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主任見少年的媽媽出去,他還是有點不放心,連忙跟了上去,想要親眼看著大廳裡的東西被收走,他才會安心。

而他的擔心也是多餘的,女人到了大廳,一言不發就開始收拾大廳裡的橫幅,自己製作的幾個展板,另外最顯眼的那張大白紙寫的控訴信,也是被第一時間收了起來。

這時候大廳裡看熱鬧的人,還有躲在收費視窗或者是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全都是一臉驚異的看著這一切。

他們不明白,剛才這對婆媳,那可是怒氣衝衝的返回病房的。

他們還猜想著,病房那邊應該會有一些小衝突,或者是熱鬧出現。

但是這事情的結果,讓他們有點始料未及,甚至是接受不了。

這時候有‘熱心’的阿姨和大叔,聯袂出現在了女人的面前,一個抓胳膊,一個抓被收起來的橫幅。

那位阿姨抓著女人的胳膊,擺出了一副非常關心女人的表情,“孩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被他們威脅了?”

大叔的表情更是誇張,有一種義憤填膺的感覺在裡面,高聲喊道,“孩子,你不能退縮啊,對這種黑心醫院,就要抗爭到底。

你也別怕他們威脅,我們這麼多人,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大叔喊的聲音不光高,甚至是語調中,還飽含著濃濃的正義感。

尤其是配合上他那表情,還真有一種在世大俠的模樣。

女人勉強笑了一下,“謝謝叔叔阿姨,醫院沒有威脅我,這是我自願的.”

拉著女人的阿姨臉色一變,隨即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道,“孩子,他們是不是要賠償你了?你不能心軟啊,你得為孩子著想啊。

就因為他們的耽擱,你孩子以後都醒不過來了。

這錢不管賠多少,總有花完的時候。

等錢花完了,你孩子怎麼辦?”

大叔也是立馬接上說道,“對,你得為以後考慮。

不光要讓他們賠錢,還得負責你孩子以後的生活治療,他們還得給你們道歉,公開道歉.”

熱心的叔叔阿姨讓女人很感動,但是也莫名覺得厭煩。

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人家說的話也是為自己好,女人只能再次強顏歡笑的說道,“真的謝謝叔叔阿姨了,真心感謝.”

說完,便把手裡的控訴信,還有被抓住的橫幅,直接捲成一疙瘩拿在手裡,再拿上旁邊的展板就往病房走。

邢主任就在後面看著這一切。

本來他對這對正義感爆棚的老年人,心底只有無盡的厭煩,覺得他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但是心態不一樣了,情緒不一樣了,再看他們在女人離開後的詫異表情,心裡不免多了一些其他想法。

邢主任深吸一口氣,再次掃了一眼這對老年人後,便往一樓的幾間辦公室走了過去,告知了事情的結果,讓大家趕緊恢復自己的工作。

這邊交代完,又找到了門口那個快七十歲的保安,耳語幾句後,便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等他進到辦公室,就看杜衡坐在他的辦公桌後,拿著筆已經開始寫寫畫畫了。

邢主任沒敢打擾杜衡,躡手躡腳的幫杜衡接了一杯水,然後站在一邊等待。

好在這個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就在邢主任放好水後,杜衡也停下了手裡的筆。

再次看了一眼手裡的藥方後,杜衡開口說道,“通知藥房,明天早上八點半之前,按著藥方把藥煎好。

囑咐他們,不要用中藥袋裝,就找個一次性的紙杯裝。

而且不要直接送到病房,先送到護士站,等我親自去拿.”

杜衡的前半句話,邢主任是明白的。

但是後半段的囑咐,他有點糊塗,想不明白杜衡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只不過他不懂治療,他也就沒有細問,只是點頭表示記下了。

杜衡緩了一口氣,看著還站在前面的邢主任,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凳子,“坐著聊吧,別站著了.”

邢主任沒有拒絕,伸手拉過凳子坐了下來。

杜衡雙手交疊放於身前,沉默一會後說道,“章醫生現在在幹什麼?”

邢主任眼神閃爍了一下,略微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開口說道,“在xx醫院住院呢.”

一聽住院,杜衡眉心微微凝結,“章醫生沒有受傷吧,而且當時鄭老來的時候,他還是第一個跑掉的,他住的什麼院?”

邢主任尷尬的笑了一下,訥訥道,“這不是怕這家人鬧騰嘛,而且他也住院,能給到這家人一點壓力.”

杜衡沒接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邢主任,看的邢主任心底發毛。

說實話,經過剛才的事情,他現在對面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副院長,心底裡是有點打怵的。

杜衡看了一眼邢主任後,嘴角輕輕的牽動了一下,隨即便看向了別處。

他現在也不糾結,這個餿主意是邢主任給出的,還是章醫生自己想出來的,反正事情已經出了,解決就行。

“邢主任,由你牽頭,成立這件事情的調查組。

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調查清楚.”

杜衡掃視了一圈邢主任的辦公室後,便再次看著邢主任開始分配任務,“另外,對於研究所內不管是虛假治療,還是亂收費,只要有問題的地方,也必須都調查清楚。

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夠嗎?”

邢主任愣了一下,但他回過神後,也沒有直接回答杜衡的問題,而是皺著眉頭說道,“杜副院長,這個成立調查組的事情,是不是得經過院委會啊?”

杜衡臉上的冷笑一閃而過,“邢主任,我記得之前你好像說過,只要我來了,院裡的工作就是我全權做主吧?”

邢主任的表情微微遲滯,“這。

我。

.”

杜衡再次冷笑一下,但隨即嚴肅的說道,“行了,我知道你之前是信口開河,就你一個主任,怎麼可能決定我能不能全權做主的事情.”

這一下可把邢主任給搞尷尬了,臉部瞬間充血,紅的跟個猴屁股一樣。

而杜衡卻接著說道,“我也不讓你為難,我現在就告訴你,在我來之前,我已經得到了鄭老的授權,在他出院恢復工作之前,院裡的工作由我做主。

另外,為了避免相互扯皮推諉的事情發生,鄭老昨天晚上就已經溝通好了,會在今天早上,向市局提出請求,在他住院期間,由我暫代院長職務.”

說著看了一下手錶,確定了時間後說道,“你在中午下班的時候,應該就能接到市局的通知了.”

邢主任使勁的嚥了一口口水,心裡已經開始忍不住的叫苦了。

組建調查組,這就是一件百害而無一利的工作。

把事情調查清楚明白,一定會得罪自己的同僚,還有某些上級,而且這個同僚的人數,絕對不是一兩個。

可要是不調查清楚,那倒黴的就是自己這個牽頭人了。

加上這次的事情,一個無能的帽子是逃不掉的。

這不管是得罪大批的同僚,還是是頂了這樣一頂帽子,那自己以後的路,都是肉眼可見的坎坷路。

而杜衡此時卻緊跟著補了一句,“邢主任你要明白,我讓你查,是想把事情就在咱們內部解決掉,不想搞擴大。

要是你覺得為難怕得罪人,或者能力有限,那我就找找其他人,或者直接請市局組成調查組,來徹查這件事.”

邢主任沉默了,低著頭久久不語。

杜衡也不著急,他知道這件事的為難之處,所以並沒有催促邢主任。

但是他知道,邢主任最後一定會答應下來。

因為這事情他不幹,有的是人幹,而且自己還能把事情擴大化。

可他要是不幹,看似籠絡了涉事的同僚,但同時也得罪了自己,更是給其他的領導的一個無能的印象,認為這人不堪大用。

他剛四十歲,他能分得清其中的輕重。

就在杜衡信心滿滿的時候,邢主任忽然抬頭,“杜副院長,我能力有限,這件事你還是找別人來做吧.”

杜衡頓時語塞,剛剛想好的話,這會全部成了廢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這麼盯著邢主任看了半天之後,杜衡忽然笑了,並且也從邢主任的凳子上站了起來,“邢主任對自己有這樣的認識,我很開心,畢竟老話說了,人貴有自知之明.”

說話間,杜衡已經走出了辦公桌,繼續保持著微笑說道,“既然邢主任能力不夠,那我就找其他人吧.”

說完他也不管邢主任的臉色是否好看,直接就往外面走。

因為他明白,他們兩人終究不是一路人。

只是剛走兩步,杜衡卻又停住了腳步,“對了,我現在在所裡還沒自己的辦公室,麻煩邢主任幫我安排一下可以嗎?”

邢主任臉色很難看,但還是擠出一絲微笑,笑著說道,“辦公室早就準備好了,只需要打掃一下衛生,隨時都能使用.”

杜衡眉頭微微一挑,“哦,那謝謝邢主任了。

現在能帶我去看看嗎?”

邢主任知道杜衡現在的舉動,那就是表示不想和自己親近,甚至要疏離自己的表現。

但是一想到調查組的事情,他也只能是嘆口氣,低頭帶路。

看了研究所為自己準備的辦公室,杜衡輕聲的說了聲謝謝,“邢主任,再麻煩你件事情,幫我找個抹布吧。

這辦公室的灰塵確實有點多了.”

邢主任連說不用,然後便轉身出了門,沒一會兒就看好幾人端著盆子,拿著毛巾進了辦公室,開始清理這間好久沒用的辦公室。

杜衡也沒閒著,一起加入到了清理的隊伍中,但是卻對同樣動手的邢主任說道,“邢主任,你事情還很多,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對了,幫我請你們辦公室魏副主任,我想和他聊聊.”

邢主任拿著麻布的手再次僵硬,同時他也看到了周圍幾人偷瞄他的目光。

但對此,他卻無能為力,只能慢慢的退出這間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邢主任回頭看了一眼俯身擦桌子的杜衡,心裡沒來由的多了一種感覺:引狼入室。

但不管心裡是什麼感覺,他明白,就杜衡現在如此強硬的態度和做事方法,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只是不管邢主任此時,或者以後有什麼樣的想法,在他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杜衡都已經不在意了。

就和他之前想的一樣,這件事情,他不願意做,有的是人去做,而且還是非常主動的去做。

所以和魏副主任的交流,杜衡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結束了。

隨後他也不在辦公室多呆,而是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家裡。

到家之後,杜衡居然難得的看到了武勝男,“誒,今天怎麼沒去幫你老師的忙?”

杜衡飽含笑意的走到了武勝男身邊,一邊和武勝男說話,一邊逗弄媳婦懷裡的女兒。

武勝男也很驚訝於杜衡這個時間點回家,很是詫異的多看了兩眼。

“早上不用去,下午我們要陪老師去東山,督辦一件案子,可能短時間回不來了.”

武勝男見杜衡逗弄女兒,直接把女兒放到了他的懷裡,並起身往臥室走,“你既然回來了就抱抱女兒,我正好去收拾東西.”

“這麼著急?”

“老師早上發的訊息,沒辦法啊.”

杜衡無奈的歪了下嘴,低著頭和女兒玩耍了起來。

吃完午飯,武勝男自己去找她的老師,孩子也被保姆抱走,杜衡這才有時間來思考自己的事情。

首先就是思考昏迷少年的治療過程,把每一步都做了詳細的研判,再次確認了治療順序和步驟。

等這一點確認下來之後,杜衡開啟臥室的一個櫃子,盯著裡面的東西看了好久,臉上也一直是糾結不定的表情。

但是最後,他還是面露堅定,輕輕的拿出了讓自己猶豫不決的東西。

等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杜衡終於是放鬆了下來,也開始回味今天自己處理事情的方法。

這其中更讓他感興趣的,是他當時面對那對暴躁婆媳時的狀態。

他自己也很驚訝,他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能力,居然對近在咫尺的吼叫辱罵,可以做到充耳不聞。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就如改變自己的系統一樣的特異能力,還是某一種精神類疾病。

但不論是特異能力,還是精神疾病,他都覺得很不錯,這個能力超級哇塞。

次日一早,杜衡親了一下還在睡夢中的女兒,便帶著自己昨天準備好的東西,趕往了針灸醫院。

先到辦公室放好東西,穿上邢主任已經準備好的白大褂,便拿著自己的工具往樓下病房走。

當他到了病房的時候,少年的病房中,早已聚集了很多人。

少年的媽媽和奶奶自不必多說,邢主任也像是沒事人一樣,站在門口等候,再一個就是護士和醫生群體了,他們也是早早的就等在了那裡。

剩下的則是看熱鬧的病人和家屬,而且這個人數還不在少數。

杜衡粗略的掃了一眼,大早上的不想發脾氣,便耐著耐著性子說道,“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別圍在這裡了.”

說著,他也像是忘了昨天的事情,和顏悅色的對著邢主任說道,“邢主任幫幫忙,讓大家都離開吧,就是一個簡單的針灸治療,沒什麼可看的.”

邢主任聞言,很忠實的開始執行杜衡的命令,把圍在病房裡面和外面人,一個個的全都趕走。

行動到一半的時候,杜衡又突然說道,“對了,那個所有的針灸醫生留下,其他人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這句話讓剛剛開始移動的針灸醫生們全都一喜,一個個的主動停下了腳步。

等大批次的護士,還有看熱鬧的病人和家屬離開後,少年的家長,還有等待的醫生,全部把視線轉移到了杜衡的身上。

杜衡對這樣的注視已經感覺不到什麼壓力了,就如平常一般,開始按部就班的工作。

當再次檢查完,杜衡開始準備針具的時候,杜衡突然有意無意的問道,“各位醫生,請問,以患者現在的情況,首先要做的治療是什麼?”

興致勃勃的醫生們相互看了一眼。

這有什麼好問的,這個問題不是明擺著的嘛,第一步當然是把患者救醒啊。

這個答案瞬間就充斥了在了他們的心頭,但是卻沒有一個人主動的說出來。

因為如果是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那麼杜衡不會張嘴問大家的。

但不是這個答案,那應該是什麼?眾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卻沒有一個往前說話的。

杜衡準備針具之後,很是失望的看了一圈身後的眾人,便不再說話,回頭準備開始正式治療。

但也就是這一眼,讓所有人尷尬到要死,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羞臊難堪的感覺。

這時站在杜衡身邊側面的,一個戴著眼鏡微微胖,看年齡和杜衡差不多大的醫生開口了,“我覺得,要想讓患者從深度昏迷中甦醒,第一步,應該是恢復患者本身的吞嚥能力。

只有恢復患者本身的吞嚥能力,才能讓患者的五臟六腑重新一起工作,五行之氣運轉無礙。

也只有周身氣血全部開始運轉,才有說讓患者醒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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