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明白,兩人是為學費發愁。

醫學類本科,除了個別專業,基本都是五年起步。

而現在醫學生就業,已經和五年前不一樣了,很多醫院招人都是碩士起步了。

這樣算下來,要想把書唸完,找一個好一點的醫院,那就是五年本科,加三年研究生,八年的時間啊。

這筆費用的支出,對一個務農的家庭來說,可是很龐大的。

而現在,農村蓋房子的已經特別少了,杜平也很難能掙到以前那麼多錢。

“這次小叔站你這邊,就考你喜歡的.”

“謝謝小叔.”

杜雪靜開心了,可是張素梅卻不高興了。

杜衡趕緊說道,“嫂子,放心讓靜靜去考,有我在呢.”

“有你也不行。

你一月才4000來塊錢,還要娶媳婦,哪能耽擱的起.”

張素梅很不願意。

杜平往後靠了一下,沉默著掏出一支菸,“我託人給我在城裡找了個活,工資還不錯。

孩子喜歡什麼,就讓她考什麼.”

“你。

.”

張素梅有點急了,杜平除了會幹點泥瓦匠的活,他沒有其他的手藝。

現在說有個活,那很明顯除了下苦力,就沒有其他的選擇。

杜衡也急了,別看杜平剛40,可早幾年為了供自己上學,身子虧的厲害。

現在再去幹重活,這哪裡能行?“哥,我說的真的。

我也找了個兼職,一個月一萬多呢,加上我的工資,靜靜的學費我負擔得起。

而且以後兼職的工作要是出點成果,工資能開到50000呢.”

杜平被杜衡說的楞了一下,“真的?”

“當然是真的.”

杜衡害怕杜平不信,把早上收到的到賬簡訊翻了出來,又把v信餘額也展示了一下。

“這下你相信了吧?”

“你不會幹了什麼壞事吧?”

一個月一萬,兼職比本職賺的多,杜平怎麼想都不可能,心裡慌的不行。

“我天天在衛生院,我能幹什麼壞事,你就放心吧.”

說著給杜平轉了一萬,“哥,你用這錢買幾隻羊。

你就在家好好養羊,比你出去要好得多.”

看著兩口子又要反對,杜衡趕緊起身往外走,根本不給兩人發問的機會,“哥,你就照我說的做,下個月我再給你給錢.”

走到門口,拿起放好的牛奶和雞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小二樓,杜衡封好火就準備睡覺了。

可是大哥杜平卻跟了過來。

“小衡,你說的都是真的?”

杜平還是有點不相信。

杜衡只能再次給大哥打包票。

得到杜衡的肯定答覆,杜平沉默半晌後,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弟弟,“你是有文化的人,你做的事我也不懂,既然是你說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你這一萬我也不要,你留著,談女朋友用的上.”

“哥。

.”

“聽我說,我和你嫂子呢,還有點存款,這錢暫時還用不上,你拿著就行。

養羊這件事,我也早就有想法。

可它是個慢活,三兩年的見不到回頭錢,所以,我也不敢幹。

真怕萬一哪天供不上靜靜學費,或者你哪天要娶媳婦,我掏不出彩禮錢,那就出大問題了.”

說著,欣慰的看了一眼杜衡,杜平伸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現在好了,我也沒有那個擔心了。

萬一哪天我真供不上學費了,你就幫我頂一頂.”

杜平回去了,他真的沒有收杜衡轉的那一萬塊錢。

而杜衡坐在屋子裡,有點開心,有點心酸,還有點羞愧。

自己都這個年紀了,自己哥哥居然還想著幫自己出彩禮錢,那一瞬間,心真的被狠狠的捏了一把。

夜深人靜,被封的爐子也漸漸的冰涼了下來。

感受到冷意的杜衡,迷迷糊糊的縮了縮脖子,把身子蜷縮的更緊了些。

“哐哐哐!哐哐哐!”

“杜衡,杜衡.”

半睡半醒之間,杜衡被猛烈的砸門聲嚇醒。

慌忙坐起身子,聽著不斷被砸響的大門,還有點迷糊。

“杜衡,杜衡.”

“誰啊?”

“我,梁利海.”

“等等.”

杜衡趕緊穿衣服,腦子裡卻是轉的飛快。

梁利海是老書記的孫子,比自己大幾歲。

這大半夜的敲門,不會是老書記不行了吧?“海哥,怎麼了?”

開啟大門,杜衡讓開身子讓梁利海進了院子。

“杜衡,趕緊去我家看看,我奶奶好像不行了.”

梁利海聲音急促,充滿了焦急。

可是杜衡卻楞了一下,奶奶?不是老書記嗎?“杜衡,你快幫忙去看看吧.”

梁利海再一次的催促聲,讓杜衡清醒過來。

也不說客套話了,直接轉身進了屋裡,拿起自己的包,和梁利海一起往他家跑。

至於屋子門,還有院子門,就那麼大開著。

兩人剛轉過拐角離開,杜平披著衣服也開門出來了。

他也被巨大的敲門聲給驚醒了。

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杜平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幫杜衡把門關好。

然後將披著的衣服穿好,關好自己家大門之後,也往梁利海家走去。

杜衡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梁利海家。

進了院子,幾間屋子都亮著燈,可是卻靜悄悄的。

杜衡被梁利海帶著進了一間屋子,他們家有一半的人都焦急的站在屋裡。

看到杜衡進了門,全都下意識的讓開了路。

“杜衡,我奶奶剛才疼的不行,我們給打完止疼針之後,大概過了十分鐘,就突然暈了過去,你快幫忙看看.”

梁利海一邊說著剛才的情況,一邊把杜衡讓了進去。

至於為什麼沒有送醫院這樣的話,杜衡沒有問。

這個階段,家屬其實在心裡已經放棄了。

來叫自己,也不過是尋求一個心裡安慰罷了。

杜衡也沒多廢話,直接到梁奶奶的身邊開始檢查。

人已經暈厥,身體潮溼,居然有汗,手指、嘴唇蒼白,面色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撬開嘴巴,有一股區別於口臭的腥臭味傳來,舌苔更是薄而淡。

診脈的時候,脈象也是細而軟弱。

杜衡心裡已經有了不太好的判斷。

正在思考的時候,鼻腔中又有惡臭味不斷的襲來,杜衡才想起來,梁奶奶本身還做過造瘻術,將糞口開到了下腹右側的位置。

杜衡伸手掀開糞口周圍的衣服,肉眼可見的周圍已經出現感染和擴散。

“止痛針今天打了幾針?”

“已經是第六針了。

今天疼的特別厲害,不打根本就堅持不住.”

杜衡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時針這會還在11上,也就是說還沒交夜呢,就已經打了六針。

現在情況對於杜衡來說,很難。

梁奶奶能不能救醒?能。

可是救醒之後呢?脈象體徵已經說明了一切,就算救醒了,梁奶奶也堅持不了多久。

而且甦醒之後,已經惡化的創口,只會帶來無限的疼痛。

甚至,救醒之後,梁奶奶可能會被直接活生生的疼死。

時間沒讓他糾結,梁利海的爸爸突然進來,輕聲說道,“小衡,你先過來看看我爸,氣喘不上來了,快不行了.”

老書記?無奈,只能先去看看老書記。

老兩口不在一個屋子裡,一個在東頭,一個西頭。

杜衡三兩步進到老書記的屋子裡,拿起手準備診脈的時候,就發覺情況不對。

趕緊詳細檢查,卻還是發現,老書記已經沒了氣息,甚至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

杜衡無奈的搖搖頭,聲音也有點低沉的說道,“叔,老書記走了.”

說完,又趕緊回了梁奶奶的屋子。

梁利海爸爸好像早有準備,雖然很悲傷,可還是跟著杜衡去了母親的屋子。

剛一進去,就讓屋子裡的其他人去照料父親的遺體,而他陪著杜衡。

杜衡再一次檢查完梁奶奶的體徵,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梁利海的爸爸。

要不要救醒,這個主意只能他這個兒子來決定。

“救醒吧.”

片刻後,梁利海爸爸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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