方百計推脫,今日朕同樣讓位於你,你是繼續像二十多年前那般選擇逃避,還是像個男人一樣接下這江山?”

順帝直直看向對方,言語中頗帶著幾分憤憤不平。

王家男兒,沒一個是孬種,老大死社稷,老二如今也差不離,老四死於沙場,老五為了一國而放棄成家,憑什麼他王柄權就能躲在後面混吃等死?王柄權顯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他平靜望著對方,許久過後嘆了口氣道:“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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