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的端詳自己。
鏡子裡面的自己,容顏變形,臉孔有些詭異的發青。
小鬼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迷迷糊糊的腦海裡面有些發暈,鼻端更是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詭異的香氣。
這香氣讓他的神思飛了起來,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遇到鬼叔時候的場景。
那還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小鬼的父親出門打工,在一次下班的途中,出了車禍,當時就死於非命。
母親被人通知以後,心中又驚又慌,急忙從家裡往醫院趕去,半路上也被一輛車撞上,倒地不起。
同一天,父母雙亡,就留下了獨生子的小鬼。
小鬼的父親還有一個弟弟。
小鬼的這個叔叔忙裡忙外給小鬼的父母操辦了後事,然後也就順理成章的將小鬼父母的賠償款一步到位,放到了他自己的名下。
從此以後,小鬼也就開始跟著叔叔嬸嬸生活。
叔叔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叔叔的兒子還小,女兒比小鬼還小一歲,小鬼想著自己,已經跟著叔叔生活,寄人籬下,自然要處處討叔叔嬸嬸的歡心,誰知道,叔叔還沒有表現出來,一如既往的對小鬼言語上關懷備至。
可是嬸嬸卻已經表現出來了不耐煩。
其實這距離小鬼父母雙亡,才剛剛過去半年。
嬸嬸每日裡就會在做飯的時候,故意少做一些。
然後盛飯的時候就會給她自己的孩子,盛的滿滿的,小鬼的飯碗裡只有可憐的半碗。
叔叔有的時候加班,不加班的時候,在家裡偶爾看到,也是假裝沒有看到。
吃過飯,叔叔就會站起身來,走到小鬼的身前,摸了摸小鬼的頭,對小鬼笑著道:“要聽嬸嬸的話,不要欺負弟弟妹妹.”
小鬼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臂上被叔叔女兒抓出來的傷痕,心中異常難過。
他不敢說,因為他知道他說了也沒有用。
第一次被叔叔女兒欺負的時候,他選擇還手,結果被嬸嬸用棍子狠狠打了一頓。
那一次的痛刻骨銘心。
那一次讓小鬼深深記在心裡。
第二次再跟堂妹吵架,他就選擇了不還手,放棄,結果不僅是他自己的身上,手臂上,被抓了滿身傷痕,結果堂妹還惡人先告狀,去嬸嬸那裡說,小鬼打她。
嬸嬸又把小鬼狠狠的揍了一頓。
這一次打的更狠。
小鬼整整躺在床上一個星期。
學校也沒有去,老師找到嬸嬸,嬸嬸告訴老師,家裡條件不好,就不上了,說小鬼已經出去外地打工了。
老師怏怏而去。
躺在陰暗小屋裡面的小鬼默默流下了眼淚。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這個痛苦生涯剛剛開始。
自那以後,小鬼三天兩頭的捱打,捱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偶爾的不捱打,還是因為叔叔發了工資,嬸嬸心情好。
小鬼想家了,難過的時候,小鬼就偷偷跑了出來,他要去自己的家。
雖然那個家已經沒有了父母,但那裡畢竟是給了他無數溫暖的家。
趁著叔叔嬸嬸帶著堂妹堂弟去鎮上趕集的時候,小鬼偷偷去了自己原來的那個家,這才發現,那個家,已經被叔叔嬸嬸給賣了,賣給一個從外鄉來到這裡打工的大叔。
小鬼心裡升起了一絲茫然,他那個時候,知道自己沒有家了。
那一天,他在外面轉來轉去,他不想回到那個經常捱打的家。
只是他實在沒有去處了。
眼看著天上又慢慢飄起了雪花。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來的都早。
小鬼抬頭,看向天上的雪花。
他曾經聽人說起過,天上的雪花是父母過世以後,在天上的時候,想念自己的孩子,而流下的眼淚。
天上的雪花是親人的愛。
小鬼就那樣向天上看去,可是天上只有雪花,那裡有父母?這雪花是愛嗎?可是為什麼那麼冷?……茫然無措之中,小鬼最終還是慢慢踩著雞血,向嬸嬸家走了過去。
他實在是沒地方去。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會回到這個比整個冬天還讓他感到寒冷的家裡。
小鬼來到家門口,輕輕推開家門,躡手躡腳的來到堂屋門口,他想悄悄溜回去自己的那個小屋。
堂屋裡面燈火溫暖,傳來叔叔嬸嬸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忽然間就聽到那個小小的堂弟的聲音問道:“媽媽,大哥哥呢?他還沒回來呢?你們是不是找找他去?”
小鬼心裡一酸,這個小堂弟居然還惦記著自己。
接著下面嬸嬸的話語讓他徹底絕望。
嬸嬸告訴堂弟:“別理他,讓他死外面好了。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野遊鬼混,不是什麼好東西,隨他那個死鬼老爹.”
堂妹惡毒的插嘴道:“說不定他也被撞死了呢。
是不是爸爸?”
叔叔嘿嘿一笑,道:“吃飯吃飯,別理他.”
小鬼的心一下子崩潰了……他知道這個世界再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