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壓降

王福寶望著主公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不敢打擾他。

賀靈川也不睜眼,慢悠悠道:“說.”

“啊?”

“你想問什麼?”

“主公,您既然不想跟貝迦翻臉,為什麼又要、又要羞……”王福寶想說的是“羞辱”,“又要逼著玉則成吃掉整條狼腿呢?”

這不是往死裡結仇嗎?貝迦不會惱羞成怒嗎?

“玉則成先前為什麼有恃無恐?”

這題好答,王福寶脫口而出:“因為他有貝迦武官的身份?”

呂秋緯在邊上補充:“他以為誰都惹不起貝迦,都得賣貝迦一個面子.”

“面子?”賀靈川微微一哂,“我問你們,如果玉則成一上島,你們就面朝他跪在路邊,一邊磕頭一邊喊著要賣他一個面子。

玉則成會是什麼反應?”

王福寶長長哦了一聲,覺得這話好有道理。

王福寶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還是呂秋緯接了茬:“因為這種面子不值錢,他不稀罕.”

只有這樣,他賣給霜葉國師的面子才值錢;

“不要吧?”

後邊兒的侍衛趕緊替他撐起油傘,他擺擺手拒絕了,對底下眾人道:“方才的爆炸不是暴亂,只是工頭在倉庫裡違規存放開山的炸藥,結果一不小心引爆!居心叵測者到處造謠,但本人還活得好好兒的,索丁島上什麼事兒也沒有,大家今晚只管安安心心住下,不信謠不傳謠!”

下半場則在碼頭、在索丁島、在整個仰善群島,是天災!

不待賀靈川使眼色,仰善護衛隊抓出繩索,挨個兒捆了起來,然後飛快收走佰隆人的武器。

這麼傳來傳去,上島客人更加驚慌。

仰善護衛隊已經集結,閔天喜就率眾跟在他身後。

他的腦筋捋不直了。

“接下來還有一場大仗硬仗要打,主戰場就在這裡!”他鄭重道,“拜託各位了!”

但他都得硬挺過去。

万俟豐一陣沉默。

“你們總聽過一句話吧,‘打狗還要看主人’?”賀靈川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玉則成就是霜葉國師手下那條狗。

我們既要看好這個主人,也要打好那條狗,才能正確傳達訊息!”

否則,佰隆人怎肯來自投羅網?

賀靈川先站到簷下躲雨,才對万俟豐道:“看你的了.”

島主來了,負責人就來了,周圍的吵鬧很快就偃旗息鼓。

“這其實是一種尊重,互相尊重.”

“我說,會給你選擇的機會.”

賀靈川雙手一攤,“現在給了.”

必須讓霜葉國師知道,賀靈川確實很尊重他,但也不怕事!

“你們若是這樣賣面子,他要不要?”

今晚這場戲他是主角,玉則成不過是個陪演。

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万俟豐,卻要他這個首領去死!

不少客人圍堵在碼頭和船塢,跟護衛隊發生口角,現場一片吵鬧。

他晚一點來,可能就要爆發衝突了。

但賀靈川從中看到了忠誠,也看到了万俟豐對他們的影響力。

那都是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曾為他流血犧牲的好漢子。

他咬牙道:“你不是說、說……”

“莫殺我們少主!”

但爆炸畢竟驚擾了旅客,所以他話頭一轉,承諾送所有客人一頓免費的豐盛早餐、一份仰善群島的土特產來壓壓驚,又嘮了幾句俏皮嗑,博得客人滿場大笑。

這麼賣力,又唱又演的給誰看呢?

……

霜葉國師!

“走吧,去石門倉庫!”

賀靈川毫不吝嗇表揚,緊接著就是一番加油打氣。

天知道,她和丁作棟解釋得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但所有客人只堅持一點,就能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請留少主性命!”

賀靈川直接跳到碼頭的木臺子上,運起真力大喝道:“賀靈川在此!”

只有少數客人親眼見到,碼頭方才還發生過對峙,那可是明刀明槍。

万俟松看他一眼,低下頭去。

人群散開,賀靈川走下臺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夜晚真是太漫長了。

沒發生過暴亂?呵呵!

但他們見過又怎樣?現在還不是一切如常?

對這裡多數客人來說,真相一點兒都不重要。

他一張嘴應對底下幾十張嘴,必須聲震全場。

他當然想保住叔叔的命,但這幾百手下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

賀靈川這一次走青雲路,終於是順暢太平,毫無波折地抵達了索丁島碼頭。

“你放過他們,我把命賠給你!”

“我等願降,請賀島主開恩!”

尤其陸續有旅客從青雲路趕來,說島上發生暴亂,賀島主已經死了。

老實講,万俟豐和這三百多人要是死不投降,就在島上跟他打游擊,縱然賀靈川確信自己是最後的贏家,但索丁島必遭破壞——尤其在今晚即將到來的帝流漿加持下。

“當他‘知道’你很強的時候,當他‘知道’不能輕易擺佈你的時候,你的面子才值錢.”

賀靈川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笑容,“所以雙方的面子都值錢的前提,是互秀肌肉,然後就達成了互相尊重.”

石門倉庫與碼頭相距不到百丈,但這裡安靜得多,倉門前僅有一盞孤燈搖曳,燈下站著万俟豐那三百多名手下。

把這裡接下去的任務也佈置妥當,賀靈川才伸了個懶腰,對候在一邊的万俟豐道:

當然是對這整件事最有發言權的那個人——

見他確實活著,万俟豐著實鬆了口氣:“阿叔!”

賀島主要是沒死,他怎麼不現身自證?

現在他來了,他帶著所有人的期盼走來了。

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對霜葉國師說,“我替貝迦保全了顏面”。

兵不血刃就將他們壓降,這真是最好的結果。

万俟豐急切道:“我等已降,請您留老叔一命!”

驚天大爆炸之後,整個索丁島碼頭和商住區亂哄哄的。

賀靈川笑笑,不再解釋。

賀靈川撫掌笑道:“好好——万俟松,你也聽見了吧?”

賀靈川問這對叔侄:“恩將仇報、犯上作亂,知道是什麼罪名麼?”

這都是意料中事。

碼頭邊上的棧橋和倉庫是他自己炸的,他自己當然要承擔後果。

万俟松模樣狼狽,眼裡的光卻一言難盡。

“万俟豐,万俟豐!”

今晚的重頭戲有兩場,上半場在賀靈川、在蛛妖姐妹那裡,是人禍;

颶風天,這絕不是理智的決定。

但人在恐懼當中,衝動又不講道理。

“哦?”賀靈川揚眉詢問万俟豐身後士兵,“万俟松和万俟豐的命二選一,你們想留誰的?”

上下兩場,對賀靈川是不同維度的考驗。

賀靈川看見他們,才暗自鬆了口氣。

雷妮見到主公出現,險些熱淚盈眶。

賀靈川趕到時,望見的就是群情洶湧的景象。

索丁島上的雨已經越下越大,眾賓客被淋了個透心涼,越澆越是清醒,再得賀島主亮相安撫,多數也懶得追究,回客房休息去也。

他帶頭跪下,眾佰隆人好像也不怎麼驚訝,只是丟下武器,不情不願地跪到地上的泥水當中。

這回王福寶就答得很快了:“當我很強的時候!”

“少主莫犯糊塗!”

他沒有直奔石門倉庫,而是跳下馬車,步行進入主街,再從這裡一路走去碼頭。

眾人一驚,轉頭看去,卻見樹林當中走出兩人,其中一個正是被捆得像粽子的万俟松!

繩子另一頭,牽在董銳手裡。

“為什麼?”

王福寶就囧了,收拾霜葉國師的手下,其實是對霜葉國師的尊重?

成王敗寇,再論罪名有什麼意義?

“那麼,我也給你一個選擇題。

這回來真的,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了.”

賀靈川指了指万俟松,然後再指了指跪伏的佰隆人,“來,二選一.”

佰隆人的反應十分熱烈:

孤燈之下,佰隆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賀靈川走到他跟前,意味深長:“他死了,對你只有好處.”

万俟松垂首。

“對.”

賀靈川朝他一指,“你想賣他一個面子,但你的面子本來就不值錢,他也不會當回事。

你對他越謙卑,他越瞧不起你。

那,什麼情況下你的面子值錢呢?”

万俟豐嚯然抬頭、目眥盡裂:“賀島主!”

主公又說了一句話,連呂秋緯都聽不懂了:

而後他走到佰隆人前方,正對著賀靈川跪了下去,雙手向前一伸。

佰隆士兵都覺得尷尬,下意識扭頭,不好與他目光接觸。

後方佰隆人大驚,紛紛叫道:“少主不可!”

佰隆人的選擇,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他還是似懂非懂,總覺得哪裡沒有通透。

万俟豐低頭道:“您饒他不死,我願以命抵之!”

丁作棟、管恪等人也紛紛聚來,彙報碼頭戰況。

雷妮等人有備在先,努力安撫,勉強控制住局面,但仍有不少客人要求啟航出海。

一設想這個場景,王福寶就面現厭色,好特麼噁心啊。

“視若無睹走過去?”

董銳在邊上嗤笑出聲:“哦呵,你還想討價還價?”

篡權遊戲的規則就是這樣,贏家通吃,輸的一無所有。

現在万俟豐這條命都不是自己的了,怎能拿來抵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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