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期的慢性腎炎?杜衡頓時感覺眼皮子狂跳。

抿了下嘴說道,“牛主任,患者有慢性腎炎?”

牛主任一點尷尬的神色都沒有,直接點點說道,“沒錯,患者是個舞團的姑娘,三年前因為尿血來醫院檢查過。

當時診斷為慢性腎盂腎炎,並對症開了藥。

但是這姑娘的工作,訓練強度高,又因為她是他們單位的角兒,演出任務也比較的重。

所以只要連續工作,受累嚴重,病情就會反覆出現。

這三年當中,每年要來三到四次,但是卻始不能完全治癒.”

牛主任微微停頓,神色也變得認真了起來,“這三年當中,這姑娘去外地演出的時候,也找過其他的醫生看過,甚至在國外演出的時候,也找到當地最好的醫生。

但是效果也就那樣。

而且因為服藥多、雜,發病的間隔反而越來越短.”

牛主任嘆口氣,而後又說到,“這姑娘去年年底來的時候,我還找蘭教授看過.”

杜衡眼睛一亮,趕忙問道,“哦,蘭教授怎麼說?”

“你稍等,我給你找找啊.”

說著轉頭在電腦上輸入了患者的名字,而後便開始查詢之前的就以記錄。

過了幾十秒後,牛主任說話了,“找到了,當時蘭教授診斷是寒邪犯腎,腎陽不足。

開的藥方子是,白朮、茯苓、附子、人參。

.”

杜衡腦中快速的對比結果,發現按照寒邪犯腎,腎陽不足這個診斷來說,所開的藥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蘭常華能在這個方子裡新增附子,可以說是點睛之筆。

但是很明顯,病人現在又來了,而且還是同樣的診斷,那就說明蘭常華的診斷和治療是錯誤的。

杜衡這邊剛想清楚,牛主任便放下手裡的滑鼠,轉頭對著杜衡說道,“患者剛開始服藥的時候,確實有點效果。

但是服用了一段時間之後,身上接連出現了拇指大小的紅疙瘩,又疼又癢。

加上當時在外地正好有演出,她來不及檢查,便果斷的停了藥,過了兩天吧,身上的紅丘疹就下去了。

此後,她就再也沒有服用過中藥了.”

杜衡有點頭大了。

慢性腎炎,這病怎麼說呢?發病的時候挺折磨人的,絕對是能讓人發瘋的那種折磨。

但是這種病只要被診斷出來,大部分也是比較好治療的。

可問題就是這個病吧,因為個體差異的不同,它的表現形式也不盡相同。

甚至可能有段時間犯病難受了,可過了一兩天、三四天的又自己好了,再過一段時間又犯了,反反覆覆。

這樣的結果,就是讓病人下意識的忽略它,或者給醫生一個錯誤的診斷方向。

一旦出現這樣的結果,可能因為病人的某個傷腎的行為,就會立馬加重病情,最後直接發展為腎衰竭。

而這種慢性腎炎發展過來的腎衰竭,和之前丁玉雪兒子的急性腎損傷造成的腎衰竭,又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簡單說,一個能治,一個不能治。

另外一個特點,那就是有些慢性腎炎即使你查出來了,但是你在現有的醫療手段,和藥物的作用下治不好,這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了。

因為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受折磨,病人生命進入倒計時階段,但是你卻無能為力。

而現在現在按照牛主任說的,這個女患者,好像把所有的麻煩,全部都集中到了一起。

不光有一個治不好的慢性腎炎,還有了突發的尿路感染,這要是一個大意,可真的就奔著腎衰竭的方向去了。

杜衡皺起了眉頭,牛主任也知道這個患者麻煩太大,可能是出於愧疚,便把紙上的東西,又詳細的給杜衡敘述了一遍。

“昨天快下班的時候,患者因為急性尿路感染再次找到了我.”

牛主任看著杜衡緩緩說道,“據她自己說,從昨天早上開始,她一兩分鐘就要跑一次廁所,但是每次都只有一兩滴。

而且小便的時候,馬口(知道是哪裡嗎?)會有灼燒的疼痛感.”

杜衡合上了病歷夾。

這上面的東西,對他來說只能作為一個參考,他還需要一些其他方面的訊息,“其他方面的感受是什麼樣的?”

“低燒,煩躁,老想喝水,尿裡有血.”

牛主任微微皺眉後接著說道,“對了,她已經三天,不,算上今天已經是四天沒有大便了.”

“尿路感染的問題,昨天沒有治療嗎?”

牛主任臉色頓時就有點不好看了,但他還是輕聲說道,“治療了,從她入院之後,直接就用了藥。

但是早上我查房時候的,發現她小便淋瀝的問題沒有解決,而且還出現了小腹疼痛的情況,而且小便的便意越發明顯.”

杜衡有點詫異,“一點效果都沒有?”

“效果倒是有,血白細胞、尿蛋白都稍微的恢復了一點正常.”

兩人就這麼幹巴巴的看著病例說,始終差那麼點意思。

而且有了蘭常華的前車之鑑,杜衡現在也不敢輕易的下結論。

想了想後,杜衡說道,“這樣吧,牛主任你帶我去看看患者如何?”

“這是應該的,咱們走.”

牛主任當先起身,帶著杜衡往病房而去。

女孩很漂亮,即便臉部有浮腫,胳膊小腿都有浮腫,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美麗。

就這容顏和身材,不被舞團看重就怪了。

杜衡心裡默默的嘀咕了一句,然後便開始了檢查。

而經過檢查,杜衡才發現,這個女孩的問題,要比牛主任說的還嚴重。

她不是單純的肚子疼,是疼的根本就不能碰。

用個輾轉顛倒都是不為過的形容。

而當診完脈,看完舌苔,杜衡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

當兩人再次回到辦公室,牛主任看著皺眉的杜衡,趕緊的輕聲詢問,“杜副主任,這個情況你有辦法沒有?”

但是杜衡並沒有回答牛主任的問題,而是經過再三思考後說道,“牛主任,你把蘭教授的診斷找出來,我要再看看.”

牛主任不解,但還是照著杜衡的意思,找出了蘭常華的診斷記錄。

脈沉遲!果然如此!杜衡心頭不由的一鬆。

看來不是蘭常華的辯證出錯了。

隨即又認真的看了其他的記錄情況,沒一會兒就在記錄中找到了病人演出期間,因著裝問題著涼感冒了。

至此,杜衡心裡算是徹底的放鬆。

他檢查的結果,是脈沉數,舌苔幹黃。

沉脈:寸沉痰鬱水停胸,關主中寒痛不通,尺部濁遺並瀉痢,腎虛腰及下元痛。

而數脈的特點是:數脈為陽熱可知,只將君相火來醫,實宜涼瀉虛溫補,肺病秋深卻畏之。

兩相一合,再加上舌苔幹黃的特點,這就是一個溼熱的病症。

但是蘭常華的診斷,卻給出了一個溼寒的結論。

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就這一熱一寒的區別,不光治不好病,反而因為熱上加熱,出現熱毒淤積、排洩不及,造成熱毒發作成瘡的結局。

也就患者停藥停的果斷,要是再喝下去,估計就不是一個兩個的紅疙瘩,而是全身都是了。

要是到時候一個兩個的破了,那可就太遭罪了。

杜衡剛檢查完時,還以為是蘭常華的問題,是開始糊塗了,或是大意了。

但是杜衡細細一想不可能啊。

蘭常華的為人,不可能出現大意這樣的事情,而且他只是元氣有失,精氣神弱一點,並不是腦子糊塗了。

所以杜衡以為,這其中肯定是有問題的。

果然,這樣仔細檢視,就發現了患者受涼感冒了。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蘭常華還是不夠嚴謹,要是當時多想想,他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牛主任看著杜衡的臉色不停的變幻,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終於見杜衡嘴角有了笑意,便趕緊的問道,“杜副主任,你這是有想法了嗎?”

杜衡輕輕點頭,“想清楚了,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

牛主任愣了一下,“你是說哪個方面問題不大?”

杜衡笑了,“都不大.”

牛主任眼前猛然一亮。

他並不覺得杜衡這就是在吹牛,尤其是一個星期前,見過了治療急性腎損傷的情況,這種想法就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只是急切的問道,“那杜主任你趕緊說說.”

“首先,患者本身是一個溼熱的症狀。

而她現在又有小便滴瀝難通,大便四日不下的情況,這就是溼熱蘊蓄下焦的實證.”

杜衡信心滿滿的說道,“而現在的第一步,便是通便,只要大小便通暢,患者發熱、腹痛、馬口疼痛、尿血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牛主任眼角跳動一下。

杜衡說的誰都知道,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讓這二便通暢了。

杜衡好似看出了牛主任的意思,當即繼續說道,“剛才牛主任說了,患者每次在勞累過後,病情便會復發,而這一次的情況也是類似。

所以,患者就是一個勞傷之體,體內有內傷,用藥就必須一個字快,必須速戰速決。

要是慢慢來,緩慢用藥,藥還沒有到病灶處呢,就直接被消耗殆盡了.”

說完微微停頓一下,然後對著牛主任說道,“牛主任,有紙筆嗎?”

牛主任看了杜衡的胸口一眼,哪裡明晃晃的掛著三四隻筆。

但是牛主任並沒有說,只是非常老實的取下了自己的筆,然後遞給了杜衡。

杜衡拿筆略一思考便說道,“先用大黃,瀉下攻積,清熱瀉火,並且還有祛溼的功效,可謂是一舉三得,對患者來說正正好。

再用海金沙,這味藥材清利溼熱,通淋止痛,也是剛剛對症。

.”

隨後,就見杜衡又說了好幾種藥材,每一種藥材在寫明劑量的同時,也把藥性給牛主任說了一遍。

當把藥方遞給牛主任後,杜衡把筆很自然的把筆插到了自己的兜裡,“牛主任,讓人準備藥吧,另外還得讓人準備蛋清六枚,黃酒一壺。

而且黃酒要溫熱的,涼的不能用。

三小時服用一次,不能快,也不能慢.”

看著杜衡非常自然的把筆插到自己的兜裡,牛主任的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幾下。

他知道,自己的這支筆應該是要不回來了。

杜衡說完,也和牛主任做了確定之後,便轉身回了中醫內科。

到了下午剛剛上班,杜衡準備去門診的時候,他被牛主任一個電話又叫了過去。

而此時的牛主任,已經沒有早上的愁眉苦臉,眼角的喜意怎麼都遮掩不住。

“杜副主任,你是這個.”

剛一見面,牛主任就衝著杜衡直接豎起了大拇指。

杜衡一看就樂了,“怎麼,已經見到效果了?”

牛主任開心的點點頭,“你這藥就是準備起來稍微的麻煩一點,半個小時前,才弄倒你要的那些東西。

這不,剛給患者服藥半個小時不到,小便就通了,全是帶血的小便。

這會小腹疼的也輕了一點,燒也退了一點.”

“藥有用就讓繼續服用啊,她這不是大便還沒有通嘛,等大便通了,你們再叫我就行.”

“心裡激動啊,而且患者本身有腎炎,雖然尿出那些血尿是應該的,但你還是幫著再看看,別出了問題就遲了.”

牛主任害怕杜衡走了,趕緊的拉著杜衡的胳膊就往病房走。

這也不是他膽子小。

而是杜衡的這個藥太迅速了。

雖然之前杜衡就說了,這個治療要速戰速決,但是半個小時不到就通小便,這藥效之猛,屬實讓他有點心驚。

杜衡無奈的隨著牛主任的拉拽走,直到病房,他才被鬆開。

再次檢查一遍,確實告知沒有問題,就繼續保持三小時一喂藥的節奏後,杜衡趕緊的去了門診。

而此時的診室門口,人已經擠到前心貼後背。

門口,一個住院醫,一個實習醫,一個護士,三個人努力的維持著門口的秩序。

以前人是多,但是也在大家的接受範圍內。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多的屬實有點過分。

而掛號的那些孫子,也是當杜衡年輕,經得住糟蹋,反正是隻要來掛號,他們就給掛。

他們可不管杜衡是不是要加班,是不是要把人推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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