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吃過午飯周離就想走了,但舅舅舅媽非得留他們吃晚飯。
於是他們只好又去翠湖坐了半下午,去金碧坊被太陽曬了一會兒,還吃了個以前從未吃過的藤椒味的大雞排。
小表妹則扮演一個沒有感情的帶路機器、拍照機器的角色,到飯點了、收到舅媽訊息了再將他們領回去。
晚上的菜清淡些,舅媽額外炒了兩個青菜,熬了一鍋野菌雞湯。
“你們倆什麼時候回益州呢?”
舅舅在飯桌上問。
“再過些天吧,我們打算先出去玩玩.”
周離老老實實的答道,他終究是有些拘束的,在回答問題時下意識停下了夾菜的手。
“這個想法好啊,彩雲是個旅遊的好地方.”
舅舅點著頭,又問,“去哪玩啊?”
“版納.”
“版納也挺不錯的,去大理那邊玩過嗎?”
“玩過.”
“哦~~”舅舅看了眼他和楠哥,臉上帶著一抹微笑,一邊點頭一邊說:“挺好,挺好.”
忽然他又看向包子:“紀然你呢?放假了你想跟著表哥一起出去玩嗎?你不是很喜歡拍照嗎?”
“不去.”
“為什麼?”
“沒錢.”
“錢不是問題嘛……”“不去.”
“為什麼?你還沒去過版納吧,那邊的熱帶雨林風光和地域文化還是不錯的,像是金碧輝煌的大佛寺啊,拍出來很大氣的.”
“不去.”
“一起去唄.”
楠哥也勸道,“你還可以幫我們拍照.”
“不去.”
“難道你害怕你表哥把你賣了?”
“不……”眼見得她的回答從兩個字變成一個字,舅舅白了她一眼,又深深嘆了口氣,顯然早就習慣自家女兒的性格了。
接著他開始向周離和楠哥講起版納的旅遊和交通攻略來,雖然他說的很多東西都早已經過時了,可楠哥和周離還是安靜聽著,時不時楠哥會附和兩句。
包子吃了半碗飯和一些青菜,便放下筷子,她也安靜聽著,忽然開口:“他們兩個湊錢買了一輛二手車,用不著坐車.”
舅舅舅媽頓感驚訝。
包子表情平靜,繼續說:“今天他們就是開車過來的,我搭了個順風車.”
迎著老兩口的目光,周離好生窘迫。
倒是楠哥表現得很大方:“剛拿了駕照嘛,練練手,代代步,也挺便宜的.”
舅舅點頭說:“你們倆會打算.”
舅媽則看向包子:“你看你同學和表哥,人家都自己買車來開了,你呢,一天只會鼓搗那些相機啊鏡頭啊,你也拿了駕照半年了,現在怕都不會開了吧?”
包子:……飯後,周離準備走了。
舅舅留他不住,便將他拉到房間裡。
先是詢問周離有沒有經常和母親聯絡,又說今年紀清秋很想回國過年,也透露出她的無奈,她畢竟和老週一樣,早已在海外成家了……最後舅舅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紅包,壓低聲音說:“你過年在益州,等你回來都開春了,今天這頓飯算是你在舅舅家提前吃的年飯,這個呢,就是舅舅舅媽提前給你封的紅包.”
“……”周離是真不好意思,幾番推辭,終究還是將紅包收了下來。
還挺厚的。
他仔細想了想,只憋出一句‘提前祝舅舅新年快樂’,舅舅聞言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走出去。
楠哥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望著他出來,便問:“走了嗎?”
“走吧.”
周離又轉身向舅舅舅媽道別,包子則面無表情的送他們到門口。
電梯直下負一樓。
坐到車裡,閱讀燈灑下微弱的光線,彷彿一下將車內隔成了與外界無關的一個小世界。
小世界的狹窄讓周離倍感安全,同時因為有楠哥的存在,還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咔的一聲。
楠哥繫上安全帶,卻是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不吭聲,也不將車啟動。
“怎麼了?”
周離問。
“我覺得有點怪……”“嗯?”
“比如……”楠哥扭扭捏捏的從兜裡掏出一個紅包,問他,“你有這個嗎?”
周離:……他當然有,可問題是——“你怎麼會有?”
楠哥扣了扣頭,說道:“我也有點懵,這還是我第一次從自家以外的人手裡拿到紅包,我現在有點不好意思,你說我還回去還來得及嗎?”
“……”“你說話呀!”
“……收著吧.”
周離說完,又補充了句,“現在還回去會很尷尬吧?”
“我也這麼想.”
楠哥點頭。
“那就拿著吧.”
周離說。
“可是很怪誒!”
“……”周離不說話了,他看著楠哥雙手抱胸,倒在座椅上呆呆看著前方,似乎在思考人生。
地下停車場裡有節奏的迴盪著拖長音的滴聲。
他也不急,在邊上安靜陪她。
片刻,楠哥一下打燃了火,彷彿瞬間便將剛才糾結的事情都忘掉了,扭頭看周離——“你想不想開車?”
“你開吧.”
“也是!你技術還不行,不過你買到車都還一次沒開呢,都是我在開,這樣你好虧的……”楠哥自言自語著,很快決定好了,“這邊路上車多,等開到呈貢那邊,車沒那麼多了,我就下來讓你開,我教你,自動擋開起來可簡單了.”
“嗯.”
“明天我們去版納,你回去收拾好東西.”
“嗯.”
“我們直接開到景洪吧.”
“嗯.”
“我可能有點喜歡你了.”
“嗯……嗯?”
“我啥也沒說!”
楠哥扭過頭,假裝看後視鏡,一臉嚴肅和專注,緩緩駛出車位。
“我可能也是.”
周離慢吞吞道。
“聽不到.”
楠哥臉紅紅的,“你不要說話,我什麼都聽不到.”
“這樣啊.”
“請勿與駕駛員攀談!”
“好的.”
“你變開朗了……”“我……我應該說話嗎?”
“……”“……”楠哥感覺自己腦子可能真的出問題了。
就比方說現在,她和周離說話感到彆扭,不說話也感到彆扭,也只有專心開車了,順便一遍遍的說服自己不要東想西想的,一不留神出了交通事故可是很容易把別人撞死的。
接近大學城,路變得寬敞,車少人少,楠哥果然和周離換了位置,以讓他熟悉車。
自動擋,開起來很舒服。
周離上手也很快。
快臨近學校時,楠哥又叫他將車停在路邊,兩人開啟天窗,開始研究車子的各種功能。
別看車便宜,配置還真不少,連無鑰匙進入都有,後視鏡也能電動調節,很多功能都值得摸索,總之兩個只開過教練車的土包子玩得不亦樂乎。
開回學校,停在宿舍旁邊。
周離和楠哥一起走進楸苑,流浪貓在腳下亂竄,小傢伙們不時停在他們面前盯著他們,希望能討點吃的,可兩人身上連根火腿腸都沒帶,於是它們很快又失望的鑽回樹影裡——學校裡面除了流浪貓還生活著許多小動物,倒是餓不著它們。
“走了好多人了.”
楠哥說。
“對的.”
周離也到處看著,才剛幾天,楸苑就失去了往常的熱鬧。
“我問你昂……”“什麼?”
楠哥忽然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路燈的光被遮住了,周離須得很仔細才看得清她的臉,至於表情神色則完全被陰影矇住了。
隱約見到楠哥搖了搖頭:“沒什麼沒什麼!你快回寢室了,不要在外邊逗留,收拾好東西就早點睡,明天一早咱們去版納……對哦你還要回去接你的貓和槐序.”
說完她就推搡著周離往前走——這個做法可以將她自己藏在周離背後。
回到寢室。
此刻502只剩下周離和劉正明瞭,而劉正明又是個不愛說話的,便顯得很冷清。
在這個時候這種冷清格外讓周離感到難受,於是他匆忙走進衛生間,衝了個冷水澡。
心裡癢癢的,有些期待,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