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覺得,醫術比拼,也是一種運動,而且是馬拉松,是多一倍的馬拉松!韓思雨想起,她在學校時,參加過長跑,開始後的五百米,確實極累,但過了一個限度,就像不是在用腦子跑,而像一架無人駕駛飛機,又像是一架到了高度的滑翔機只管憑藉慣性地滑翔下去。

可這醫術比拼,始終是處在一種機敏的運動之中,診斷病情,兜捕病灶,逼向死角,而且事關患者的生命健康,不能疏忽。

看著陳陽臉色蒼白,冷汗冒出來,卻又幹了,然後再次冒出來,白露露想起她經常玩的飆車賽。

各式豪車在九曲十八彎卻又沒有護欄的盤山公路瘋狂疾馳,要全速行駛,甩掉對手,但也要謹慎小心,否則,一個大意,跌落懸崖,那就是車毀人亡!“陳陽,加油!我相信你!”

白露露牙關緊咬,小手攥得緊緊的,指甲都陷進了掌心肉裡。

她為陳陽堵了一口氣,頂上吧!你要贏了,你就能實現你的夢想!你要輸了,從此以後,你就要離開東海中醫界了!是爺們,你就頂上吧!韓思雨找到一瓶礦泉水,緩緩地來到陳陽跟前,伸手在他失神的眼前晃了一下,陳陽轉過頭,刀子似的目光看了韓思雨一下,片刻後,才柔和了一些,認出了是韓思雨,乾乾地笑了一下。

韓思雨無聲地指了指礦泉水瓶,然後擰開,湊到陳陽跟前,陳陽張開嘴,喝了一口,韓思雨的淚水唰地一下留了出來,因為她發現陳陽張嘴之際,嘴巴里都是鮮血,不知道是內傷還是咬破了嘴唇。

陳陽咕嘟喝了一大口,眼睛裡已經有了淚花,他不是委屈,不是難受,而是累的,這場比試,已經到了他體內的極限。

陳陽的眼睛望望韓思雨,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在裡面遊動,嘴角兒緩緩流下一滴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汗跡衝開一道溝兒。

韓思雨又把碗遞過去,陳陽搖了搖頭,回到他的世界裡去了。

而陳陽冷汗直冒,體內的真元,已又呈衰竭之勢。

他緊緊地咬住下唇,直接咬出了血,雙手不住顫抖,顯得極其艱難。

噗!陳陽狂噴出一口鮮血,鮮血如同一道利箭,全部噴射在老婦人乾瘦的脊背之上,如同傲骨錚錚梅花,嫣紅點點,觸目驚心。

吳天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了熱淚,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不比了!我認輸了!怎麼能出人命哇!”

現場一片大亂,老婦人更是連忙起身,滿是感激地看著陳陽,要攙扶他起來,道:“陳醫生,我已經不疼了!我已經好了!”

“骨刺,還沒有完全消失!”

陳陽已經站不起來了,雙腿痠軟得厲害,但厲聲道:“給我坐下!”

“陳陽,你不要比了!”

韓思雨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陳陽虛弱地搖了搖頭,滿是哀求地看著她,艱難地道:“給我三枚針灸用的銀針!”

韓思雨知道陳陽是違拗不得的性子,見韓松濤點了點頭,連忙將隨身攜帶的銀針遞給陳陽,又微笑著安慰老奶奶道:“老奶奶,您坐下吧!沒事兒,他沒事兒!”

淚珠子卻是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老奶奶驚慌失措地重新坐好,陳陽坐在那裡搖搖欲墜,將三枚銀針,悉數插到了自己的頭頂。

“啊!他這是……”眾人發出一聲驚呼,心臟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董一珍訝然道:“鳳還巢式!伏羲九針的鳳還巢式!激發身體潛能的絕技!這是涸澤而漁啊!”

語氣最後是痛惜不已。

陳陽的雙手再次抵在老婦人腰間病灶處,發出一聲猶如野獸悲鳴一般的暴喝,似乎在向命運抗爭!又似乎在向上天怒言:中醫不死!必將薪火相傳!華夏文化不死,必將生生不息!他渾身經脈暴漲,額頭青筋畢露,一雙虎目閃過一道道紅色的光芒,最後呈現赤紅的狀態。

妖異!霸氣!卻又正氣凜然!而他體內的最後一絲散亂遊走的真元,也重新聚集於氣海之中,磅礴催出!在老婦人痛惜無比的哭泣聲中,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陳陽將最後一絲真氣催入老婦人體內,瓦解最後一點骨刺。

突然,陳陽就如同被抽乾力氣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道,如同一棵被砍倒的參天大樹,搖搖欲墜。

陳陽孤身一人坐在臺上中央,瞪眼看著眾人,雙手支在膝上,如同銅澆鐵鑄,似無所見,似無所聞。

高高的一盞電燈,暗暗地照在他臉上,眼睛深陷進去,黑黑的似俯視大千世界,茫茫宇宙,俯視著螻蟻一般的眾生。

那生命和那精氣神,像聚在他一頭亂髮中,久久不散,又慢慢瀰漫開來,灼得人臉熱,燒得人幾欲流淚。

“去看看那患者!”

韓松濤狠狠地捅了一下吳天時的腰眼,後者才驚夢一樣地醒過來,跑到那老婦人身邊,按了按她的腰眼面帶喜色地道:“骨刺,已經徹底消失!”

隨後又朗聲道:“我吳天時,輸得心服口服!”

臺下,響起一片雷鳴的掌聲,陳陽在他們心目中,已經猶如神低般神奇!這是神蹟!奇蹟!以按摩手法化解骨刺,效果竟然比外科手術還好!天下奇聞!古今第一遭啊!“我想和你們談一談……”陳陽掙扎著想站起來,雙腿已經痠軟,再掙一下,仍然起不來。

“陳陽,你彆著急!”

韓思雨、白露露連忙上前托起他的腋下,但陳陽的雙腿仍然盤著,直不了,半空懸著。

韓思雨感覺陳陽身軀輕得很,好像只有幾斤的重量,但似乎又重逾萬斤,她的心裡五味雜陳,眼淚洶湧。

“給他按摩……”她衝白露露使了一個眼色,倆人一起將陳陽輕輕放下,慢慢抻直陳陽的雙腿,兩雙玉手在陳陽雙腿各處經絡、穴位不住地按摩。

七大名醫圍在陳陽身邊,搖頭嘆息著,感動得淚光泫然,激賞之情、痛惜之情溢於言表。

金岩石、韓松濤最通經脈,親自為陳陽把脈檢查,韓松濤把脈完以後,苦笑道:“以我之見,陳陽只是疲勞過度,金老認為呢?”

七大名醫中,金岩石與古武門有所聯絡,而陳陽在他們看來,又擁有真氣,所以,韓松濤更看重他的意見。

金岩石號完脈之後,微微一笑,道:“不礙事兒,雖然消耗了不少真氣,但是,他的修為和經脈並沒有受到損害!需要靜養幾日,即可痊癒!”

給陳陽按摩了半晌,他的身體才慢慢地軟下來,他靠在眾人手上,喉結滾動了幾下,喉嚨嘶嘶地冒著氣,慢慢把嘴張開,又合上,再張開,才艱難地道:“七大名醫,你們都別走,我想和你們談一談啊!”

“放心吧!董老已經把你的計劃和我們說了,我們都支援你!七大名醫的匾額,都會掛在中醫分院的門口!”

吳天時淚光泫然地說道:“是我格局太小了!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這樣……我累了,我想眯一會兒!”

陳陽脖子一歪,就要倒下。

韓松濤連忙伸手去接,滿臉疼惜地道:“陳陽,你累壞了,好好休息吧!”

啊!竟然是一個糟老頭子要抱我,那感覺可不太美!陳陽屁股一使勁兒,腰身猛地一扭,身體不可思議地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偏轉。

然後在韓思雨的驚呼中,一頭栽進她的懷裡。

軟軟的,暖暖的,香香的,像是母親的懷抱。

這感覺才對麼!陳陽很舒服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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