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國慶小長假開啟後,天氣突地轉好,似乎節前的那場暴雨並未宣洩過一樣。

姜顏一門心思栽進了如何掌握要令,來去自如地進行夢境穿梭。

她想著這次過來難道真靠咒語開啟?於是,居家洗衣拖地時,書店翻閱書籍消遣時,超市替外婆跑腿買醬油....連吃飯間隙也不放過,都小聲地念念有詞,怪異舉動總是旁人的側目。

“啊不行.”

姜顏側躺在沙發上,眼珠子鼓溜溜亂轉。

“是不是一定得那家的東西啊,可是都沒有這個店名.”

手機頁面上並無之前購買捕夢網的店鋪名。

姜一宸聽著自家老姐的瘋言瘋語,直呼受不了,乾脆放下作業,正準備穿鞋出門。

“呀你去哪?”

姜顏探出一個腦袋詢問道,“下午得回老家呢.”

“打球去.”

姜一宸在玄關處穿鞋,“我不回去啊,回了明天又來懶得回.”

“誰讓你明天就回啊,外公他們也是後面才回來啊.”

姜顏從沙發起來,慢悠到大門前。

“在老家呆五天?算了吧.”

“那,就我一個人回去啊?媽可說了叫你和我一起的.”

“我可沒答應。

怎麼,你還怕被人拐跑不成?”

姜一宸穿好鞋,起身上下打量一番姜顏,“放心,你安全得很.”

“姜一宸!”

“你給我回來,擺好你自己的臭拖鞋.”

姜顏望著玄關處被踢歪的拖鞋,大聲吼道。

姜一宸見狀,背好書包的同時,又一臉不耐煩地準備踏進屋內擺好自己的拖鞋。

“站外邊!”

姜顏氣勢洶洶地盯著對方弓著身子,擺正鞋子,這才鬆下氣來。

“女人,真麻煩.”

姜一宸甩下一句吐槽便跑了,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喊聲。

姜顏外婆家和奶奶家都在距離石城一個小時車程的麥風鄉,同村不同村組,徒步快的話,兩家之間也就半個多小時多一刻。

早前,各村修了公路,現在更是縮短和節省了路程時間。

有兩條不同的村路通向兩家,姜顏自是選擇避免會從奶奶家路過的那條路。

只是另外這一條路,簡直就是姜顏的噩夢。

等到下了客車,站在鄉里的大公路上,兩邊都是農戶人家。

在車上打完瞌睡的姜顏直打哈欠,望著這爬上就要半條小命的“山路十八彎”,不禁全身一下個冷噤。

自己選的路自己走吧。

“一個小時,呵.”

姜顏緊緊書包揹帶,咬咬牙,就往蜿蜒曲折的村級公路上走去。

山嶺開闊,碧空如洗,坐落著星星點點般的農家小屋。

“到了啊。

好,慢慢走上來吧,我和你外公在家呢.”

譚矜玉掛掉電話,站在木房屋二樓的廊上,衝著正在給院壩外幾顆沙梨樹除草的馬奎元喊起來。

“還沒除完?都弄了快下一下午了,姜顏到大公路上了,快弄完收拾了.”

恰好,住隔壁的朱老頭在外邊的田上打起招呼來,“姜顏回來了啊。

我去接接,這麼一大坡她一個學生娃兒上來怕是累的夠嗆.”

“是啊,她姐弟倆今天回來,那怪麻煩您的.”

馬奎元從地上探起身來,摘下頭上的草帽拿到手裡扇起風來。

譚矜玉全程沒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地下了樓。

“說什麼麻煩,都是親戚.”

說罷,朱老頭提起鋤頭就往家裡趕。

不一會兒,就聽見那邊傳來三輪車啟動的聲音。

無人的路上,姜顏雙手撐著膝蓋,喘著大氣,將手機胡亂塞進書包裡,帶來的半瓶水早已喝光。

“哈——真累,外婆咋好像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啊。

真行,姜一宸這小子有先見之明.....”胡亂挽成球的短髮,領口溼掉的灰色短袖,想要一把脫掉寬鬆牛仔褲。

此時的姜顏,已然沒有出門時的青春洋溢和上山時的鬥志昂揚。

“太虛了,還是太虛了。

哈——不行.”

她俯身起來,眼見四下無人,豪氣掀起短袖下襬來擦臉。

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姜顏望著前方曲折的彎路,又回頭苦笑走過的短短血汗路,振臂高呼起來,太不值得了啊啊啊啊啊。

“你去和他講這些做什麼,他年紀大了開車行嗎?”

譚矜玉一邊用眼神警示剛剛踏門進來的馬奎元,一邊又掏出電話。

“又沒下雨起霧什麼的,問題不大.”

馬奎元將鋤頭靠門後放。

“我來給姜顏打過去說一聲.”

譚矜玉眯著眼尋找號碼,速度緩慢、手卻有力地摁下通話鍵。

“姜顏啊,你舅公來接你,路上看著點啊。

旁邊的你俊表叔家舅公啊,掛了啊.”

等到了外婆家,日薄正西山。

姜顏一下從車後跳下,向舅公道謝幾聲,便乘著風沿著公路往家裡跑。

“外婆,外公!我回來了!”

半道上,半條命差點沒有的那個姜顏已經滿血復活了。

一條大道上,迴盪著欣喜的叫喊聲。

外婆家的房屋分三塊。

居住的正屋佔地面積最大,共兩層,一樓的堂屋、偏房、灶房貫穿整個屋子,是用紅磚蓋的,二樓由木頭搭建,用木板隔出4個房間,6張床;正屋與用來堆放柴火、雜物的柴房正對著,柴房裡還有外公翻修的一間小洗浴室;柴房靠水田的那邊,是以前耕牛的“底盤”,小小瓦房現在多半荒廢,養了七八隻鴨子在裡面,是旁邊親戚人家幫忙早放晚趕。

其實這一個村裡的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你家小子和我家女兒連理,我家又和他家親家,轉來轉去,大家都是一家。

更何況,姜顏外婆譚矜玉在家中排行第六,其孃家是在石花村組的譚氏大族,外曾祖母冉老太也就是姜顏外婆的母親,膝下有五子兩女,開枝散的葉足有五世同堂。

馬氏在風鈴村組也是唯二姓氏,這兩家一結合,走在村裡到哪都是既是鄉鄰又是親戚的寒暄聲。

姜顏衝向樓放下書包後,便“咚咚”下樓到後屋的水泥小池擦洗一番。

依舊將頭髮低扎綁成球,挽起褲腳到腳脖,一副男孩樣兒,吆喝著去院壩外的幾棵沙梨樹下摘沙梨。

如脫了韁繩的野馬,姜顏邊啃邊四處搖晃,在不久前翻修成新的寬敞水泥院壩上大搖大擺地來回踱步。

不時看完戲水鴨子,跑到通往另外一處人家的水泥路上眺望,用空著的那隻手從旁邊的田裡舀起水來澆壩上夾縫生存的雜草,又走起屋後的公路,聽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儼然一個地痞小家主。

“一路”上,姜顏與滿載收成而歸的親戚老人家說笑,給路過的表叔問好,抓著鄰居小孩一端玩鬧。

雖是農收時節,但外公家種植的作物比村裡其他農家相對較早,國慶前幾天已經完成任務。

煙囪裡冒出青煙來,外婆已經準備做飯。

等剛好啃完這個梨,屋內傳來外婆的喊聲,“姜顏,進來擇一下四季豆咯.”

姜顏大喊一聲來了,便將果核朝院坎下的田裡使勁拋去。

在農村,只要是可以分解和轉化到土壤中的有機物,大家都是“亂扔一通”。

姜顏很喜歡這樣的自在和隨意,無拘束在這裡才算是真的體驗。

“姜一宸呢?他咋不回來.”

“他在石城呢.”

“那你爺爺70大壽他都不回去看看?你媽沒和你說嗎?”

姜顏正端著飯碗大快朵頤,等嚥下嘴裡的一口飯後,才回答起外婆的問題。

“不知道啊,媽只是叫我倆都回來,沒說爺爺生日的事.”

“不管怎麼說,明天你回去看看.”

“好吧.”

“聽說前不久你爸回來了的,估計早回那邊了.”

“哦哦.”

姜顏低頭扒飯,剛才的興致下去一半。

馬奎元見狀,岔開話題。

“院子外的沙梨今年長勢好,回石城的時候,記得摘一口袋帶去.”

“啊?那麼重,我可帶不動.”

姜顏犯難,只要每次一回來,自己就是一整個苦力工。

“吃的時候就咬得動了.”

“嘻嘻.”

姜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吃完飯的姜顏從屋裡跑出來,站在視野開闊的院壩上看風景。

對面就是群山環繞,一山連著一山,山脊對著天空。

此時,鴨蛋黃般的太陽剛西沉下山,遠山上方紅光四射,朵朵白雲被染成粉色棉花糖。

天空開始泛起一小塊一小塊的青色,青色與青色之間出現了一顆星星。

是啟明星。

這是姜顏在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它不叫北極星,只是自己記了很久的杜撰。

她掏出手機,咔嚓拍了下來,卻發現手機一點也不能體現它的神秘。

姜顏又抬頭看那神秘的星星,聽到手機傳來的訊息聲。

森哥(探子):嗯,我爺爺的中藥鋪。

呃,他這,是完完全全的輪迴吧。

算了,也習慣了。

不管其他,姜顏發了一個嬉笑的表情,又將剛剛的照片發了過去。

姜顏(姜馬陸):看,神秘啟明星。

森哥(探子):有點看不清。

森哥(探子):為什麼是神秘啟明星。

姜顏(姜馬陸):放大看。

因為——姜顏(姜馬陸):神秘北極圈,阿拉斯加的山巔。

森哥(探子):這.....有什麼關聯嗎?姜顏(姜馬陸):沒有哈哈,開玩笑的。

正聊的火熱,卻被樓上的喊聲打斷。

“姜顏,快上來穿件衣服.”

外婆站在廊上,兩手拿著衣服,催促著姜顏進屋添衣。

“我要暗綠色那件.”

姜顏抬頭往樓上望。

“上來拿.”

“扔下來嘛,我接得住.”

外婆大手一揮,那件暗綠色襯衣像只翩翩飛舞的蝴蝶,卻沒有落到姜顏的手中。

外婆怪道一句,“看吧,讓你上來.”

“沒事沒事兒,三秒之內撿起來了.”

姜顏憨憨地笑著,撿起衣服套在了灰色短袖外。

等套上衣服,再看手機時,對方沒有回覆且已顯示下線。

望著黯然失色的頭像,姜顏也見好就收,對待慢熱的人不要過於熱情、過分苛求。

待黑色剛籠罩住整個村落,外婆就發話了,“已經綠燈了,要洗澡就早點去洗.”

本來姜顏是不急著睡覺的,奈何兩位老人輪番上陣、一催再催,她只好先去洗澡早早上樓。

等她從柴房裡的洗浴室出來,屋內已熄了燈,外公外婆已上了樓。

四周也烏漆墨黑。

姜顏站在柴房外有些惴惴不安,等扣好柴房的鎖頭,飛快地從裝著衣服的布袋裡摸出手機。

手電筒光亮起的瞬間,姜顏攥著手機踩上小臺階,猛地往對面衝去。

進了屋,才發現靠近樓梯的電視屋裡傳出聲音,原來外公還在看電視。

等吹完頭髮,再一次解決完內急問題後,姜顏準備關門上樓。

關門的瞬間,這才看見了滿天的星星。

姜顏情不自禁地踏出門檻,哇地一聲感嘆這夜空。

她仰著頭,小心地轉著看這夜空驚喜,這已經不是啟明星的神秘,這是宇宙的秘密。

許是城市燈光萬家掩蓋了這秘密,也或是有心之人有星有願,不論多久多遠,再次看到仍覺震驚與動心。

突地,姜顏好似要落下淚來,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那樣好奇這秘密的時刻。

似乎,人只有在被愛和在看見歎為觀止的事物才會如此吧。

思緒被外公的叫喊聲回到了現實,姜顏眨巴眨巴眼睛,大聲應了一聲,鎖好後門,抱起東西上了樓。

“水熱吧.”

外公坐在黃黑混色的椅墊上問道。

“嗯,在看什麼.”

姜顏邊回應,邊走進被大衣櫃擋住的裡邊隔間,將衣服扔在床。

“新出的連續劇,你外婆熬不住,我先看了.”

外公往邊上挪出一個位置。

出來的姜顏順勢坐在了邊上,將背靠在長椅沙發上,“才9點啊,我還以為很晚了呢.”

外公笑著回答,“村裡是這樣,家家睡得早,也沒有城裡的路燈.”

姜顏應聲點頭,摸著坐著的墊子,“這沙發墊好新.”

“你舅舅五一回來才換的,還說打算把大衣櫃和這長椅換了,我沒同意,你當時也回來了的啊.”

外公拿著遙控器換起頻道。

“哦哦.”

姜顏摸出手機來,調轉話鋒,“明天就我一個人去爺爺家嗎?”

“可以和你朱家舅公一起啊,他是一定會去的。

我們和你舅舅禮到就是了.”

朱家舅公也就是下午接自己的老人,是奶奶那邊的親戚,下午剛見面的時候,姜顏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朱舅公也是因病去世了幾年。

她有預感,這次回來想必又是思緒萬千、錯綜複雜。

姜顏點點頭,是啊,媽和爸都離婚了,這些事也只有我和姜一宸出面了。

手裡的手機突然傳來訊息聲。

森哥(探子):今天回了老家,剛剛才吃完飯回來。

姜顏面露喜色,手指飛快地回覆起來。

一旁的外公歪著頭向姜顏詢問電視熒幕上的人物,姜顏敷衍了幾句,便表示先睡了。

剛躺進被窩,就聽見從隔壁傳來外婆嚴厲的苛責聲,電視前的外公立馬起身,出去的時候虛掩起房門,不忘囑咐姜顏床對面的櫃上有蚊香,記得點上。

姜顏大哦一聲,等待著劉森的回覆。

劉森看著快要滿屏的訊息一時間不禁笑出聲來,實在回覆不過來,他只能撿重要的點簡明扼要地回了對方。

聊了大約半小時,姜顏瞭解到——劉森的老家是在砂子鎮,家裡有個在重慶上大學的哥哥,父母常年在外,倆兄弟都是爺爺帶大的....這些問題,姜顏早已知曉,只是以前都是從他人口中得來的。

最後,劉森以要打遊戲結束了聊天。

姜顏躺在床上,看著被點燃蚊香的絲絲煙氣升起,思緒開始飄飄忽忽。

望著地上,瞥到掛在牆上一副舊日曆畫。

看著畫上的大寫數字拾,似被驚醒一般,姜顏才察覺現在是新曆10月,舊曆9月份。

她開啟手機,點開日曆。

手指隨著嘴裡不停唸叨的話語找到了那一天。

九月初九重陽,10月13日,是劉森的生日。

這下,姜顏完全清醒,腦子想著是不是可以送對方生日禮物,他會收嗎?一定不會收下吧,我送他什麼禮物比較好呢。

簡直亂成一團。

索性關了燈,強制自己不要去想,睡覺才是正經。

不關燈還好,關了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刺激起神經。

她越發清醒了。

這麼多年,姜顏一直是需要一些亮光才能安心入睡的型別。

好在,現在倒顧不及想禮物的事情了,而是憂心現在這仿如掉入深淵的困境。

野地裡的微微月光已是不能救得了自己。

姜顏就這麼直直盯著鐵盤裡被燒得猩紅的蚊香燃點,從懷疑蚊香是否真正燻死了蚊子到追溯古人是如何弊害蟲蟻.....被激起的大腦神經慢慢放鬆下來,緩緩睡去。

晌午,喧鬧聲響徹在姜家老屋的院子。

村裡各戶都派了自家代表前來為姜老爺子祝壽,酒桌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姜浩在主桌上替父親斟酒,姜顏大伯正和村裡的人健談不停。

姜顏則是坐在另外一桌上應付起周遭人的問話。

打姜顏抵達酒宴,父女倆就沒說過一句話。

賠笑一輪又一輪,終於,姜顏下桌進了屋。

看清來人,在屋裡吃飯的奶奶問起許久未見的孫女近況,姜顏笑著慢慢走過去,看著眼前已有些駝背、身子嬌小的老人,內心五味雜陳。

直到奶奶問及馬老師,姜顏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沉了下去。

老人依舊不鹹不淡地問著,她起身照舊應付話語,便說了一句有些無聊。

奶奶就揮手,讓姜顏去大伯樓上看電視,等會彬哥他們就回來了。

姜顏嗯了一聲,撇下熱鬧的眾人,轉身一腳踏進通二樓的門,穿過一間暗黑潮溼、破敗不堪的危房,踩著吱呀吱呀的樓梯,如履薄冰地上了樓。

身後,奶奶出了門,去往酒桌添酒加菜,堂親們對其都發出羨慕老人好福氣,誇讚孫子孫女懂事的話語笑聲。

姜顏沒有去樓廊另外一邊的大伯家,而是端坐在鋪了一張舊床單的床邊一角,屋內煙味殘留濃烈。

她不由地嗆了一聲。

聽著樓下熱鬧的人聲,無聊的姜顏開始對前面的櫃子“下手”,她清晰記得抽屜裡面應該有自己以前的東西。

果然,一開啟抽屜,裡面安然放著幾本佈滿灰塵的筆記本和初中時代的小雜物。

小心地翻開泛色的紙頁來,姜顏懷著探索的心情瀏覽起塵封的過去,她邊讀邊笑,又邊回憶邊沉思。

2011年。

是初二的時候吧。

也是馬老師離婚的那年。

宴席散後,在堂哥堂妹還未到家時,姜顏就跟隨朱舅公回外婆家了,期間誰也沒有說一句留她住幾天的話。

臨走前,姜顏跟爺爺道了一聲,奶奶則站一旁偷偷塞給姜顏一百塊錢,照樣說出那句“和弟弟兩個人一人一半,拿去買糖吃”。

姜顏客氣推辭,心下毫無波瀾,最終收下了這錢。

姜浩站在路口,沉沉吸著煙,囑咐姜顏路上小心。

姜顏面無表情,沉默一會,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心?小心什麼。

小心山裡的猛虎野獸,小心人世的居心叵測?回到外婆家的時候,天色正不早不晚,是姜顏最喜歡的傍晚時分。

遠遠地,姜顏就看見去給鄰居親戚送完沙梨回來的外婆。

她大喊一聲,站在田坎上的外婆也笑起回應。

天邊,啟明星也不偏不倚地出現。

看了兩天的啟明星,第二天一早,姜顏就啟程回了石城。

帶著一大袋沙梨,一大袋蔬菜瓜果和一小桶的泡椒泡菜,姜顏拒絕了外公送的提議,親自去拜託了朱舅公幫忙送到鄉上的大公路。

啟程時,外公外婆一再叮囑,東西先放到城東舅舅家,然後再帶一袋梨回去,後面的東西等我們去了再說。

姜顏嗯嗯呀呀地答應,一騎絕塵地去了。

兩個老人家在後面直嘆,怎麼就不多玩兩天呢。

姜顏不是不想在老家多呆兩天,只是頭天夜裡被阮陳的假期問候敲醒,還有作業沒有完成呢。

還好客車路過舅舅家小區,在小區保安的幫助上,姜顏成功將東西提上了樓。

放好東西后,姜顏雙手抱著一袋沙梨回家。

在出小區時,還給了保安大叔幾個沙梨。

下了公交車,姜顏就往家裡趕。

看到前面街道有新開的花店,姜顏耐不住心就跑去看了看,最後選了一小把元的白色樣桔梗。

出了店,對面的水果店在做活動促銷,姜顏抱著梨、捧著花,在店員的推銷下買了10元三袋的山藥薯片,另外還送一枚土雞蛋。

姜顏打死不承認,自己會是為了土雞蛋而買這三袋薯片。

她艱難地將薯片塞進書包裡,又抱起沙梨袋、將花束夾在手臂間,騰出一隻手來小心拿著雞蛋。

陽光有些刺眼,姜顏折返在回家的道上,死死抱住袋子,在路口等綠燈。

此時路上行人不多,過了馬路,姜顏邁著步子剛踏上街邊石階,懷中的沙梨一個兩個逃也似地滾出圍牆去。

“啊——”姜顏慌亂偏斜身子,防止了悲劇的發生,只有三四個沙梨如逃出生天的囚犯滾下街道。

她就這樣追著,腳步不停,花朵搖曳,手裡雞蛋快要滾燙。

沙梨們疾飛在石磚上,來回翻面在地,好似回頭譏諷身後追逐的少女。

得意沒有多久,前方一雙手有條不紊地一一攔下了暴徒。

正義的少年回擊著不公不仁。

劉森直起腰來,兩手輕鬆地將傷痕累累的沙梨們握著手裡。

姜顏終於追上來,胸口起伏不定,一時間脫口而出的謝謝伴隨著微微喘氣的窘意。

看著面前的人,陽光正打在他身上。

明明現在天還那麼亮,為什麼自己看見了星一顆呢。

劉森閃著明亮的眼眸,淡淡說了一句沒事,將沙梨放進了喘著氣、紅著臉的女生懷中的袋子。

姜顏定了定砰砰跳動的心,移步一邊問起劉森,“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嗯,今天剛回來.”

劉森也退到街道邊,眼睛一直望著那看起來有些沉甸甸的袋子。

“我也是今天剛回來。

啊對了——”姜顏蹲了下來,將袋子和花放在地,手裡的雞蛋一直謹慎握著。

一隻手在袋子裡面細心挑選著,一個接一個飽滿有汁的沙梨被放在劉森手中,“拿幾個吃嘛,我外公種的,好吃.”

劉森正想推辭,雙手中已被塞滿了一手的沙梨,見對方還彎腰挑選,才出聲制止。

“夠了,已經很多了。

謝謝!”

姜顏這才抬起頭來,一臉天真地望著他。

倆人乾眼對乾眼。

還是劉森出聲讓姜顏幫忙,將自己手裡快要爆滿的沙梨放進書包裡才作罷。

“哦哦好.”

劉森背轉過來,將書包對著姜顏。

“放?”

“最大的包.”

“好了.”

姜顏眼尖,認出了包裡的傘,故意沒提,正準備拉上書包鏈的時候。

那人“發令”了,“裡面的傘是你的.”

“哦哦....”姜顏拖拖拉拉,忍著不情不願的真心將傘拿了出來。

拿著傘又抱著花,手裡還有一枚土雞蛋,姜顏就這麼彎腰去抱地上的袋子。

“等等,你這樣可不行——讓我來...”身後傳來男生無奈且急切的關心。

姜一宸撓著雞窩頭,應聲開門。

“欸,你這什麼造型!”

一臉幽怨的姜顏踏進門裡,書包兩側的花朵和雞蛋晃來晃去,將懷裡抱著沙梨袋塞到面露驚色的人手中。

進了屋,她苦笑地將插在書包一側的花束拿下,又將另外一側掛在傘柄上用塑膠袋裝著的雞蛋取下,帶著一絲絲被無語到的哭腔說道。

“傻吧...”“你這樣可不行——讓我來替你減輕一些負擔.”

姜顏揹著書包,站在路邊扶額,就這樣任由劉森在身後搗鼓。

“這樣,花插這邊不會損壞根莖的。

傘放書包裡嘛,還有這麼大空間.”

“雞蛋就這樣兜著走.”

......原來,劉森是這樣的人嗎......夜晚,姜顏正趕著作業呢,收到來自堂妹姜迎的一連串訊息。

姜顏晃看了一眼邊不再理會,等到差不多作業進度完成。

她才拿起手機,客氣地回了一句,便不再理會。

馬老師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一把倒在沙發上,直喊累。

在廚房給梨削完皮出來的姜顏,伸手將沙梨遞到她面前。

“喏。

就辭掉一個工作,專心搞一個嘛.”

馬靜嫻接過女兒手中圓滾滾的沙梨,好笑地回道,“辭掉,說的那麼容易,你爸那點工資夠你倆讀書就夠嗆.”

姜顏識相閉嘴不再談,拿起遙控器不停地換起電影片道。

期間,馬靜嫻問起老家的事,姜顏耐著性子一一說著家裡的近況,哪怕在談及爺爺大壽堂哥他們回來沒有諸如此類的花題,她也盡顯對談話內容的耐心。

趁著空話當頭,姜顏扔下興致盎然的馬老師。

“不早了,媽你早點睡.”

“行吧.”

關上房門,姜顏一把趴倒在床,晚風徐徐從半開的視窗偷進屋內。

她面貼枕頭,小聲“呼”了一聲,便翻過身來,手指沿著床邊有節奏的敲打起來。

不知多久,姜顏探身站了起來,開始整理起皺巴巴的床單。

偏心很難扶正。

就像床的兩邊,被單總是不一致,調了又調,姜顏很是受不了。

所以她會選擇催眠一下自己,將垂下來的被單壓進去,只要不跑出來,表面上還是一致的。

就像他們對我,我對他們,也是一樣的。

奶奶不喜歡我。

但也不是完全不喜歡。

那為什麼不能完全喜歡我呢。

這就是很難扶正,她以前怨過這對立的雙方,站在這對立兩方的陣線上被拉回拉扯,“魔鬼”叫她攻擊自己的母親;待重新整改自己的立場後,又來痛恨迷惑人心的妖魔。

但現在,隨便蓋過恨意,她只要滿足於自己的內心就行。

隨便他們吧,隨便他們怎麼講,怎麼想吧。

宴席上,一切話語都淨落她耳。

那些年,無數情緒交織在心底。

小聲的,惡魔們都小聲的。

堂親們說,孩子媽媽不懂事,苦的孩子了。

奶奶說,她媽媽就是這樣,永遠不領別人的情。

爸爸呢,爸爸只是抽菸,什麼話都沒有。

風吹得輕了。

只將一滴淚吹落人間。

姜顏眼睛紅紅地看向螢幕亮起的手機,輕唆了唆鼻子,來到窗前。

森哥(劉森):謝謝你家的梨,很好吃,我爺爺也讓我說一聲謝謝。

看著訊息,姜顏笑了,回覆了一個可愛表情,跟沒事兒人一樣問起劉森的生日。

桌上的白桔梗在夜裡靜謐綻放。

她翻開相簿,裡面多了很多新拍的花花草草,其中還有過往的回憶。

那些日子好似久遠一去不復返,但心裡卻永遠為此留下了填不滿的缺口。

過去的太沉重,或許讓其留在過去更好。

姜顏沒有將那些日記本帶走,她覺得自己應該也不需要了。

真的,不再需要這樣的東西了。

2011年6月3日星期五雨今天一回來,我受到了媽媽的訓斥。

他們吵架,便也向我吵。

我感到很生氣,不知為什麼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心裡卻沒有什麼感覺。

但我咬緊了牙,沒哭出聲。

我知道媽媽也不好過,但她這樣將自己的氣撒到別人身上,我不理解。

我有些呆不下去了,弟弟怎麼辦呢。

爸爸,爸爸能怎麼辦呢。

媽媽一天到晚不知什麼時候又火山爆發,我感到很害怕。

2011年7月18日星期一晴轉小雨惡魔的做法令我不敢去面對,他們好像隨時會向我攻擊,叫我喝血,喝親人的血。

從天而降的隕石是為何,他們又是為何。

因為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去可憐那些可憐的人,可是事實也會扭轉起來,隕石從天而降沒有目的只是想看看地球風景,那些可憐的小人物也會有一顆品格高尚的心,雖然他們可憐但比過了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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