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傅建芳在老宅裡怎麼哭天搶地都沒用,老爺子鐵了心要讓她吃點苦頭,否則不知她還會闖下多大的禍。

傅建芳踉踉蹌蹌地追到老爺子臥房外,一邊拍門,一邊哭求,顧不上面子不面子的問題:“爸,您不能這麼對我,我是您唯一的女兒啊,媽在世的時候最疼的就是我,媽要是在天上看到,該有多難過。爸,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小妹,爸喝了藥要休息的。”傅啟鎮皺著眉在一旁勸道,“你就別在這裡吵他老人家睡覺了。”

傅驊賢點了點頭,跟著附和:“是啊,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前你怎麼鬧,他都忍了,這一回他顯然是被你氣著了,狠下心想給你個教訓。你規規矩矩照做了,說不定他隔日就心軟了。你這樣會適得其反。”

“滾!”傅建芳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們看似勸說,實則心底在幸災樂禍,老爺子一句話,她手裡的專案都分給了他們兩個,只怕他們恨不得讓老爺子處罰得更狠一點,“少在這裡假惺惺地勸我,貓哭耗子假慈悲!”

傅啟鎮臉色難看:“你這人,好賴不分。”

傅驊賢連話都沒說,甩袖走人。

兩人走後,傅建芳接著拍門:“爸,你聽我解釋,爸……”

她不明白,她只不過是打翻了托盤,給沈嘉念一個小小的教訓,哪裡值得老爺子這麼對她。老爺子不是一向不怎麼待見沈嘉念嗎?沈嘉念背後無權無勢,沒有任何依仗,嫁給傅寄忱只會是拖累,老爺子憑什麼維護她?

傅建芳哭得眼痠,臥房的門始終沒開,看來此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心灰意冷,頹然離開,想想又忍不住落淚,老爺子怎麼冷待她都沒關係,他怎麼能剝奪她在公司苦心經營的專案!

奪了權,她往後再回去,怎麼在公司立足?

那是她努力爭取了半輩子才拿到的東西!

從醫院出來,傅寄忱沒打算再回老宅,叫管家開車送他們到雲鼎宮苑。

管家朝後視鏡裡望了一眼,謹記老爺子的吩咐,語含關切地朝傅寄忱問了句:“少夫人她沒什麼事吧?”

來醫院折騰一番,沈嘉念身心俱疲,上車後就倒在傅寄忱懷裡闔眼休息,但她沒睡著,聽到管家的聲音,眯了條眼縫。

傅寄忱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應是怕吵到她,嗓音略低:“你把我們進婦產科的事告訴老爺子了?”

管家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暗歎,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少爺。

“你們剛進醫生辦公室,老爺子就給我打了電話,關心少夫人的情況。”管家訕訕笑著,沒有隱瞞,如實道,“我就把看到的跟他老人家說了。”

“今天是運氣好,嘉念沒傷到,你跟老爺子說,往後再有姑姑的場合,我和嘉念就不回了,擇日再去看望他老人家。”

這話管家不敢回,只乾笑兩聲回應。

大少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以後不再跟傅建芳來往,見面也免了,對老爺子盡孝會錯開時間,避免跟傅建芳接觸。

到家已經很晚了,沈嘉念昏昏欲睡,傅寄忱幫她洗了個澡,躺在床上,他捉住她的腳踝在燈下細看。

淋到她身上的那碗魚湯是溫的,沒什麼事,但砂鍋保溫效果好,被裡面的熱湯燙紅了一片。傅寄忱指腹輕輕撫在上面:“還疼嗎?”

沈嘉念都快睡著了,聞言,努力睜開眼,抓著他的胳膊,示意他躺下休息:“不太疼,你別擔心了,睡覺吧。”

傅寄忱在她身邊側躺,手掌隔著睡衣在她肚子上貼了貼,隨後摟著她的腰。

沈嘉念縮在他懷裡,聲音軟軟道:“是不是把你嚇壞了?”

“嗯。”傅寄忱回答的聲音有點啞。

那會兒從茶室裡出來,一抬眼就看見滿身狼狽的她,他呼吸都停滯了,生怕她有什麼閃失。得知是傅建芳動的手,那一刻,他真想大逆不道地把那些東西砸到她身上,讓她也嚐嚐同樣的滋味。

“以後不許犯傻了。”傅寄忱心有餘悸,“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保護自己才是第一位。”

“你是怪我護著宏宏,讓自己受了傷?”

“沒有怪你的意思。”傅寄忱在她腰間揉捏了兩把,“你做的是對的,但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沈嘉念“哦”了聲,她當時沒想那麼多,全是本能反應。

傅寄忱輕嘆,他知道,她就算答應了,也不一定會照做,還是得他親自盯著,寸步不離地盯著。

沈嘉念等了會兒,沒聽見他說別的,慢慢陷入了沉睡。

隔日,一大早,別墅的院子裡響起汽車聲,沈嘉念被吵醒,以為是傅寄忱出發去公司,剛下床,瞧見男人從衣帽間裡出來。

“你還沒走?”沈嘉念眨眨眼,她剛才怎麼聽到院子裡有汽車開動的聲音,難道是她在做夢?

“還早。”傅寄忱整理腕錶的鎖釦,“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好了。”

沈嘉念去衛生間洗漱,傅寄忱在房裡等著她,很快她出來了,兩人一起下樓,出電梯就聽見程錦在招呼人,語氣十分客氣。

“東西都放那兒吧,我等會兒收拾,你先坐下喝杯茶……”

另一道聲音很熟悉:“不了,東西送到我就回去交差了,代我問大少爺、少夫人好。”

走到客廳,沈嘉念便認出來人是昨晚送他們去醫院的管家,老宅那邊的人,他臉上笑容和善,正跟程錦道別。

見到傅寄忱夫妻倆,管家沒急著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這些是……”沈嘉念看著客廳的沙發、茶几上擺滿了東西,根本放不下,地毯上還堆了不少。

管家連忙回話:“是老爺子吩咐人置辦的,都是您能用得上的,還有一些,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到。”

傅寄忱:“別墅裡什麼都不缺,回去叫老爺子不必費心了,他老人家養好身體比什麼都強。”

管家愣了愣,一時倒聽不出他這話是客套還是說真的。

難道大少爺還在為昨晚的事遷怒?

思考片刻,管家多說了幾句:“昨晚……老爺子在你們走後,懲罰了四姑娘,讓她把兩個孩子送到老宅來,以後不讓她管教了,還叫她在祠堂罰跪,什麼時候知錯了什麼時候放出來。今早她已經在裡面跪著了,吃飯都不讓出來,只讓保姆送進去。還有,她手頭的專案都分給了二爺和三爺。”

傅寄忱眉梢微挑,眼底掠過一絲訝異,不得了,老爺子竟然能狠得下心處罰他唯一的女兒。

以往傅建芳三番兩次挑釁,他沒跟她動真格,無非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現下就連老爺子都對她失望了,怪得了誰。

當初二叔的小兒子傅雲寒在國外賭輸了君山的股份,老爺子也只是把人送到部隊裡歷練,沒讓跪過祠堂。

這下傅建芳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年近半百,跪祠堂,傳出去她也沒臉見人。

管家說完了,便要告辭:“老爺子那邊等著我回話,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沈嘉念叫程姨送一送他,自己也跟著走出去幾步,低聲跟管家解釋:“傅寄忱他沒有怨爺爺的意思,您回去以後代我們向爺爺致謝,他老人家有心了。”

“我懂,我懂。”有她的話,管家就放心了,應和道,“大少爺就是看著冷,對老爺子的孝心是不用懷疑的。”

沈嘉念折回屋裡,去餐廳吃早飯,傅寄忱替她拉開椅子:“剛跟管家偷偷說了什麼?”

“哪有偷偷。”沈嘉念端起杯子先喝了一口熱牛奶,“我跟管家說,別曲解你的意思,你對爺爺沒怨氣。”

“就這?”

“不然還能有什麼?”沈嘉念舔舔唇。

“這麼怕我被老爺子誤會?”傅寄忱笑問。

“爺爺對你是偏愛的,你也不是對他老人家沒感情,何必增添一些矛盾。”沈嘉念說,“他老人家身體時好時壞,說句現實的話,過一天少一天,不好總叫他煩心。”

她說完,過了好久,一杯奶都喝完了,傅寄忱的目光還定在她臉上,他面前的那份早餐沒動過。

沈嘉念撕下小籠包的麵皮塞進嘴裡,見他還是一副呆住的樣子,忐忐忑忑地出聲:“你怎麼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說錯話了?”

“我想到了一句話——”傅寄忱終於有了反應,眉眼很柔和,嘴角是上揚的。

沈嘉念問:“什麼話?”

傅寄忱伸手,指尖揩過她嘴角沾的牛奶,聲音溫柔得能融化冬雪:“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沈嘉念“呵”了一聲,她可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賢惠能幹的妻子,反而處處需要他費心照顧。

“傅先生,你對我的濾鏡可能有城牆那麼厚。”

沈嘉念朝他咧咧嘴角,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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