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關莎電話後,杜晶獨自在房間裡呆坐了很久,連家裡的阿姨兩次來敲她的房門叫她吃飯她都毫無察覺。

杜晶不喜歡家裡這些煮飯搞衛生的阿姨,在三雲市,這類阿姨被統稱為保姆。

杜晶從小就與各種保姆打交道,或者說她是被保姆帶大的,這些保姆有十七八歲的,也有五十七八歲的,總之每三四年就換一次,她們來自不同的農村或者小縣城。

杜晶挺同情她們。

杜晶記得自己15歲那年,家裡來的小保姆也就17歲,剛剛初中畢業,明明只比杜晶大2歲,卻還要為杜晶洗內褲和剪腳趾甲,杜晶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叫她姐姐還是叫她阿姨。

一個17歲的姑娘被一個15歲的初三女生叫阿姨,想想就憋屈,但杜晶只是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叫她阿姨,只不過她在阿姨前客氣地加了一個“小”字,也就是“小阿姨”。

從這位17歲的姑娘來了之後,杜晶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長大了,畢竟她的身高足足高出姑娘一個頭,外觀上那姑娘瘦弱得就像杜晶的妹妹,由於羞愧於讓“妹妹”為自己幹“私活”,杜晶不得不開始學習自己洗內褲和剪指甲。

剛開始由於杜晶洗得不是太乾淨,她親眼看到那個小阿姨在母親的指使下,又把自己的內褲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這讓杜晶有些無地自容。

說實話,杜晶當時內心挺恨這個17歲的小阿姨,如果不是因為她年紀太輕,杜晶還可以在那些四五十歲的老阿姨面前繼續心安理得地多當幾年孩子。

家裡有保姆的生活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因為這可以解決大部分家庭矛盾。

比如杜晶從來沒有被父母逼著做過任何家務,杜晶的父母也不會在吃完飯誰洗碗,放學了誰去接孩子,早上起來究竟誰給孩子做早飯的問題上吵架。

只不過不管這些保姆年紀如何,性格如何,杜晶都不喜歡。

並不是她們不淳樸,不善良,更不是做飯不好吃或者活兒不好,恰恰只是因為有這些保姆和阿姨的存在,杜晶從小到大放學回家的路上,吃飯的餐桌上,甚至週末去騎馬滑冰的休息時間都只能看到她們,給杜晶遞水的,陪她說話聊天的都是這些保姆,而不是杜晶自己的父母。

杜晶覺得保姆這個角色的存在是一種隔擋,擋住了所有孩子都想要的來自父母的陪伴。

同樣的原因,杜晶在高中時也很討厭那個總是代替爸爸來接她的中年男司機。

而此時的關莎在杜晶眼裡,徹底變成了與保姆和司機一樣可恨的角色。

正是因為關莎,杜晶從小到大都不能做真實的自己。

杜晶也想留長頭髮,她想讓自己長髮及腰後也可以拍出那種秀髮隨風飄揚的畢業照;杜晶想穿仙美的長裙,塗紅亮的豔色口紅,渴望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成為焦點,成為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她記得自己幼兒園時經常穿裙子,母親梳妝櫃最底層留下的交卷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

“今年生日不陪我可以,十條裙子.”

這是5歲的杜晶跟母親開出的條件。

但自從她認識了關莎,杜晶就慢慢地不再這麼隨性而為了,尤其是在與關莎可能產生競爭的方面,杜晶把自己小心地包裹起來。

這種包裹是很常見的一種自我保護,就好像一個女生原本腿還不錯,她很自信,總是穿著裙子露出雙腿逛街。

但當她經常得與一位擁有黃金分割身材的國寶級舞蹈演員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原本身上那些“自認為還可以”的東西,只要一與別人對比,竟然全是缺點。

這種自卑感在杜晶心裡其實一直都有,其不僅源自關莎的氣質與美貌,更是因為在一開始兩人認識的時候,杜晶就感覺自己家遠沒有關莎家富裕。

關莎的書包、手錶以及接送她的車子都不是一般的高檔,高檔到都是很多同學見都沒見過的限量款,而那時的杜大娘火鍋店生意雖然紅火,但在整個三雲市也不過只有兩家店罷了。

無論是騎馬俱樂部還是其他那些富家子弟才有的聚會,杜晶感覺都是父母為了面子和人脈硬把自己塞進去的,俱樂部的年費和各類捐款專案對當時的杜晶家而言根本算不上便宜,當時杜晶還在臥室外聽到過一次父母的對話:“幾十萬……有必要麼?今年非典生意根本不好,這錢都可以再開一家店了……”母親說。

父親卻說,“不能停,這種俱樂部比一個好大學都有用.”

其實即便是現在,整個杜家餐飲集團的體量都不及關鴻地產的十分之一,所以當關莎一個人出來創業的時候,杜晶才會如此豪爽與慷慨,不停地給予關莎金錢上的支援,關莎越是需要杜晶的錢,杜晶就覺得越暢快。

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杜晶很後悔認識關莎,更後悔因為兩人性格太合而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以至於無論她杜晶想嘗試什麼,關莎的存在都告訴她:你別做了,也別試了,你就算改變了也不可能比關莎更美,與其當別人的陪襯,不如另闢蹊徑,說不定還能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於是杜晶買衣服永遠挑的是運動服、休閒褲與鴨舌帽,就連買內衣都不買可以塑形有鋼圈的,她的頭髮從未長過脖頸,興趣班也沒有選擇舞蹈,而是報了武術和籃球。

有段時間杜晶在球場上揮汗如雨,把自己白皙的面板曬成了古銅色,說實話,每天早上起來在鏡子前看到那樣的膚色,杜晶連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

但恰恰就在那個時候,她收到了學校裡其他班級女生的情書。

就是那封杜晶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情書,滿足了她渴望已久的虛榮心。

杜晶發覺如果她這麼活下去,在某些方面還是能受到追捧的,因為幾乎所有女性都希望自己的魅力能被其他女性所賞識,同性的認同感所帶來的滿足對杜晶而言其實是超過異性的。

最關鍵的是,同性的認可恰恰是關莎很難得到的,因為認識關莎的女生大多數都討厭她,嫉妒她,疏遠她,但對於杜晶,女生們格外友好與親切,這種親切感在白馬俱樂部的班級裡體現得尤為明顯。

班裡的女生幾乎不會讓自己的馬與關莎的並排走,因為上課的過程中還有一個負責白馬俱樂部宣傳的攝影師全程跟拍,沒有女生願意與關莎同框。

而杜晶身邊則經常圍繞著挺多人,尤其是女同學,大概是這份滿足讓杜晶願意在關莎旁邊與她一起成長,只不過只有杜晶自己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一直都處於一種壓抑狀態。

這麼多年,杜晶以為自己習慣了,習慣了這種壓抑,習慣了只要蕭傑看到關莎,目光肯定就會離不開她而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但現實情況並非如此。

那次茶樓聚會,杜晶吃飯之餘時不時會偷瞄蕭傑,但她的那顆少女心並未捕捉到蕭傑對關莎有特殊的情愫,好似在蕭傑眼裡,關莎就是個普通女孩,並不特別漂亮,也不耀眼,就跟坐在她旁邊的自己一樣。

基於此,杜晶找回了一些信心,她確實對蕭傑存在著別樣的好感,這種好感在她高中第一次見到蕭傑時就產生了。

那時全公司的人都下班了,只有蕭傑還在辦公大樓裡一本一本地翻著杜大娘火鍋店的盡調底稿。

杜晶當時大半夜跟同學偷著用公司電腦打遊戲,無意中看到了這幕,她的雙腳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粘在了辦公室外漆黑的走道里,蕭傑看檔案看得很認真,杜晶看蕭傑看得也很認真。

此時的杜晶開啟了手機備忘錄,備忘錄裡有一封她寫給蕭傑的信。

信中從她高中第一次見蕭傑開始,到大學她在飯桌上與蕭傑碰杯,再到畢業後兩人茶樓裡的偶遇,杜晶將這樣的緣分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

信不長,只有幾段文字,但卻被杜晶反覆修改得非常唯美,結尾處來自一個女人的愛戀也表達得恰到好處,不過分明顯,但看信人一眼便知。

杜晶曾經無數次將這幾段文字複製到蕭傑的微信對話方塊中以及郵件裡,甚至她還手動抄了好幾份在製作精良的信紙上,但最終都由於她自己覺得寫得還不夠完美而沒有傳送或者寄出。

現在,就算這封信再美,杜晶也只能一個一個字地刪掉,她瞭解關莎,她也隱約覺得她瞭解蕭傑,大概從關莎喜歡上蕭傑並決定主動追求他的那一刻起,她杜晶就註定出局了。

杜晶走出臥室,全程沒跟保姆打招呼,只是問:“阿姨,上次過生日點蠟燭用的噴火器呢?”

“你找噴火器做什麼?要不要先吃飯啊?”

保姆關切地問。

“我等下就吃,噴火器呢?”

杜晶又問。

“在廚房煤氣罩左邊第三個櫃子裡.”

杜晶在保姆說的櫃子裡看到了一個橘黃色的手動噴火器,火苗很弱,但足以把幾封沾滿墨水的信紙燒掉了。

在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消失在杜晶眼前的時候,她默默對自己說:關莎,這麼多年了,一切都被你拿走了,這一次,你應該還我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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