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來的莫如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師孃給嚇到了,可當她看見那伸手打人之人時,她的目光就再也沒有移開過了。

“當初在忘憂城外的,是不是你!”

王玄琅本以為她的第一句話或者第一個動作就會是罵他、打他,可他沒想到她在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是…我!”

老頭的語氣微微顫抖,接著又強行保持著冷靜,可有些東西是直接從眼眸裡顯現出來的,是藏不住的!

“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這句話,是莫如月吼出來的,她想這個問題想了整整三十年都沒能想明白。

“咕嚕……噷……既然當初已經決定了要相忘於江湖,那又何必抓住過往念念不忘呢?那見或不見又有什麼關係呢?”

王玄琅先是吞嚥了一口唾沫,接著又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神裝成冷漠,這才有了勇氣說出這段話!

聽到這裡,藺蒼生一手提著林玄清,一手提著江二狗,也不顧他們的拼命掙扎,就把他們給拎了出去。

房間裡就只剩下了老頭王玄琅和莫如月兩個人。

“當年……我去找你!你可在!”

老頭兒好像因為她的這句話陷入到了回憶裡,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在的……”

三十年前,這對年輕人,一個是王家萬眾矚目的劍道天才,一個是星月宗的少宗主,他們在經歷過很多之後,眼看著就要修成正果了。

所有知道和認識他們的人都覺得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其中,也包括了兩家的長輩,更包括了當時在感情裡失意的藺蒼生。

所有人都在等著,等著那時還是一個偏偏少年郎的王玄琅成為二品劍修,等著莫如月繼位星月宗宗主。

到那個時候,他們會有一場讓天下人都會為之羨慕的婚禮,可這一切,都在王家遭逢鉅變之後破碎了。

那一天,王家所有的練武之人一夜之間被近乎殺盡,而那個唯一活下來的少年就決定拿起手中的劍,為死去的族人討一個公道!

“此生負你,來世再還!”

他把這八個字寄到了星月宗,寄到了莫如月的手上。

那個當初還只是少年的王玄琅選擇了握緊手中的劍,鬆開了那段緣!

而當這八個字被送到莫如月眼前的時候,她整整星月兼程的跑了八天,趕到了王家。

可等她趕到之後,王家剩餘的下人奴僕已經被王玄琅遣散了,莊子也被他給付之一炬了,留下的,就只有殘敗不堪的一片廢墟。

“王玄琅!你出來!王玄琅!!你給我滾出來……!”

那天夜裡並沒有下雨,但說不定下雨了會應景得多,至少眼淚就不會那麼的明顯。

原本氣勢浩大的山莊門前,一個握劍少女在嘶喊,直到聲嘶力竭。

而在距離山莊門口不足百步的地方,王玄琅看著那泣不成聲的少女同樣的聲淚俱下。

他知道她會來,尤其是在她看見那八個字之後,所以,他在這裡等了她八天。

他不是為了要和她見面,而是為了再看她一眼。

他很自私,他看得她,而她看不見他!

“月兒,對不起!如果有來世……”

王玄琅說到這裡,沒有接著往下說,天道無常,先不說有沒有生死輪迴,可就算有了,那要是下輩子還得對不起她怎麼辦?留到下下輩子再還嘛?

“如果有來世,你就不要遇見我了吧。”

說完之後,他張著嘴嗚咽,哽咽到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了。

而在門前嘶吼的女子也喊啞了喉嚨,跌坐在地,猛然間,她想起了,以前他惹

她生氣總會做的遊戲。

“王玄琅!我數三下!你要是還不出來哄我!我就永遠都不理你了!”

“一……”

“二……”

“三……”

當她三聲數完之後,原本靜靜站立的王玄琅突然就移動了腳步。

不是走出去哄她,而是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她最後一眼,這一眼,他記了整整三十年!

“四……”

“五……”

“六……”

王玄琅身後,女子數數兒的聲音並沒有停下來,她總是給自己希望,希望他在下一秒就會出現,就會來哄她。

可她的數字剛好對應著他離開的步子,融入到那晚的夜空之中。

“不理你了!”

最後,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可實際上,那能真的不理啊!她在後來的日子裡接著找他,也許是想要把一些事情問個清楚明白;也許,只是想揍他一頓。

也許……沒有也許,他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真的,當一個人要躲著你的時候,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著他。

她找他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她的宗門也發生了鉅變。

她師父的師父臨近大限,選擇了閉死關,而她的師父為了保證宗門裡一品高手的香火不斷選擇了強行突破,到最後急火攻心而死。

陡然之間,才區區三品實力的她被推上了宗主的位置,宗門兩個字壓得她近乎喘不過氣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找過他了,而是為了宗門的發展竭殫精慮。

後來,這日子長了,她也就慢慢理解到了他當初為何要走。

說到底,還是那光鮮亮麗的名號給他們帶來了多少榮光,就給他們帶來了多少責任。

家族破滅了,曾經的家族天才就應該去練劍報仇。宗門衰弱了,少宗主就應該站出來扛起大旗。

所幸,他們都還做得不錯,一個已經成為了天底下有數的頂尖劍修,一個已經讓自己的宗門重現了當年的輝煌。

只是啊!可惜了當年的那段感情……

緣分已盡,情還至深!

……

“對不起!”

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的王玄琅的眼中帶著愧疚,也帶著罕見的溫柔,可到了今時今日,他早已經白髮蒼蒼,而她也已經青春不在,除了“對不起”這蒼白無力的三個字以外,他又還能夠說些什麼呢?

而面對王玄琅這句遲到了三十年的道歉,莫如月搖了搖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明白!你離開,我並不怪你,我是怪你為什麼在離開之前也不肯出來見我一面。”

“那有這麼容易呀!當初真要是出來見你一面,我就該捨不得走了。”

其實,在這之後的三十年裡,王玄琅時常會回想起當時的那個夜晚,他暗自做了對比,要是當年的他有了現如今的心境,他還會不會離開。

前前後後,反反覆覆的捫心自問了不下數百次,可每次的結果都是選擇離開。

他王家當年和那人之間的恩怨早就成了一筆算不清楚的糊塗賬,而王家和殺上王家的那個人之間到底誰對誰錯也已經講不明白了。

可不管誰對誰錯,他王玄琅既然提了劍,就應該用手裡的劍去討個說法才行啊!

“你這是第一次去找當年你們王家的那個仇人嗎?”

她對於王玄琅見了就離不開了的說法不置可否,而是換了一個問題,可在她心裡,大概是同意了王玄琅的說法的。

三十年前的那些過往就埋在心底好了,總是揪住以

前的事不放手算是怎麼回事,再說了,這之中也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是空餘遺憾,以期來世圓滿!

更何況,他們該做的事都還沒有做完呢?

他王玄琅要的公道還沒有拿到手,而她莫如月也沒能卸下宗主的擔子。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剛剛離開的時候,確實被仇恨遮蔽了雙眼,數年之間,武功心境都進展不大。後來,拼了命才得了個一品境界,然後就不知死活的去找那人,卻被別人一劍就打成半死,逃了回來。”

“逃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二狗,見他的遭遇和我頗為相似,也就順手救下了他,本是無心之舉,但隨著那小子慢慢長大,和他一起過上了平淡的生活後,報仇的心思也就淡了下來。”

“可偏偏就是放下了以後,劍道境界反而一日千里,日積月累,也就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你說的二狗就是我醒來的時候叫我師孃那個?”

莫如月可不管他的武道進境,相比起來,她對那個能夠讓王玄琅放下心中仇恨的二狗更感興趣。

“可不是嘛。”

“這脾性,倒是和當年的你差不多!”

莫如月大概是想起了那一聲師孃,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嘿!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徒弟。”

“哼!就你能帶出什麼樣的好徒弟來,我徒兒玄清可是給我說過,你那徒弟江二狗和那個什麼蘇如玉全都是淫賊!?”

看見王玄琅的得意模樣,莫如月就不答應了。

“咳咳咳!當初那是意外,絕對的意外,我也沒想到那兩個小子會跑到星月宗去啊!要是……”

“要是什麼?”

老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如月打斷了。

“啊……哈哈哈,要是知道了,我就不會躲著你了,肯定會備上禮物到星月宗裡去看你的。”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其實,王玄琅的原話是:要是知道了他們敢跑去星月宗給我惹麻煩,看我不打斷了他們的腿!

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都是要躲著她嘛,他今天要是敢說出口,就絕對會倒大黴的,幸好及時的收了回來。

“對了,你說二狗和你有差不多的身世是怎麼一回事兒?”

“唉……大約二十年前,姜家!”

提起這事,王玄琅心裡就很不得勁,也不知道是為二狗,還是為他自己。

“你是說,二狗是當初姜家滅門慘案留下的遺孤?不是說一個活口也沒有嘛,搞得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動的手,怎麼會……”

“是暗閣動的手,但幕後應該還有人,這具體是誰就不知道了,我當時身受重傷,救下他後就匆忙的帶著他走了。而後,我也沒讓他在江湖上露過面,當然就是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了。”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給他說這些事?”

莫如月有些擔憂的問道,說到底,二狗還是個孩子,不知道他到時能不能承受住。

“等後面吧!我去找那個人之前。”

回到了這個問題上,莫如月就更擔憂了。

“這次,你對上他,有多少勝算?”

老頭苦笑。

“本來想說一點兒沒有的,可又怕你不信,就算不到一成吧!”

“他真有那麼可怕!”

莫如月如今是知道一點王玄琅的實力的,就算沒能看見他殺死轉輪王,但也猜到了一些,因此,他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超出王玄琅太多的人。

“真的!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找到一品之上的路,非他莫屬!”

王玄琅的語氣之中,有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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