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鶴跪倒在地上,頭磕出了鮮血不說,那兩行老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止步於考公員外郎這個五品職位了,可沒想到今日還有機會一步跨出去三個品級的機會。

楚政欣慰的看了一眼戚白鶴就把眼光迴轉到孫流芳的身上。

“孫流芳,你應該也清楚求饒的話是沒有用的,不過你也是我父皇那時候的老臣了,都說功過不能相抵,但朕是個念舊情的,今日,朕就看在你為我大楚江山也出過力的份上只殺你一人,不去追究你妻兒老小的責任,你覺得如何!”

楚政的這番話說出口時,他又變成了那個鐵血無情的君王。

其實孫流芳知道這件事遲早是會敗露的,甚至他知道楚政心裡對於此事就跟明鏡一樣。但他也沒想過要在這個位子上待一輩子,在他的料想之中,楚政的清算應該是在三到四年之後才會爆發。

所以,他最近這幾年才會下狠手的想給自己撈上兩筆,等再過兩年,找個機會把頭頂上從一品的從字給去掉之後,他就能心滿意足的致仕還鄉,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在死後還能混到一個不錯的諡號。

前五位的正貞成忠獻是想都不用想了,但接下來的端定簡三個字中肯定能有一個落在他的頭上。

可現如今,他自己的一切算計都落了空,如果沒有戚白鶴這個意外,那他的設想是很有可能實現的,就算三五年之後楚政真的要肅清朝野,那時候看在他過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也不會來找他的麻煩。

可惜,沒有如果,戚白鶴的意外出現讓楚政都不得不提前來完成這件事,如果他不來,那就不止是讓戚白鶴這個小小的吏部考公員外郎對他失望,就是整個大楚都會對他楚政失去信心,作為一個勵精圖治的君王,楚政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老臣…謝皇上隆恩!”

孫流芳雙手舉過頭頂,慢慢的從自己頭上摘下了那頂烏紗帽放到一旁,心裡暗暗想到了早上那句蘇望託人傳回來的話。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沒有淚水,也沒有害怕,孫流芳平靜到了極點,就是腦袋磕破了他都像是沒有察覺。

一直到六扇門的捕快帶他下去的時候,他依然堅持著自己走了下去,他的背影說不上如何悽苦,也說不上如何落寞,就好像他這一趟不是去死,而是回家一樣。

目送著孫流芳被押解下去之後,楚政才回過頭來,看著吏部的那兩個左右侍郎有些為難。

這二人不過是近些年靠著拍孫流芳馬屁才得到了晉升的機會,遠遠說不上是他楚家的老部下,所以楚政對於他們二人也就沒有了太多的情面。

“這兩個傢伙,也一併…”

楚政的“殺了”兩個字還沒有出口,就被急匆匆趕來的程逸傑給阻止了。

“且慢!”

原來,剛剛孫流芳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就已經悄悄的讓人去請這尚書令程逸傑了,不過他還是來晚了,這會兒,說不定孫流芳的人頭都已經被砍下來了。

“皇上,這二人雖說也是罪大惡極,但主犯畢竟是孫流芳,況且他也已經伏誅了,那這兩人就罪不至死了吧!”

程逸傑的話讓原本眼神黯淡無光的周沫蕪與鄭梁二人恢復了一些色彩,不過卻沒敢開口求饒,只是一臉希冀的看著程逸傑。

“那,程愛卿你來說說,依你之見該如何判決他們呢?”

“皇上,依老臣看來,這二人不過是貪財戀勢了一些,肚子裡到底還是有些學問的,何不把他們外放出去當個小官,造福一方百姓,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楚政看著越來越逾矩的程逸傑有些生氣,可現在還遠不是找他麻煩的時候。

“將功贖罪!?程愛卿,有一句古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是把他們外放出去,脫離了朕的眼光,那他們不得讓朕的子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還談什麼造福一方!”

面對火大的楚政,程逸傑卻很安穩。

“皇上,那乾脆就沒收了他們的家產,再把他們貶為庶人,驅趕出京,從今以後再不錄用如何,其實,老臣說這些話的主要目的還是希望皇上能夠他們一條活路,這樣也能體現皇上的仁德。”

“朕的仁德可不是在這種地方體現的,不過話說回來,程愛卿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這次,朕就信你一回。”

“謝皇上信任。”

程逸傑不卑不亢的說到,然後就讓那周沫蕪和鄭梁二人站到了自己的身後,最後離開之前,他還不忘看向剛剛被楚政提拔為新任吏部尚書的戚白鶴。

“戚大人好手段,就是老夫也從來沒有連跳三級的時候,恭喜戚大人了。”

“程大人過獎了,無非是承蒙皇上的厚愛而已,科舉灰暗無光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我要還它一個朗朗乾坤!”

面對出言譏諷的程逸傑,戚白鶴沒有顧及他的面子,戴多大的官帽子,做多大的事兒,他戚白鶴既然坐到吏部尚書從一品的位置,再加上背靠呂祥瑞這棵大樹,他也沒什麼好怕這個尚書令的。

“好一個朗朗乾坤,希望戚大人的理想能夠早日實現。不要英年早逝!”

說完之後,程逸傑向楚政告退一聲就帶著周沫蕪二人離開了。

“戚白鶴,你不用理會那個老東西,嚇唬誰呢?只要有我在,他就動不了你。”

呂祥瑞看著被程逸傑帶走的那兩個侍郎神情不悅的說到。

“多謝太師照顧。”

現在這個時間點兒可就不是他戚白鶴可以耀武揚威的時候,很謙遜的接受了這呂祥瑞的保護,在這朝堂裡,也就他們這些老臣之間,才有互相叫板的實力,因為只有面對他們的時候,皇上才會把一碗水給端平了。

“好了,既然無事了,那就回去吧!太師可要和我一起?”

“老臣留在這裡幹嘛,難道要讓戚尚書他請我吃飯嗎?就算是要請我吃飯,那也不能是這吏部裡吃頓便飯吧!怎麼也要去那滿香樓裡擺上一桌才行啊!”

楚政點了點頭。

“也對,那戚白鶴你擺桌的時候可別忘了叫上朕一起去,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你們蹭朕的飯吃,朕可還沒有蹭過你們的飯。”

“皇上,那臣擺桌的時候你得賞臉來啊!最好是能帶著點兒賀禮來。”

戚白鶴正在逐漸的嘗試和磨合與皇上在一起時的相處方式,因為以後他和皇上見面的次數絕對不會少了。

“哈哈哈,才從朕的手裡拿到了吏部尚書的官位,就開始惦記朕的賀禮了,不錯,學得真快!”

說完之後,楚政就讓無蟬他們起轎回攝政殿去了。

呂祥瑞在臨走前大有深意的看了戚白鶴一眼後,似乎是在說孺子可教也!

“對了皇上!這錢大寶怎麼辦?他可還在這兒呢?”

早就被楚政那聲大吼嚇破膽的錢大寶巨大的身軀蜷縮成了一個球跪坐在地上,身子還在不停的發抖。

“他老爹不是有錢嗎?肯花八百萬兩給他這個傻兒子買名次,那就讓他拿一千六百萬兩白銀來贖他兒子好了。”

楚政的龍攆沒有停下,卻有一道聲音傳來。

“果然不虧是皇上,這買賣,真值!”

戚白鶴小聲嘟囔一句後,就被周圍圍上來道賀的同僚圍得水洩不通,都是老熟人,他也不好拒絕,和他們約好今天下公之後去滿香樓

吃個夠,眾人這才散去。

科舉的結束代表著這一年又將要過去了,算一算時間,楚政在位的日子也已經有了二十六年之久。

符瑞二十六年!楚政登基之日就把年號由楚天時候的祥春改為了符瑞,至今已有了二十六年光景。

符瑞二十六年立冬之日的早晨,京城門口來了一個身穿青衫,揹著書箱的年輕讀書人,看著京城高大的城牆,那年輕人喃喃自語到。

“難怪世人都說江南多柔情,和這座城比起來,江南確實就像是一個小姑娘一樣!”

這個年輕人進入到京城裡之後就只幹了一件事,就是給所有的京中官員以及文人雅士投遞拜帖。

可是,這個讀書人的每一張拜帖都像是沉入了大海一般的毫無音訊。

原因無他,當京中的人看見拜帖上的那個名字的時候就對他敬而遠之了。

江南陸家陸東舒!這個年輕人就是聽從了二狗意見的那個江南耕讀世家的公子哥。

“你不來試一試,怎麼知道此路不通?可來試過了之後,還是發現此路不通啊!”

客棧裡,陸東舒望著手裡最後的兩張拜帖有些無奈。

最後的兩張拜帖上分別寫著一個名字:蘇望、呂祥瑞。

猶豫良久,陸東舒還是決定不放棄,既然前面幾十家的牆壁都碰過了,也就不在乎這最後的兩家了。

抱著沒什麼希望的態度,陸東舒來到了蘇府門前把拜帖投了進去,他本以為還是會被毫不猶豫的拒絕,可那位高高在上的國相大人居然接見了他。

“你想做官?”

這是蘇望看見他之後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陸東舒想了很久,本來是想說些什麼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之類的豪邁言語,可總覺得這樣的話來得有些不切實際了。

“沒有一個讀書人是不想做官的。”

到最後,陸東舒還是決定不把那些趨炎附勢的話說出來,可也幸好他沒有說出來,不然他就真的沒機會了。

“還算老實。”

蘇望看著陸東舒的眼睛說了一句。

“可你的學問不夠深吶!”

沒等陸東舒自我介紹,僅僅是看過了他的外表之後,蘇望就這樣說到。

“不知道國相大人是如何看出來我的學問不夠深厚的,又要何種的讀書人在國相眼中才算是學問深厚!”

陸東舒當然知道自己和這類在讀書這條路上走了幾十年的老傢伙沒得比,所以很是虛心的求教到。

“氣質!你現在這種平靜恬淡的氣質是裝出來的,你的內心根本不夠鎮定,你是在掩蓋你心底深處的害怕!害怕這趟京城之行是白費工夫,害怕自己的一身才學得不到施展。其實一個人的學問深厚與否從氣質上就能看出來!腹有詩書氣自華!很明顯,你還不夠!”

“小生我…”

“我不知道你肚子裡面藏著多少墨水,可我也不在乎,只是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還不適合做官!”

沒有等陸東舒把他的滿腹所想展現出來,蘇望直接就打斷了他的話。

經此之後,兩人都不再說話,場面看上去有些不合時宜的安靜,靜默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後,蘇望看著陸東舒點了點頭。

“要是你連這點耐心都沒有那就太讓人失望了,回去再讀五年書!”

陸東舒對於此沒有辯駁,只是很平靜的對蘇望行了一個學生禮,然後轉身離開。

符瑞二十六年立冬之日的傍晚,那個早晨才身穿青衫,揹著書箱進入京城的年輕讀書人又趁著斜陽離開了京城。

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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