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突然的出聲,把杜衡當場就給弄的哭笑不得,只能是低著頭當著沒聽見。

但病人卻不依不饒的說道,“杜醫生啊,早上護士幫我量血壓的時候說了,我血壓是140100,幾乎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而且我自己的感覺也非常的好,你再幫我看看,要是真好了,那我就辦出院了。

這段時間啊,住院住的我都快要瘋了.”

患者這次說話的聲音很大,大到杜衡想要裝沒聽見都不行。

還有就是跟進來看熱鬧的這些人,也一個個的全都看向自己,那眼神盯的自己難受。

沒辦法,杜衡只能轉頭,努力的擠出一點笑容後說道,“你這能不能出院,得聽你主治醫生的。

你的主治醫生最清楚你的情況,他們肯定會給你安排的,你要想出院啊,就多問問你的主治醫生吧。

再說了,你的問題不光是高血壓,還有高血壓引起的冠心病。

所以別總急著出院,把病全部控制住了再說.”

杜衡說的是實情,但是患者卻好像根本就沒有聽進去,而是接著說了一句讓杜衡尷尬到摳腳的話,“杜醫生,我現在就相信你說的,你說我好了,那我就出院,你要說我還得接著治,那我就乖乖的躺好.”

患者說著還瞟了一眼一起進來的範副主任,還有範副主任的小跟班,“我這都住進來多長時間了,我的病是一點都沒被治好。

他們現在說的話,我是不怎麼相信的,我就信你說的.”

這話可把杜衡給架上杆子了,是說話不對,不說話也不對。

甚至這位患者說完這些話,讓杜衡再看他的眼神,都變的吃驚又疑惑。

這話讓一個情商、智商都線上的人,恐怕是說不出來的。

這是妥妥的得罪人,而且得罪的還是給自己治病的大夫,難道他忘了杜衡不是本地的醫生?難道他以後再犯病,不再找這裡的醫生治病了?雖然因為昨天的事情,杜衡知道這個患者是個犟脾氣的人,但這是不是也太犟了一點?這種行為,這是明晃晃的把路走窄了啊。

不過他走不走窄的杜衡不想管,他現在是把自己的路給走窄了啊。

雖然他說的話讓自己心裡有點暗爽,但這也讓自己有點不太敢看,那位副主任的臉了。

想歸想,杜衡還是用餘光掃了一眼旁邊的範副主任。

而得到的結果,和他想的幾乎一致,那就範副主任的臉色,很臭,臭的不要不要的。

杜衡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這時候再讓範副主任他們說話,就有點非常的不合時宜了,只能是自己稍微的找補找補了。

腦中略微一轉,立馬臉色嚴肅的說道,“你這麼說可就有點太涼人心了啊大哥。

你的問題,不是你身邊的這些醫生治不好,而是你的不配合,才導致了昨天那樣的結果。

所以,你不能把責任,全部推給你身邊的這些醫護。

在你住院的這些天裡,雖然你不配合治療,但是這些醫生一直在為你找辦法,是這些護士不分白天黑夜的照護你.”

杜衡語速不快,但是卻吐字清晰,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而當這些話傳進大傢伙的耳朵裡後,在場眾人的臉色可謂是眾彩紛呈。

有人眼裡是滿滿的佩服,佩服杜衡醫術精湛的同時,醫品也是高人一籌。

有些人眼裡則是濃濃的意外。

比如現在範副主任,他相信昨天他的態度,杜衡是知道的,所以他現在萬萬沒想到,杜衡居然會幫著他們說話。

杜衡沒有看其他人,只是繼續看著患者認真的說道,“你可能以為你只是血壓高了,所以心臟就難受了,覺得這個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的病情很危險。

在你病情嚴重的這段時間,你的血壓有隨時衝破血管的風險,你的心臟隨時有超負荷工作罷工的風險.”

看著杜衡如此嚴肅的說話,原本還有點嬉皮笑臉的患者,臉色立馬變得不好看了。

而杜衡可不管他的臉色是否好看,而是接著說道,“而這兩種風險,我相信這些醫生肯定不厭其煩的給你說過很多遍。

但是從你之前,亦或是現在的態度看,你都沒有當回事.”

被杜衡再次肯定工作,範副主任他們這些人的後背,在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微微的挺拔了一些,看向杜衡的眼神,也變的更加柔和。

全場唯一臉色難看的,只有患者自己了。

“心臟病發作的後果,相信你很清楚,那就是死亡,而死亡是什麼樣子的,想必你自己還是清楚的.”

杜衡神情冷淡,盯著患者緩緩說道,“而你血壓如此之高,腦出血是必然的事情。

可看你的樣子,你可能不太清楚腦出血的後果.”

杜衡微微停頓,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道,“第一個後果,那就是搶救不及時,人沒了。

第二個,那就是我們常說的中風了.”

這時患者聽不下去了,卻有點底氣不足的回懟杜衡道,“別說的這麼嚇人,我又不是嚇大的。

再說了,死就死了,有什麼可怕的?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打聽打聽,我活了這麼多年,可曾怕過死?”

聽到這樣的話,杜衡突然冷笑出聲,“不怕死?確實,死沒什麼可怕的,反正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萬一沒死呢?萬一被搶救回來了呢?你知道那時候的後果是什麼嗎?”

杜衡此時看著患者很是無語,他這也是第一次見這個型別的犟種。

杜衡一邊掏手機,一邊繼續說道,“你對我一口一個專家的叫著,但是你可能不清楚我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叫做專家的。

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因為治療中風後遺症,才被大家叫做專家的。

來,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中風後遺症,或者是腦出血後遺症.”

說著,杜衡開啟了手機裡的相簿,然後直接放到了患者的眼睛前面。

“看到這個男人的樣子了沒?這個就是因為腦溢血後出現的面癱.”

杜衡指著相片冷冷的說道,“斜吊眼,耷拉臉,嘴巴歪到一邊,口水流的滿胸口都是,這就是你想要的樣子?”

說完這些,杜衡又快速的劃拉了幾下,都是類似的照片。

直到滑到一張雞爪手的照片,杜衡便停了下來,繼續指著照片說道,“來,再看這張,這就是腦溢血後,出現的半身不遂後的樣子。

你看看這隻手,這好看嗎?你再想想,手都成雞爪子了,捏不到一起,又伸展不開,這手還能幹什麼?”

隨即又是快速的滑動,直到找出一張他想要的照片後停了下來。

可此時,之前還非常嘴犟的患者,在看杜衡手機螢幕的時候,眼神開始出現了躲閃。

但杜衡可不管這些,再次指著照片說道,“看到這張沒,這就是因為腦出血後,大腦不能控制下半身後的情況,也就是我們說的癱瘓。

看清楚了沒?難不成這是你想要的樣子?”

看著患者又要開口,杜衡輕輕搖頭後說道,“或許你還會犟嘴,你想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你想過沒有,當你出現這些問題,而不能自主生活的時候,你的家人是什麼樣子嗎?你知道當一個家庭的成員,照顧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年是什麼樣子,三年是什麼樣,十年又是什麼樣子嗎?”

說完,杜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從手機了翻出了一段影片,放到了患者眼前。

這段影片,是康志榮辭職跟了杜衡之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聯合吳不畏一起做的一個採訪影片。

裡面的採訪是那些中風患者的病後生活,同樣也採訪了患者家屬。

做這些採訪的目的,一個是為了統計總結中風成因的一些顯著特點,二是為了在專案開展中,有序的為參與的患者提供合適的救助。

至於第三點,則是為了警示那些,不把自己健康當回事的蠢貨們。

比如那些喝酒像喝水,從來不知道節制,喝起來恨不得喝乾西湖水的人;比如那些拿熬夜當兒戲,黑白顛倒、晝夜不分的人;再比如像眼前這個患者一樣的。

剛開始做採訪的時候,杜衡是支援的,而且這東西也是必須的。

只是前期這項工作是吳不畏負責的,因為不太專業,加上時間不夠,所以進度一直以一個感人的速度進行著。

直到康志榮這個比較專業的人才加入之後,這件事情才得以快速完成。

可當影片做好,杜衡看過之後,卻沒有了要發出來的想法。

這又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大家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杜衡要雪藏起來,只當做是一個學術資料來使用?難不成是因為做的不好?這也是康志榮所想不通的事情。

其實杜衡也想發,但是看到影片的內容後,他是真的不敢發了。

網上確實有很多照顧癱瘓家人的影片,有好的,有不好的,更有患者或是家屬崩潰的。

但這些都是一些零碎,都是淺皮層的撩騷一下,而且這樣的影片也不太多,沒什麼太大的流量。

可自己手裡這個影片中呈現的,是最貼近現實的東西,是最挑戰人倫道德底線的事情。

杜衡之前的病人,幾乎全部是因為聽聞了杜衡的名聲,被家屬送來的治療的。

可是到了去年,杜衡的名聲越來越大,專案發展的越來越成熟,尤其是金州周邊地縣也開始參與進來之後,病源也相應的發生了改變。

這時候病源大致就可以分為三類了。

第一類,還是那些被家屬送來的。

第二類則是被民政部門送來的救助物件。

第三類,後來則是參與進專案的那些醫生,為了自己能有一個練手的物件,也為了幫助這些癱瘓患者,上門求來的。

當病源的數量增大,來源變廣之後,各種挑戰人極限的場面就出現了。

有照顧十年之久,家屬和患者雙雙崩潰,從而一方消失,或者雙方都從這個世界消失的。

有患者因為大小便不能自理,一直光著身子活了好多年的。

有患者的下半身被自己的大小便包裹,結成厚厚一層硬殼,滿身惡臭生活的。

還有一些,患者的屁股、後背等部位,面板完全和被單融合,全身腐爛而存活的等等場面。

整個採訪看完,你就會發現,照顧人的家屬活得人不像人,得病的患者活得鬼不像鬼。

如果把這樣的採訪影片放到大眾面前,那麼那些還在照顧病人的家屬,就會被人審視,只要有一點的不合世俗倫理的情感價值,那就會被網暴。

而那些在採訪中出現過的人,他們是鐵定了會被被網暴。

可這些照顧患者的人,都是一些普通人,他們也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當網暴出現,開始對映現實的時候,那就是這些人崩潰的開始。

這個責任太大了。

尤其是以自己現在的粉絲數來說,這個影響力會更大,傳播度會更廣,那因此而造成的後果,更是自己萬萬承受不起的。

這也就成了這個影片,杜衡不敢發出來的根本原因。

犟種患者扭著臉擺出了一幅不看的架勢,但是眼珠子卻隨著聲音的持續放出,開始慢慢的轉向手機螢幕。

而隨著影片的播放,一個個採訪者的出現,這個犟種患者的表情變了,變的恐懼了起來。

就連他的臉色,也漸漸開始變白,在逐漸的失去血色,見此情景,放到一半的時候,杜衡便收起了手機。

隨即冷冷的看著患者說道,“該說的都說了,該讓你看的都看了,相信你心裡是對腦溢血這件事有概念了,也知道它的恐怖之處了。

所以,我最後再給你說一遍,為你治病的這些醫護,他們真的是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你,在為你那無知的倔強努力。

即便你非常的不配合他們,但他們還是在認真的想辦法,要不然也不會有我給你做治療這件事。

所以他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保住你的命,保住你現在舒適的生活。

因此,你不應該說之前的那些話,你那些話太傷人心了,甚至是一種侮辱.”

說完這些,杜衡本不想說了,但想了想還說補充了一句,“相信你的主治醫生,聽從你主治醫生的安排。

在這裡,他比任何人都想治好你.”

杜衡這邊說完了,身後短暫的平靜過後,幾道清脆的巴掌聲突然響起。

看來有人被杜衡的這些話,給勾動了心絃。

不過這掌聲起的快,消失的也快。

就在巴掌聲剛響的時候,就被田院長一道平淡的目光給鎮壓了下去。

而看到田院長的目光,拍巴掌的人也才猛然意識到,這場合有點不適合鼓掌。

範副主任此時看著杜衡,眼神複雜到了極點,他甚至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杜衡了。

想說聲感謝,他張不開嘴。

想閉嘴不說,但又覺得不合適。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旁邊的田院長淡然的對著患者說道,“杜醫生說得很好,也很對。

在這裡,我們的醫生是最想治好你的人,你應該如此出言詆譭他們,這對他們很不公平.”

說完這些,田院長不再理會這個患者,而是對著杜衡輕輕一笑,“杜醫生,咱們還是按計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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