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煉體,與凡人修煉氣力既相同也不同。

凡人透過負重、奔跑、彈跳、拉伸等提高自身力量、速度、爆發力,身體強健的同時還可減少患病的可能。

修士無需擔心疾病,壽元也由修為決定,煉體的目的就是為了戰鬥,唯有在戰鬥中存活方能去談壽終正寢。

修士煉體有內外之分,內煉氣血內臟,外煉筋骨皮肉,無論內煉外煉,皆是離不開靈氣洗禮。

王柄權久居九淵界,雖是金丹修士,但卻是空有修為而無體魄,與其他同階修士比更像是空中樓閣。

不僅他自己這樣,所有九淵得道之人皆是如此,這也就是為何當日三位活佛飛昇舍下肉身的緣故。

王柄權常年食五穀,肉體渾濁,這些日子雖在山上靈氣滋潤下改進不少,卻依舊無法跟其餘仙風道骨的修士相比,別的不說,單就排洩一項,他就能給自己燻夠嗆,而其他修士根本不會做這不雅之事。

王柄權來力堂的第一件事,便是需要依靠此地濃郁的靈氣洗經伐髓,順便戒掉他的口舌之慾。

……力堂堂主戰犼為人和善灑脫,但在煉體這件事上眼睛裡卻揉不得半點沙子,平日將力堂一眾成員操練得哭爹喊娘,對於王柄權這種以友相稱的門客也絲毫不客氣。

他面色嚴肅看著王柄權師徒倆,沉聲道:“我輩煉體者一向為修術者不待見,他們認為修道之人應捨棄凡人那一套,首當其衝便是被視作是束縛和累贅的肉體。

殊不知在數萬劫前,天地大能創造生靈時,亦是先造肉身而後注入神魂,如今修真界許多人卻本末倒置,重神而不重體,此乃大錯。

趙兄弟所處之九淵,便有不下數個有關煉體強者的傳說,像無頭可舞干鏚的刑天、斃命後必須分屍而葬的蚩尤、死後屍變至千里無雨的旱魃,這些煉體強者足以令仙人都為之忌憚.”

王柄權沒想到戰犼竟還知道九淵的神話傳說,他自打修行以來就從未正經煉過體,對煉體的瞭解也僅浮於表面,於是詢問道:“戰大哥,請問煉體各階段究竟有何區別?”

“趙兄弟是金丹期,講道理不該不清楚。

煉氣之前先煉體,以靈氣梳洗體內汙垢,使得皮肉筋骨內臟血脈保持潔淨,之後方可引靈氣入駐煉氣築基。

之後每升一個境界都會排一次汙垢,直至整個軀體通透無暇,如琉璃般晶瑩剔透,這便是最基礎的煉體,也是每個修士的必經階段。

但我觀趙兄弟似乎並沒有走這條路子,當日你剛上山時,打扮邋遢氣味刺鼻,戰某還以為是錯覺,可今日一看,兄弟你依舊是體質渾濁如泥水倒灌,唯獨丹田算得上乾淨。

不過你也不必過分擔心,既然來到力堂,我們便會竭力幫助你煉體,不將你煉得渾身痠疼倒頭就睡,力堂的招牌就算白掛了.”

王柄權聞言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簡陋的牌匾,牌匾上“力堂”兩個大字並沒有鑲金裝裱,每一筆都是蒼勁有力,頗有幾分入木三分的意思。

王柄權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苦笑。

……戰犼說到做到,首先讓二人專心致志吐納煉皮肉。

煉皮生膜,刀槍不入,金石不損,皮膜又有銅膜、鐵膜、金膜等劃分,修至極致可扛法寶之威、天雷之劫。

煉肉則生肌,產生無盡內勁,先以靈氣淬鍊,排毒吐垢,後輔以器械,千斤銅鼎萬斤巨石皆可用來錘鍊。

巖君山石質堅硬,同等大小比鋼鐵還要重,故而是鍛鍊的首選。

王柄權閉目吐納,很快便到達了傳聞中的入定,縷縷靈氣入體,被他用來遊走於四肢百骸,所過皮肉處,絲絲平日發覺不到的黑色汙垢緩緩排出,僅僅半個時辰,王柄權面板毛孔便已分泌出顆顆如同汗珠一樣的黑色水滴。

時間持續了近一個上午,這現象仍不見停止,王柄權好似墜入汙泥中,源源不斷汙垢自周身排出。

一旁聶衷良見狀微微有些發愣,他出身自望塵界,那裡靈氣充裕,即便他是靠人間煙火過活的普通人,在吐納大半個時辰後汙垢也已見止。

戰犼低聲道:“小子,你師尊估計還要等一會,你先去找個地方把身上清洗乾淨.”

“哦.”

聶衷良應了一聲,隨即朝遠處一條溪流走去。

這邊王柄權眼皮一個勁顫動,體內靈力運轉速度已到達極致,他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洗刷著皮肉,可每次血液流淌過,總能帶來新的汙垢,這時戰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記住,切不可用靈氣直接洗滌血液,稍有不慎便可導致髒汙倒灌心脈,這汙垢於我修士是大毒,一旦邪毒入心就會走火入魔.”

……日過三竿,王柄權表情一滯,緊接著悠悠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來,直至現在他才徹底完成了清理。

戰犼望著如同臭泥中撈出的王柄權,驚訝道:“趙兄弟,你這些年到底吃了啥?”

說實話,這情形就算對方說自己吃了幾十年的屎他都信。

王柄權擦了一把臉,隨口道:“也沒什麼,一頓一隻烤全羊,一天加宵夜總共吃四頓.”

“……”戰犼不願意跟他多說話,皺著鼻子指了指遠處的溪流。

王柄權站起身,緩緩朝東邊走去,一步一個黑腳印。

半個多時辰,王柄權總算將身上的汙泥清洗乾淨,這種感覺不僅很解壓,而且洗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連帶著身體也輕盈了不少。

只是等他走後,整個下游河面浮起一片死魚。

回到力堂,戰犼看著面前潔淨的師徒二人,咧嘴一笑道:“剛才是文煉,接下來便是武煉了。

那邊地上的石鎖看見沒,為你倆特意製作的,咱這裡就沒人用那麼輕的,接下來你們就趕緊提高自己的力量,別讓我們看笑話.”

說完,直接掏出皮鞭,“啪”地一聲臨空脆響,“還愣著做什麼,動起來!”

……王柄權與聶衷良練了一下午,整個人如同脫了層皮,渾身從內到外透著痠疼,而這只不過是剛開始,按戰犼的說法,之後的訓練只會更艱苦。

回到洞府,王柄權一頭倒在石床上,指了指另外一個房間道:“這半年你先和我住在一起,山頂的靈氣比山腰濃郁許多,對你也有好處.”

洞內靈氣遠比外界還要濃郁,即便聶衷良這個剛剛踏足修真界的小修士都能感覺出來,他恭恭敬敬一拜道:“謝師尊.”

靈韻宗的規矩少年知道些,金丹以下修士不得入住山頂,像他這樣資質平庸的更是想都不要想,宗門內善待弟子的師父不在少數,可還沒有一個像自己師尊這般無微不至。

少年重情義,雖未張口多說一些感謝的話,卻也將這份恩情牢記於心。

……王柄權休息片刻,就又撐起身開始盤膝吐納,洞府中已經被他事先刻下陣法,四周靈氣正緩緩匯於洞內,這陣法是當年文扶鼎盜竊皇家龍氣的翻版,王柄權嘗試了小半個月,才算摸索到一些門道。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將陣法範圍控制在方圓百丈內,即便如此,濃郁至極的靈氣仍是足夠一個金丹修士隨意修煉,故而他才會將徒弟一併帶來。

王柄權一邊利用白天所學讓靈氣沖刷著身體,一邊將部分靈氣匯入丹田,其體內金丹在靈氣的滋養下發出淡淡金光,同時另一側小徒弟住的裡屋也正發生著神奇的變化。

一夜無話,次日清早的雞鳴將王柄權喚醒。

昨天他實在太累,邊打坐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待醒來時,身上多了一層薄被,一旁石桌上放有一盆清水,不用問,小徒弟定然已經離開洞府前去修煉了。

王柄權來到力堂時,徒弟正滿頭大汗在負重蹲起,戰犼見到這位趙道友,嘴角立馬扯出一個笑容。

“趙兄弟,你來晚了.”

“有什麼懲罰儘管放馬過來便是.”

王柄權脫下上衣,露出不算強壯的臂膀。

“好,就等你這句話了,赤霞峰那邊的仙子們種植仙草,需要有人幫忙犁地,這活下面小子們擠破了腦袋我都沒給他們,看在咱倆交情上,便宜你了.”

王柄權聞言並未表現出開心,反而狐疑看向對方,還是那句話,他可不相信這種餡餅能砸自己腦袋上。

二人一路朝赤霞峰而去,沿途遇到好幾位女修士,皆是主動與戰犼打招呼,後者則一一還禮,如此接二連三過後,王柄權忍不住開口道:“想不到戰兄如此受歡迎,不是說仙子都離你們這些糙漢子遠遠的嗎?”

“嘿嘿,那也得分事,若是找我們出力氣,態度自然沒得說,可一旦提及結成道侶雙修,那就得好好琢磨一陣了。

這也怪不得她們,修士修道,說白了還是一步步登天,光有一把子傻力氣卻不能突破境界,到頭來依舊是一場空。

我們這些煉體的,大多是資質不夠才另闢蹊徑,究竟以後會如何,誰也說不好。

趙兄弟你根骨極佳,兄弟才掏心窩子和你講這些,放到力堂那些小子們身上,這話得夠他們難受好一陣.”

戰犼當玩笑說出的話,王柄權卻從中聽出了無奈,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公平,哪怕是凡人眼中的“神仙”,亦是同樣能分出個高低優劣。

……說話的功夫,二人已經來到赤霞峰,峰上仙子鶯鶯燕燕湊到一起,看起來煞是賞心悅目。

王柄權一邊走著,腦袋開始四下打量起來,心中默默為沿途見到的女子打起分來:九十分,臉蛋身材皆是上乘,若是再高一些就好了;八十五分,雖然姿色略遜一籌,但勝在氣度出塵;八十七分,年紀小了些,再長長必定可以無限接近九十五……王柄權心中,九十五分已是最高評價,目前獨得此分之人,路小仙是也。

他是男子不假,但這恰恰成了加分項,倒不是王柄權口味如何獨特,男子尚能豔壓群芳,衝這點就值得加分。

“趙道友,不知我能評多少分啊?”

王柄權正看得起勁,耳邊突然傳來讓他一驚的聲音,扭頭望去,發現赤霞兒正眉目含笑望著自己。

王柄權心生疑惑,但還是恬不知恥一拱手道:“仙子在趙某心中,當得九十四分.”

“哦?居然不是滿分?”

女子也不客氣。

“趙某心中的滿分乃是九十五,剩下五分是為了讓自己多些期待.”

赤霞兒聞言掩面而笑,柔聲道:“不知道友心中可有滿分人選.”

王柄權點直言不諱:“有.”

旁邊戰犼見二人一唱一和有說有笑,有些不明所以,赤霞兒深得長老賞識,但她的能力卻少有人知,王柄權今天算是領略了一些,他談笑的同時,還不忘斂起心神,暗道一聲會讀心的女人當真可怕。

赤霞兒點到為止,並未探究對方心中那位滿分美人究竟何等姿色,轉頭朝戰犼微微一笑道:“戰堂主,請隨我來.”

……兩人在赤霞兒的帶領下路過一座座造型別致的庭院,王柄權還在其中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姖紅,對方此時正和一位梳雲鬢的仙子採花,在同樣發現王柄權後投以嫣然笑容。

三人七拐八拐,最終來到一塊坡地,坡地之上亂石遍佈,算不得平整卻好在沒有起伏,赤霞兒停下腳步道:“二位,就是這裡了,目之所及都要用來種植仙草.”

“啥?”

王柄權睜大了眼睛,此刻其完全沒心情去看不遠處那群各有千秋的仙子了,他嚥了口唾沫開口道:“赤尊令,這恐怕得有一頃了吧,您是讓我二人犁這裡?”

不等赤霞兒開口,戰犼率先道:“趙兄弟此言差矣,不是兩人,而是你一人.”

“戰大哥,你莫非是在跟我開玩笑,這哪裡是耕田,分明是開荒啊.”

“若是太簡單哪裡用勞煩趙兄弟你出馬?這片地不多不少正好五十畝,給你半個月時間,不得使用術法,僅可用體力.”

說罷,戰犼一拍儲物袋,手中立時多出一架漆黑鐵犁,看大小明顯是給牲口用的。

“此乃烏脈山鐵精所鑄,重千斤,輕是輕了點,卻剛好適合趙兄弟你,這半個月你就先住在赤霞峰,我做這麼多,你可別辜負為兄一番心意啊.”

戰犼說著,還不忘給對方一個男人都懂的眼色,王柄權則恨不得將鐵犁甩他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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