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南下

賀遂早就聽慣了她時而蹦出的言論，聞聲側身看著戚昭，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記憶中，早先戚騰出海時，曾帶過戚昭。

現如今，她卻是一副頭一次看見船隻的模樣。

賀遂眸色微沉，心下愈發肯定，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從前那個戚昭。

一行人上了船，船伕拆掉固定船隻的錨，在海浪的推進中，船身開始動了。

在小廝的引領下，戚昭賀遂帶著孩子們上了最高一層甲板。

多雲天氣，日頭並不怎麼曬。

放眼望去，大海在日照下顯得波光粼粼。

船隻劃開的漣漪層層向外圈盪漾，銀光閃爍，景色盎然。

戚昭張開雙手迎著海風，只覺沒來由的放鬆與輕快。

穿來已有大半載，她還真沒怎麼享受過，今兒能得空乘船出行，戚昭心下說不出的暢快。

戚家三兄妹並排站在一側，也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美景。

反倒是賀遂，微微蹙起的眉心始終沒有舒展開過。

他總覺得此次南下，不太平。

心下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知是京城，還是在目的地江南，定會有什麼反常的事發生。

“巷生，你跟我來.”

看夠了甲板上的風景，戚昭轉身叫上在眾人身側候著的巷生下到一層的船艙內。

“大小姐.”

巷生跟清和學了不少規矩，對著戚昭行了個標準的見禮。

“不必緊張，你且先坐下，我有些事要問你.”

折枝山芙緊隨而至，戚昭拂手示意二人出去守著門，確信這船艙不透聲之後，才開始問巷生。

“那日在巷中，你為何會遭追殺？”

提及痛苦的回憶，巷生有些不安的緊攥著雙拳，在戚昭的溫聲安撫下，他才低聲道。

“京城，有一夥人牙子，專門買賣人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還有這種事？”

巷生頷首：“大小姐久居深閨之中，自是不知民間疾苦.”

他扯出一個苦笑：“像我們這種一出生就被人牙子偷走，又或是無依無靠的孤兒，都會被賣到京城一個叫安苑的地方.”

“安苑？”

戚昭聞所未聞，她抬手給巷生端了一盞熱茶，好讓他不那麼緊張。

這才知道，大吳京城的灰色產業鏈。

安苑，等同於一個專門培養細作和打手的地方。

抓去的，也都是像巷生這般，體格還算不錯，有可造之處的少年。

“要是有主家看上了，就會將我們買下來，送到他想安插眼線的地方去.”

這一生，也便淪為一枚棋子。

有用時苟且偷生，無用時死的死，廢的廢。

“在主家將我們買走之前，和我一樣的同類，過的日子苦不堪言。

那日逃出安苑，也是我整整謀劃了一年之後的行動.”

巷生面露難色：“安苑管控極其嚴格，一旦有人想逃出，抓回去就是非人的折磨。

我和幾個弟兄謀劃好一切……”最後，也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而已。

“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戚昭抬手輕撫著巷生的背，卻為他口中描述之事感到詫異。

皇城律法森嚴，堅決不允許人口買賣，販賣人口的人牙子一旦被官府抓到，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饒是如此，還敢有人頂風作案！可見那安苑背後，還有大靠山。

戚昭神色嚴肅，開始籌劃回京之後的事。

她既已經知曉，就不可能裝作不在乎置身事外……“別怕.”

戚昭按向巷生冰涼的小手：“你既然已入了我戚府，日後生死都是我戚府的人。

只要我戚昭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

巷生看著眼前的大姐姐，她模樣雖不比京城其他小姐豔美，人也有些胖胖的。

但那日在巷子裡打鬥時，他分明在戚昭身上看到一般女子沒有的鬥志與勇氣。

功夫這般好的女子，少有。

那雙星眸太過篤定，讓他心下頓時安寧不少。

“大小姐救巷生於水火之中，您待我不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定銘記於心！”

“傻小子.”

戚昭莞爾一笑，抬手戳了戳的巷生的腦袋：“半大的年歲，正是撒歡的年紀，我看三層甲板上有不少玩意兒，你不必拘謹，只當這是自己家，我是你姐姐。

去放開玩吧！”

巷生心下感動，臨出門前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戚昭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誒，你——”壓根沒給戚昭攔他的機會，一溜煙就跑出了船艙。

戚昭躺在床上，腦子裡似走馬觀花似的跑過許多事。

近來發生太多意料之中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她難免有些分身乏術。

離開戚府前，戚騰曾將一幅畫交給戚昭，只道要她好生保管著，非必要時不要開啟。

戚昭不知所云，更不知那畫中到底有什麼內容。

只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聽了戚騰的叮囑，沒有輕易拆開畫卷。

回京之後，煙火大會，道館，不少事還等著戚昭處理。

她忽然累了。

“還以為演戲已經夠累了，跟現在比起來，那時候完全是在天天摸魚啊！”

戚昭不由感慨，就算是帶著bug來的，她也沒覺得自己輕鬆多少。

對於一個穿越者來說，古代的生活，並沒有影視劇裡那麼輕鬆容易。

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扯入了一個巨大的沼澤之中，周圍處處瀰漫著毒漳。

她深陷其中進退兩難……“大小姐？”

戚昭想著想著，就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外傳來山芙的輕喚。

戚昭揚手伸了個懶腰：“進來吧.”

山芙推門而入，卻遠遠站在門口，眼神不時打量著戚昭，頗有幾分手足無措。

戚昭不由輕嗤：“給明玉下藥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驚慌，這會子，慌什麼？”

山芙一聽這話，忙愧疚萬分的上前兩步跪在地上：“大小姐，奴婢罪該萬死！都怪我從前豬油蒙了心，才會聽信小人之言對小小姐下手！”

“我一直沒有問你，就是等著你自己坦白，想好了，就說吧.”

戚昭打了個哈欠，一手撐著腦袋倚在床側，卻見山芙忽的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寒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