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進雲鼎宮苑的時候,雨還沒停,落在院子裡的綠植上,窸窸窣窣的響,天然的白噪音。

車門開啟,沈嘉念拎著蛋糕下來。

傅寄忱從另一邊下車,手裡拿著沈嘉念送給他的鮮花。

經過客廳,傅寄忱把花交給程錦,叮囑她找個花瓶養起來,送到三樓的臥室。走了沒幾步,傅寄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交代程錦:“先放樓下,明早再送上來。”

這意思是接下來不要上去打擾他們。

不知道程姨聽懂了傅寄忱的言下之意沒有,反正沈嘉念聽懂了,沒好意思去看程姨現在是什麼表情,低著眼率先進了電梯。

回到臥室,沈嘉念把蛋糕放在桌上,脫了外套,將快要散掉的頭髮重新梳理了一番,隨手紮了個低馬尾。

“打火機給我。”沈嘉念朝傅寄忱伸出一隻手。

“褲子口袋裡。”傅寄忱兩隻手解領帶,示意她自己拿。

沈嘉唸的手探進他西褲的口袋裡,只摸到了手機,換到另一邊,找出了打火機。她拆開蛋糕的包裝盒,裡面是巧克力慕斯,尺寸不是很大,上面堆著草莓、芒果和獼猴桃。

她翻出紙袋裡的兩根數字蠟燭,插在蛋糕上,神情有些激動,比她自己過生日還開心。

傅寄忱單穿著襯衣,領帶解下來隨手丟到一邊,領口的扣子鬆開了兩顆,微微敞著,精緻的鎖骨半隱半現,眉眼含笑注視著沈嘉唸的一舉一動。

沈嘉念正低頭擺弄著打火機,試了好幾下沒打著火,扭著脖子向傅寄忱求助:“不會沒油了吧?”

傅寄忱輕嘆,身體靠近她,從背後環繞著她的身子,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怎麼滑動打火機上的砂輪。

“像這樣,用點勁兒,知道嗎?”傅寄忱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低沉而溫醇,“像你剛剛那樣慢騰騰地、輕輕地滑動,一百遍也打不著火。”

沈嘉念“哦”了聲。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打火機竄出一簇淡藍色的火焰,湊到蠟燭的引線上點燃。沈嘉念甩了甩手,火焰就滅了,她合上金屬蓋子,丟到桌上,從傅寄忱懷裡退出來,關掉了臥室裡的燈。

窗外下著雨,無月也無星,屋內只剩溫暖的燭火搖曳。

“等一下。”沈嘉念趿拉著拖鞋跑來跑去忙活個不停,從袋子裡翻出一頂硬紙殼製成的皇冠,扣好連線的地方,高高舉著,戴在傅寄忱頭頂,雙手合拍了一下,“這樣就完美了。”

傅寄忱眉心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極度彆扭,手抬起來,摸到了頭頂的皇冠,還沒來得及拿下來,就被沈嘉念出聲阻止了:“不許摘下來。”

“我六歲就不戴這玩意兒了。”傅寄忱微歪著頭看她,眼裡是濃濃的無奈。

沈嘉念忍著笑,說:“正好,幫你返璞歸真。”

“返璞歸真?”

“嗯。”沈嘉念還是沒忍住,嘴角上揚,笑了出來,“好了,快點許願吹蠟燭,不然蠟燭要燒沒啦。”

傅寄忱望著晃動的燭火,以及燭火中的她,既感動又有些頭痛,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沈嘉念乾脆踮起腳尖,親自上手捂住他的雙眼:“好了,可以許願了。”

傅寄忱見躲不過去,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在心裡默默地許下了一個願望:希望他和沈嘉念能夠白頭偕老,下輩子、下下輩子、永永遠遠在一起。

“許完了。”傅寄忱出聲,示意她可以放開了。

沈嘉念拿下了自己的手,沒問他許了什麼願望,只催促他:“吹蠟燭。”

都做到這一步了,沒道理還扭捏,傅寄忱從善如流地低下頭,吹滅了那兩根燃燒著的粉色蠟燭,火速摘下頭頂的皇冠,報復性地戴在了沈嘉唸的頭上。

沈嘉念才不怕糗,頂著皇冠對他笑。

不管過去多少年,傅寄忱想,他應該不會忘記這個特別的生日。

他像個幼稚的孩童,戴上紙皇冠,被人蒙著眼睛催促許願,然後吹滅蠟燭。那個給他矇眼睛的姑娘告訴他:“儀式完成了,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她沒問,他也就沒說自己許的願望是什麼,但她說他的願望會實現,他覺得很滿足,他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

臥室裡一片漆黑,沈嘉念伸出雙手摸索著想要把燈開啟,傅寄忱攔住了她的動作:“你坐著別動,我去開燈。”

沈嘉念乖乖地坐回去,手指摸到了桌上剛剛被她隨手放下的打火機,翻開蓋子,滑動砂輪,擦出了一簇火苗,為傅寄忱照亮。

傅寄忱正背對著她,察覺到她的意圖,嘴唇微勾,藉著這抹光亮走到牆邊,按下了開關。

室內一霎被燈光充盈,亮堂堂的。

沈嘉念拿起塑膠制餐刀,切出一塊蛋糕裝進白瓷碟裡,推到對面,對著走過來的傅寄忱說:“我提前交代過,不要弄得太甜,你嚐嚐。”

說著,她準備給自己也切一塊,傅寄忱看著碟子裡的那塊蛋糕,他肯定吃不完:“我們分著吃一塊就夠了。”

“嗯?”沈嘉念切蛋糕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眸看他。

“這塊太大了。”

沈嘉念瞄了眼,好像確實切得有點大,於是把剩下的蛋糕裝起來,放到冰箱裡,跟傅寄忱吃同一塊蛋糕。

她挖出一勺先餵給他,見他張嘴吃下,盯著他微微抿動的嘴巴,問:“味道還可以嗎?”

如她所說,蛋糕的甜度很低,巧克力味濃郁,能吃到發苦的味道,夾雜著車厘子混合朗姆酒的味道。傅寄忱挑動著眉尾,回答:“還行。”

沈嘉念挖了一勺自己品嚐,瞬間被俘獲了味蕾,眉毛都抬高了:“不枉我挑了那麼久,真的很好吃。”

傅寄忱笑。

一塊蛋糕在你一口我一口中漸漸沒了,最後一口蛋糕被沈嘉念舀起來,餵給傅寄忱。他猶豫了下,張口吃了,卻在下一秒,拉著她的手腕把人扯到自己懷裡,吻住了她的唇。

兩人嘴裡都是巧克力微甜微苦的味道,分不清彼此。

沈嘉念本就微醺的大腦,經過一吻,徹底暈乎了,攀著他肩膀的手軟綿綿的,慢慢地,整個人成了一灘水,倚在他胸膛上。

親吻的地點轉移到沙發上,傅寄忱的呼吸漸沉漸重,不時喚著她的名字,嘉念、老婆、寶寶,輪著喚。

沈嘉念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麼,一聲聲應著,聽著像是呻吟……

傅寄忱忽然湊到她耳畔說了句什麼,沈嘉念混沌的大腦頓時清醒了一些,紅著臉看他,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問她那件紅色的長紗裙在哪兒。

果然,她就知道,他在劇院裡跟她說的那句“衣服留著,帶回去穿”別有深意。

“……在包裡,”沈嘉念聽到自己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他。

她被他帶壞了,竟然真的告訴了他。

傅寄忱短暫離開了一會兒,再過來時,手裡拿著她的方包,從裡面扯出她隨便團成一團塞進去的紅紗裙,徵詢她的意思:“要不要換上?”

跟隨隊裡的成員登上飛機時,沈嘉念還在擔心,臥室裡那一堆紅色的碎布被程姨看到以後會怎麼想。

她懊悔地捂住眼睛,心想,應該找個塑膠袋裝起來,偷偷地丟出去……

沈嘉念暗暗嘆息一聲,戴上眼罩準備睡覺,然而,她心裡想著這件事,難以入眠。

“嘉念,你不舒服嗎?”

說話的是旁邊座位上的溫苒,也是樂隊裡的大提琴手,見沈嘉念動來動去,以為她身體不適。

沈嘉念拉下眼罩,朝她笑了下:“沒有,我睡不著,有點煩躁。”

溫苒把手裡一隻無線耳機遞給她:“要看劇嗎?我下載了一整部,最近剛播完的劇,很好看。”

沈嘉念擺手拒絕:“不了,謝謝。”

溫苒沒再詢問她,把耳機塞回耳朵裡,接著追劇。

沈嘉念拉上眼罩,胡思亂想了一通,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餘光注意到沈嘉念沒再動,像是睡了過去,溫苒的視線從平板上移開,看向沈嘉唸的臉,她戴了眼罩,只露出下半張臉,粉唇微抿,下巴小巧精緻。

她們所在的交響樂隊是單管制,三十多個人,拉大提琴的有三個,她和另一個男生入職有四年多了,沈嘉念一來就成了首席,他們絃樂器組的人都唯她馬首是瞻,明明她的年紀也不大。

經理人應該是看中了沈嘉唸的家世背景,畢竟人家是君山的總裁夫人呢,怎麼可能不給她面子。

縱使溫苒心裡不服,也拿沈嘉念沒辦法,她這等小人物,還指望這份工作養家餬口,哪能跟養尊處優的沈嘉念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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