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一眾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仁和醫院。

醫生拿來手術知情同意書給傅寄忱籤,跟他說明情況,病人被送來醫院救治時,身體內多器官衰竭,很可能下不了手術檯。手術難度大、風險高,就算最後搶救成功了,也不一定就能恢復,總之,各方面都不樂觀,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傅老爺子聽完醫生的話,眼前一陣發黑,踉蹌著倒退了兩步,被傅啟鎮和傅建芳一左一右扶穩了。

“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老爺子站穩後,一把握住了醫生的手,眼神殷切懇求,再不復往日嚴苛冷厲的神態。

“老先生放心,我們會盡力的。”醫生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語,也做不出一定會救活病人的承諾。

傅寄忱握筆的力道很重,指骨凸出,在同意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交給醫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

片刻後,手術室的門關上,閒人勿擾。

走廊上,傅家的人一言不發,焦急等待的過程中,時而望向緊閉的門,哪怕心裡清楚手術不會那麼快結束,還是忍不住看,想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爸,您坐會兒吧。”傅建芳微微低頭,輕聲勸著老爺子,“站久了您的身體吃不消。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傅老爺子沒有執拗,被子女攙扶著,在靠牆的公共座椅上坐下,手蜷成拳頭放在膝上,滿是皺紋的臉上難掩悲傷。

他腦子不糊塗,醫生那幾句話裡表達的意思很清楚,只不過事情沒到那一步,人總願意相信會有奇蹟發生。

電梯門在這時開啟,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傅建芳聞聲抬起頭看過去,過來的人是魏榮華,披頭散髮,面容焦炙,雙眼哭得又紅又腫,裙子外面套著一件淺灰色開衫,腳上穿著室內布拖鞋,顯然得到訊息後就匆忙趕來,沒空拾掇自己。

素來優雅端莊的傅家大夫人恐怕從未以這副形象示於人前,傅建芳收回視線,說不出刻薄的話。

“政鋆怎麼樣了?”魏榮華兩隻手緊扣,隨著話語出來的,是喉嚨底湧上來的哽咽。

沒人應她的話。

“政鋆他到底怎麼樣了?”

同樣的話說第二遍,魏榮華的嗓音已是嘶啞得厲害,幾乎聽不出她說了什麼,只見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肩膀微微顫抖。

傅飛白握住母親的雙手,紅著眼眶說:“醫生剛說了,爸的身體器官在衰竭,可能下不了手術檯,就算手術做成功了,情況也不容樂觀。”

魏榮華聞言,支撐不住,身體往下滑。

傅飛白攬著她的肩,沒讓她倒下去,眼淚流得洶湧:“媽……”

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不願相信兩個小時前身體健康的父親變成眼下這樣。

傅飛白此刻無比後悔,父親晚飯前出門時,他就看出他臉色不對,該追出去攔住他多問幾句。如果那時候自己能多關心他,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魏榮華捂著嘴,低低的啜泣聲從指縫裡漏出來,心裡的懊悔比傅飛白更深更重,她不該跟丈夫吵架,不該扇他巴掌,不該口不擇言提到故去的蕭鶴庭,或許追溯更早,她不該去插手寄忱的事……

太多的不該,促成當前的局面。

一個小時過去,手術室的移門開啟,醫生從裡面出來,哪怕見慣生死,仍然能從露出來的那雙眼裡看到痛心:“非常抱歉,患者因搶救無效死亡……”

宣佈完具體的死亡時間,醫生對患者家屬進行安撫。

老爺子在醫生出來的那一刻猛地站起身,詢問情況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到大兒子去世的訊息,張著嘴,瞳孔放大,整個人直直地往後仰去。

“爸!”

傅建芳喊了一聲,忙叫醫生救治老爺子。

給傅政鋆主刀的醫生打電話叫人過來,傅家一眾人分為兩撥,一撥跟過去檢視老爺子的狀況,一撥留在手術室外。

走廊裡響起悲慟的抽泣聲,以及女人難以置信地哭嚎。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政鋆他不可能會死,我要見他!我惹他生氣了,他不肯原諒我,故意讓你們合起夥來欺騙我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讓他出來,我跟他認錯,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他的話,以後我不會再擅作主張……”

魏榮華衝過去抓住醫生的胳膊大力搖晃,拖鞋掉了一隻,光腳踩在地上,神思渙散,狀如瘋子。

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會相信她是傅家風光無限的主母。

“媽,你別這樣,爸已經不在了。”傅飛白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哭著拉住母親。

魏榮華整個人愣住,緩緩扭過頭看向他,淚水淌過臉頰,掛在下頜:“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他不在了,他還好好的,怎麼會不在了!”

手術室的門再次開啟,傅政鋆被推了出來,面容很安詳,沒有一絲痛苦,看起來就好像睡著了。

魏榮華鬆開小兒子,撲到丈夫跟前,移動病床沒法再往前,只能停在手術室外,整條走廊迴盪著魏榮華的哭喊聲。

“傅政鋆,你起來!”魏榮華跪在地上,手指緊攥著丈夫的胳膊,試圖叫醒他,“你躺在這裡算什麼,起來跟我說話!你聽見沒有?不管你要怎麼怨我恨我都沒關係,只要你能醒過來。”

傅寄忱走過來,皮鞋踏在瓷磚地面的聲音沉穩,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有嗓音略微喑啞,對傅飛白說:“把她拉起來,先送回家裡。”

傅政鋆去世已成事實,不管接不接受都無法扭轉,後續還有一堆事要安排,不可能由著魏榮華這樣。

傅飛白看了眼大哥,他面上很平靜,難免叫人覺得冷血無情,可他眼睛裡的溼紅不是假的,說明他心裡也很難過,只不過他身為父親的長子、家裡主事的人,要扛起的擔子比別人重,不得不逼著自己沉著冷靜,以免亂了套。

對大哥,傅飛白從來都是無條件信任,彎下腰,一手握住母親的手臂,一手摟住她的肩,將人拽起來:“媽,我們先回家。”

“我不回去,我哪兒也不去,我要留在這裡守著他,等他睜開眼原諒我。”魏榮華死死抱住丈夫的遺體,不肯撒手。

傅飛白沒辦法,只能用蠻力拉開她。

魏榮華的手一點點離開病床,最後垂落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丈夫被推走,受不了打擊,昏了過去。

*

傅老先生的長子過世,訊息隔日就在圈子裡傳開。

眾人訝異於事情的突然,惋惜於傅政鋆英年早逝,更同情傅老爺子一大把年紀,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當天上午就有人前去弔唁。

靈堂外擺滿了各界人士送來的花圈輓聯,走進裡面,沒見到傅老爺子,傅家其餘人倒是都在。

傅政鋆的長子傅寄忱身穿黑色的襯衣西裝,外面套著白色麻布孝衣,頭戴孝帽,旁邊站著他的弟弟傅飛白。傅羽泠跪坐在蒲團上,垂著腦袋,手裡捏著一把紙錢,往火盆裡丟,孝帽擋住了巴掌大的臉,在哭靈。

魏榮華剛還在這裡,哭暈了過去,被二房的媳婦扶下去休息。

有賓客前來祭拜,上完香,走到一旁慰問逝者家屬。

兄弟倆拜謝,之後賓客看著傅寄忱,問起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傅飛白代為作答,沒有隱瞞真實情況:“爺爺還在醫院裡,暫時由姑姑照看。”

賓客嘆息一聲:“讓他老人家節哀,多注意身體,回頭我再去探望。”

“謝李伯父關心,我會轉告爺爺。”傅飛白一張臉蒼白憔悴,送走人,又迎來幾位前來弔唁的賓客。

線香、蠟燭、紙錢燃燒的氣味交雜,傅寄忱垂首望著水晶棺裡躺著的男人,這是他的父親,待他向來寬厚仁慈,他心中如何不哀痛。

他過去常因為魏榮華做的事遷怒於他,不肯跟他好好說話,回想起來,父子倆幾乎沒有過促膝長談的場景。

如今人不在了,他才意識到,有些事錯過就是終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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