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清吏司郎中走馬上任已有半個多月,按理說也該將中州各府縣轉了大半。

戶部查賬這種事,大多走個過場,一年十二個月,花去一個月查賬,已是耽誤了不少功夫,更何況查得再細也查不進自己腰包,倒不如裝裝糊塗做個順水人情,一趟下來還能吃個滿嘴流油。

然而這種連不入品小官都明白的道理,新上任的沈郎中卻似乎並不通曉。

許是因為剛踏足府城時跟知府家的公子起了爭執,沈千秋這會兒已經在汝安府待了半個月都沒捨得挪窩,該查的賬本也都查了,既沒查出個所以然也沒動身前往別處的意思。

……府城北側一座大宅內,一個身著華貴衣衫的年輕男子正來回跺著步子,男子臉上不時閃過陰厲之色,使得他還算俊朗的面容減色不少。

就在其愈發焦躁之際,靜坐在一旁的中年人終於忍受不住,皺眉發話道:“你就不能安分點嗎,才這麼點事就坐不住,成何體統?”

男子聞言停下腳步,快步來到桌旁坐定,端起茶水又放下,面露憂慮道:“爹,你怎麼就能坐得住呢?那傢伙這會正在巡視周圍諸縣城,若是被他發現賬目問題,我們豈不……”不待年輕男子將話說完,就被中年人直接打斷道:“跟你說了多少次,說話聲音小點。

汝南府治下所有官吏為父都已打過招呼,就算真有什麼紕漏,也萬查不到咱們父子頭上,你就把心放肚子裡。

還有,你整天在外邊鬼混,都多長時間沒去正房了?我跟你講,娟繡不比府上其他妾室可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可是戶部鄒侍郎的義女。

前一陣朝堂風波使得不少大樹傾倒,當中有幾位便是我周家的靠山,如今樹倒猢猻散,你我父子二人可全得指著那小女子了。

你在外面胡鬧了這麼多年爹從來沒過問,如今也該是時候收收心了,京城風波尚未平息,戶部尚書極有可能在年底隱退,屆時鄒大人便是頂替而上的第一人選。

聽爹一句勸,莫管那娟繡到底是鄒侍郎的義女還是姘頭,只管好好待她,為了榮華富貴而暫時隱忍,不寒磣.”

周作為說到最後,話裡行間竟帶著些許唏噓感慨的意味,這讓一旁的周康不由心生好奇,聽這語氣,似乎老爹是過來人啊。

不過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將這話講出來,只能老實點頭道:“孩兒知道了.”

周康剛說完,似乎又想起什麼,湊近小聲說到:“爹,我覺著那沈千秋早晚是個禍害,要不要我找些匪寇沿途截殺他,放心,他們手腳乾淨得很……”不待其說完,就聽“啪”地一聲脆響,周康捂住臉頰,難以置信地看向父親。

周作為哆嗦著手指向周康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周康這一巴掌捱得莫名其妙,卻不敢有絲毫忤逆,低著頭面色陰沉道:“孩兒知錯了.”

“滾!”

……周康出了正廳,一路朝府門方向走去,邊走嘴裡邊嘀咕著:“這老東西,平時下黑手的事可沒少見你做,今兒個是吃錯什麼藥了?”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妖媚的女子,女子三十出頭,比周康要大出七八歲,身段妖嬈之餘,還生有一張狐媚像。

女子見到氣沖沖的周康,出言道:“相公,你這是要去哪?”

周康這會正在氣頭上,抬頭髮現是平日裡被他視為破爛貨的女子,於是沒好氣道:“婦道人家,管那麼多作甚?”

女子聞言眼神低垂道:“今晚回來嗎?”

周康並未回答,頭也不會出了府門。

……汝安府城北門,一男一女牽馬而來,正是離城多日的沈千秋與李覓真。

李覓真雖沒有穿那身自欺欺人的男兒裝,但女兒家終究不方便拋頭露面,因此戴著一頂覆有白紗的斗笠,進了城,女子忍不住掀開面紗,使勁嗅了嗅城內空氣道:“哥,是燒雞的香味.”

操勞數日仍是一無所獲的沈千秋本還心情煩悶,但在聽聞女子的話語後鬱悶感頓時消減不少,微微笑道:“正好我也餓了,走,先去吃飯.”

二人沿街剛走不遠,迎面就看到滿臉陰沉的周大少,李覓真對這個空有其表的公子哥一向沒什麼好感,此刻直接拉下面紗,裝作沒看到。

沈千秋雖也不喜此人,可場面上至少要過得去,於是拱拱手朝來人道:“周公子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啊?”

周康一開始根本沒注意到衣著樸素的二人,此刻聞言停下腳步,在看清對方樣貌後,臉色愈發難看起來,瞥了眼沈千秋身旁白紗遮面的女子,直接說到:“逛窯子,怎麼,一起來?”

女子聞言暗啐一聲,她對眼前這個長了張好麵皮的公子哥愈發厭惡起來,沈千秋則淡定得多,微微一笑道:“在下還有公務要忙,就不打擾周公子雅興了.”

周康並未再借機找茬,拱拱手,轉身離去。

……酒樓內,摘下斗笠的李覓真一副咬牙切齒模樣,“這個可惡的傢伙,在淑女面前竟一點也不收斂,說出那等下流話語,你可千萬不能學他,不僅去那種煙花柳巷,而且還恬不知恥地講出來.”

女子的語氣,哪裡是妹妹對哥哥的態度,分明是娘子對自家相公的告誡,女子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剛說完臉頰就染上了紅暈。

沈千秋見狀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輕“嗯”一聲,隨後端起茶水若無其事喝了起來。

飯桌上的氣氛帶著些許尷尬,李覓真不知是真餓急還是怎麼了,全程低頭吃飯,一旁沈千秋則自然許多,不時為對方夾菜添水,一頓飯倒也吃得和諧。

……入夜後,沈千秋獨坐書房低頭看著卷宗,周家父子做事滴水不漏,讓沈郎中查無可查,畢竟若是能輕易查到,怕早就被先前連駙馬帶隊的侍從顧問處置了,也就輪不到他了。

想到此處,沈千秋揉了揉眉心,當初在王爺面前誇下海口,拿下連中三元的狀元,如今已經做到,但距對方口中的第一輔臣還相距甚遠。

沈家如今背靠大樹好乘涼,可若是拿不出像樣的能力,終究還是會被看不起,雖然明知那位王爺不是翻臉不認人的主,但出於讀書人的傲骨,沈千秋並不想輕易認輸。

這時,房門被輕聲敲響,門外傳來李覓真的聲音:“哥,外面有人求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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