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連黎將自己好好拾掇一番,來到三公主房間外,整整一個下午,光澡他就洗了三回,這會都已經有點浮囊了。

“誰?”

屋內傳出三公主慵懶的聲音。

“娘子,是我.”

“哦,什麼事?”

三公主顯然一副剛睡醒的語氣。

“額……娘子,白天不是你讓我進屋的嗎?”

“哦.”

不大會,房門被開啟,女子睡眼惺忪地看向男子,一下子就精神了,“大半夜的,你怎麼這幅打扮.”

只見駙馬爺一身米白文士大緞,外面還披著一件褂子,就連腰帶也是鑲金戴玉,看樣子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掏出來了。

連黎訕訕一笑,“普通便裝而已.”

三公主懶得深究,淡淡撂下一句“進來吧”,隨即返身回屋。

連黎從始至終臉上帶著儒雅笑意,配合著下巴鬍鬚,倒是頗有幾分俊朗飄逸之感。

……

是夜,燈火熄滅,連黎躺在地上,公主睡在床上,連黎看著房梁,這情況似乎和料想中不太一樣。

“前幾天順帝找你有什麼事?”

床上女子主動開口道。

“也沒什麼,還是有關吏治的,不過之前陛下和八王爺出去一趟,似乎受到什麼啟發,這次派我去中州轉一圈安置當地流民,估計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哦,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快則半個月,慢的話兩三個月也有可能……”

房間再度迴歸寂靜,不久過後,床上便傳來女子微弱的鼾聲,連駙馬苦笑嘆息一聲,翻了個身。

今晚,註定是要有人無法入眠了。

……

次日,公主府來了位稀客——當朝八王爺王柄權,除此之外還有嚴榮榮和六公主。

王柄權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姐夫,過了一會才開口道:

“連駙馬,您這眼眶是?”

連黎下意識地摸了摸發黑的眼周,笑笑道:

“昨晚沒睡好.”

王柄權先是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三名女子正聊得火熱,這才轉過頭小聲道:

“什麼情況,還不讓你進屋?”

“昨晚倒是進了,不過沒睡床,睡的地上.”

“皇姐不讓?”

“嗯.”

“畜生啊!”

連黎聞言先是奇怪看了眼王柄權,又往三公主方向瞥了一眼,隨後小聲道:

“雖說公主不讓我睡床確實不對,可‘畜生’二字屬實過分了些……”

不待連黎說完,王柄權直接打斷道:

“我說的是你,她不讓你睡床你就真乖乖聽話?我問你,她是不是睡得很早,說不定還打呼來著?”

“你怎麼知道?”

連黎滿臉訝然,他早就聽聞眼前這位王爺有偷窺的癖好,該不會……

“你想啥呢?”

王柄權光看對方眼神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實話跟你講,這是女子慣用的伎倆,她們臉皮薄不好開口,但你一個大老爺們得厚著臉皮呀,機會都給你了,你也不知道珍惜,真完蛋!

回頭我給你介紹一位劉大師,他在厚臉皮這塊絕對無人可出其右.”

王柄權口中的劉大師,自然是劉盧明無疑,試問,普天之下可出得了第二個既沒文采又沒長相,卻能憑著一張嘴將公主哄騙到手的傢伙?

連黎聞言面露悔意,暗道這麼明顯的事都沒看出來,於是連忙拱手道:

“此事有勞王爺了.”

“一家人,好說好說.”

幾人談話之際,公主府一個丫環突然指著空中說道:

“快看,下雪了.”

幾位王朝皇親國戚聞言看向空中,鵝毛大的雪花飄然而落,這是年關前的第一場雪,瑞雪兆豐年。

————

過年前的喜慶可不僅侷限於民間,由於王柄權一番話,使得順帝暫緩了對滿朝群臣的暗中審查,百官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暫且躲過一劫,家家戶戶亦如往年一樣開始置辦年貨。

姜秀成中榜之後在王府又待了三個月,而後才前往工部就任員外郎,只是少年如何也想不到,剛剛脫離虎口便又入了狼群,他的頂頭上司,正是那位不著調的劉盧明劉侍郎。

有新同僚入職,劉盧明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抖摟威風的機會,在進行了一番狗屁不通的訓話後,滿頭黑線的姜秀成耳邊總算清淨下來。

姜秀成雖然心氣高,可為官一途跟讀書畢竟是兩條路子,即便劉盧明這種肚子裡全是糠的草包,姜秀成也能從他身上找到優點,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少年搬離王爺府,住進了自己的府邸,雖說比不得安康王府的恢弘大氣,可畢竟是自己的宅院,不必再寄人籬下。

雖然姜秀成一直沒有人在屋簷下的覺悟,且心底也知道王柄權人品不壞,可他就是覺著渾身不自在,大概這就是所謂書生傲氣在作祟吧。

……

王府內少了個拌嘴的人,王柄權也不由有些乏味,看了眼身旁眉眼帶笑的姜修業,王柄權挑挑眉道:

“老頭,你外孫走了你就這麼高興嗎?”

姜修業聞言連掩飾都不掩飾,點點頭道:

“確實高興,這孩子不缺志氣不缺才學,唯獨缺了些歷練,雖然王爺特意給他安排在劉侍郎手下,可真正的難題沒人能幫他,只有他自己去克服.”

“什麼難題?”

王柄權狐疑道。

老者捋捋鬍鬚,拿起桌上溫熱的黃酒品了一口,答非所問道:

“當今天子恩寵連駙馬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並且大有扶他做第一輔臣的架勢。

王爺前些時日採納了老夫的建議,引陛下前去流民聚集處,想必陛下肯定能意識到流民之患遠大於官吏之禍的道理,這會應該已經著手處置了。

以老朽愚見,這事不會交由其他任何官署處理,只會給剛剛成立的清文閣。

聖上信不過那些官吏是一點,更多的是想為這幫新晉侍從顧問開一條先河,再就是讓連郎官的履歷上再添一筆。

流民的死活如今朝堂恐怕沒幾個人會在乎,這種又苦又累且沒什麼油水的活他們也樂得別人去幹,其餘的進士已經分派各地有段時間了,只要時機一到,將那些侵佔土地剋扣賑災銀款的小吏一一查辦,這些人隨時可以頂替而上。

如今的朝堂形勢,不就是一層壓一層,最底下的人沒了,自然就少了做髒活的,每年的孝敬錢也會隨之減少。

先斷了他們的糧,餓上幾天,然後再一個個慢慢清理,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經營一輩子的勢力是怎麼沒的……陛下此舉,可謂既要殺人,又要誅心.”

王柄權聞言笑了笑,戲謔道:

“老頭,都說文人手中有杆殺人不見血的劍,我覺著這話說得不對,這哪裡是劍,分明是糞勺,不光能打人,噁心起人來更是要命。

老二現在可都被你看透了,說句不太文雅的話,就跟沒穿衣服站在你面前差不離了,怎麼樣,要不要本王幫你引薦一番?

你這匹老千裡馬,總不能一輩子放在我這座馬圈中吧?”

老者笑著捋了捋鬍鬚,“老朽沒什麼大志向,頭上有瓦遮日便夠了,若真想貪圖功名,就不至於直到現在還寂寂無名了,再者說來,王爺這座馬圈,可不小.”

王柄權拿起桌上漸涼的酒壺,重新放到滾燙熱水中,攤開雙手放在火爐旁,一邊取暖一邊道:

“老頭,這些和你剛才所說的難題又有何關係?”

姜修業眉目含笑,指了指手中的酒杯,王柄權無奈,拿出燙好的黃酒再次為對方斟滿一杯,後者又是細細品味一番,這才不急不緩道:

“王爺覺著,連黎之後,有誰當得這王朝第一首輔?是那些世家出身的高門子弟,還是寒門出身的貴子?

所謂的世家子弟,明年這個時候,又能剩下多少?恐怕大多會被順帝連根拔起,即便當中確有治世良才,聖上也不敢再冒權臣誤政的風險了。

之後的朝堂,恐怕將會是寒門子弟的天下,從寒門到高門,可也需要上百年光景,他們當中就算有人想把持朝政,沒個三五代人也別想。

天下是王家的天下,連駙馬亦是王家之人,做起事來自然以皇家利益為先,先君王后百姓,再之後才是朝堂群臣,這才是當今天子想要的.”

滿腹韜略的老者點到為止,繼續眯眼品起了黃酒,王柄權則是一臉懵,“然後呢?你想讓姜秀成做連黎之後的下一任首輔?”

王柄權雖然猜到了大概,可看到老者含笑點頭後,心中仍是不免產生一陣驚訝。

“老頭,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這可是在玩火,順帝是不是明君暫且放到一邊,若是讓他知道你在算計王家的天下,算計幾十年後的朝堂,你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得想辦法讓你脫層皮.”

老者面帶笑有,不置可否道:

“等他明白過來,怕是老夫早就入土了,說句自負的話,我算命的本事雖不及欽天監那位周監正,可算人心的功夫卻是十個周神算也不及我。

未來的朝堂局勢早已定下,只是你們所有人都看不透而已,老夫如今不過是順勢而為,即便沒有姜秀成去做第一首輔,也會有沈秀成、潘秀成去坐。

王家的天下,不用周監正推衍老夫也知道,絕不止三百年!”

老人說到最後,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語氣中竟罕見帶了幾分年輕人才有的自傲和自負,王柄權苦笑著搖搖頭,給對方再添一杯酒。

老者見對方搖頭,還以為他不相信,便繼續說到:

“王小子,別看老夫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可心眼卻越發透亮著。

聖恩帝眼光不錯,你是個當皇帝的好苗子,不拘泥於世俗,心眼又好使,真動起手來卻絲毫不含糊,最為難得的是生於帝王家卻能時刻心繫百姓。

你若當初肯點頭當皇帝,莫說三百年國祚,就是五百年亦不在話下。

可老夫就奇了怪了,別人爭搶都來不及的皇位,對你來說真就那麼燙屁股嗎?”

對於老者毫不掩飾的讚譽,王柄權一笑而過,淺抿一口黃酒後說道:

“老頭,這話你也就當著我面說說過下嘴癮得了,到了外面可別亂說,老二這人心眼小著呢。

再者說了,即便真到了要選一個王爺繼承皇位的地步,那也還有五哥頂著,說什麼都輪不多我,匡扶社稷我或許能出上幾分力,當皇帝什麼地還是算了吧.”

“你啊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老者真的喝醉了,笑罵一句當朝王爺後,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王柄權怕他著涼,將身上的狐裘解下,蓋在老人身上,輕聲道:

“老薑頭,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他怎會不知,對方剛才一番話,雖句句沒提讓自己當皇帝,可又句句沒離,姜秀成也好,沈千秋也罷,無論誰做下一任首輔,都不過是在幫自己鋪路。

不過怎奈自己就是一灘爛泥,還是特別稀那種,指望他填補縫隙還成,若想用來砌牆,那是加再多秸稈也沒用。

天空雪花飄搖,王柄權邊喝酒邊賞雪,許久過後,悠悠嘆息一句:

“可憐這清白之雪,降在了不甚清白的世道.”

————

郎官連黎帶領百名侍從顧問出京的訊息很快便傳開,順帝再三斟酌,還是放棄了讓這些官員過不好年的想法,轉而要讓百姓都能過個好年。

百餘人的隊伍由手持火銃的官兵護送,分成幾隊前往王朝各地流民最為嚴重的地方。

這群人名義上是安撫流民、協同當地官府派發物資,實則掌有生殺大權,暗中調查當地官員。

一旦發現有以權謀私中飽私囊者,可將密報經由當地暗衛傳至京師,經由皇帝裁決或罷免或押送入京或刺配流放,情節嚴重者,可直接就地正法。

訊息一來一回,少說個把月,慢火燉王八,這事急不得。

之前已被連黎挑撥到同仇敵愾的侍從顧問們,早就迫不及待摩拳擦掌了,不但絲毫沒有年關離京的悲涼感,反而臉色都帶著幾分喜色。

畢竟過年殺貪官,可比殺雞來得有意思多了。

……

王府當中,張燈結綵,大紅燈籠早就高高掛起。

雖然府中有廚子,可過年總沒有不讓人回家的道理,於是飯菜便交給了府上的女子們。

一幫年紀差距不大的年輕女子湊到一起,外加嚴榮榮叫來的幾位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看著十分養眼。

王柄權坐在院中品著茶,看著兒子小心翼翼放鞭炮,這種安定的感覺甚是舒服。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爽朗的聲音:

“小權,我回來了.”

天底下這樣稱呼王柄權的,恐怕只有遠在邊疆的那位武英將軍了。

“五哥.”

王柄權連忙面帶笑意起身,朝來人走去,隨後又開始打量起對方身後。

“你找啥呢?”

王柄儒疑惑道。

“她呢?”

“想啥呢?她是西赤女帝,怎麼可能……”

王柄儒說到一半就止住話語,因為他瞧見對方正眉目含笑看著自己。

“五哥,我可沒說是誰.”

王柄儒老臉一紅,轉移話題道:“喏,陽龍草,上次你走得急,忘了帶.”

王柄權接過這袋子西域特產,順手交給一旁管事,繼續剛才的話題:

“別整沒用的,我瓜子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聽你和那位女帝的故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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