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在目,蕭鶴生回想起來,心中有懊悔,更有恨意。

悔的是不該對妹妹聽之任之,如果在她懷孕的時候,他的手段能再強硬一些,將她綁回港城,她就不會喪命。恨的是傅政鋆薄情寡性,給了一個女人承諾,卻又將她拋棄,到最後連個解釋也沒有,自己安然待在北城,擁著美嬌妻,守著兒女。

蕭鶴生胸腔裡堵著一團積壓了三十年的氣,見到傅家人,不可能有好臉色。

都說父債子償,面對傅寄忱,他當然是怒的,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沒有在人前失態。

傅寄忱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再沒什麼可說的,深邃目光注視著蕭鶴生遠去的背影。

同樣的,這是他第一次與蕭鶴生面對面坐下來說話。那個男人穿著深灰色條紋的定製西裝,氣質溫雅,哪怕對著他這個仇人的兒子,頂多語氣上有些冰冷,沒有辱罵,也沒有行為上的衝突,可見他骨子裡是和善的。

如果他從小在蕭鶴生跟前長大,不知如今是何等模樣。

蕭鶴生隱忍多年,只為了給死去的妹妹討回公道,想來,該是一位好舅舅。

手機嗡嗡振動,拉回了傅寄忱飄遠的神思,他捏了捏眉心,從褲兜裡拿出手機看了眼,陸彥之打來的電話。

接通後,聽到陸彥之在那邊訴苦:“勞倫斯那廝油鹽不進,我嘴皮子都說破了也無濟於事,他背後那人到底許了他什麼好處!”

傅寄忱換了個手拿手機,掏出錢夾,抽出紙幣放在桌上結賬,起身離開餐廳:“等我回去再說。”

附近在修路,分公司派來的司機開著車繞了遠路,回到下榻的酒店,天已經黑了下來。

傅寄忱去酒店套房找陸彥之的時候,他也剛到,西裝外套脫了扔在沙發裡,領帶也扯開了,鬆鬆垮垮地搭在脖子上,一手扶著腰間的皮帶,一手拿著罐冰啤酒,整個一暴怒的獅子形象。

聽到開門聲,陸彥之回頭,臉色稍稍緩和:“你總算回來了,人我沒留住,真的盡力了,我、老曹,還有宋特助,三個人勸不住勞倫斯一個。”

他也知道這事兒沒辦好,眉宇間攏著一股愁緒。

老曹是分公司這邊的負責人,對情況比較瞭解,跟勞倫斯分析了一堆利弊,奈何人家就是鐵了心要退出。

傅寄忱點了根菸,踱步至落地窗前,眺望著灰濛濛的城市風景,淡聲開腔:“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那邊談得怎麼樣?那人什麼路數,君山的對家?”

陸彥之從冰箱裡又拿了一罐啤酒出來,遞給傅寄忱。

傅寄忱伸手接過,但沒開啟,隨手放在旁邊的長方木桌上,手指間夾著的煙燃到一半,他端起桌上的菸灰缸磕了磕菸灰,沒有說得太詳細:“確認了一些事。”

陸彥之灌了口酒,沒聽懂他的話,抬眸朝他看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眼前這人的背影似乎帶著些落寞。

不是談判去了,怎麼會情緒低落呢?難道效果不盡人意?

傅寄忱眯眼吐出一口菸圈,把菸蒂摁熄在菸灰缸裡,身體倚著木桌邊沿,對陸彥之說:“別管勞倫斯了,他想退出就讓他退出,能用利益撬動的人,以後也會因為利益出賣公司,始終不穩妥。趁著專案還沒到關鍵期,踢出去正好。”

陸彥之嗆了一口酒,抹著嘴角說:“那這專案怎麼辦?”

“我已經聯絡了他人技術入股,目前還在評估階段,分析師在做報告,最遲明天下午出結果,到時候再開會宣佈。”

傅寄忱說完,從兜裡掏出手機,準備給沈嘉念打個電話,一看時間,推算到國內是凌晨一點,只好歇了心思。

陸彥之瞧著他看手機出神的樣子,稍微一想,知曉了他的意圖。

“想給沈小姐打電話?”陸彥之玩味道。

聽說傅寄忱有新的對策,陸彥之的心情放鬆不少,反正他是不想再伺候勞倫斯了。

傅寄忱沒遮掩,把手機擱在桌子上,一手插兜,語調溫和幾分:“是挺想她的。她這會兒應該睡著了。”

縱然陸彥之知道好友對沈嘉念動了真情,當他聽到傅寄忱如此坦然自如地說出“想她”這種話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好比看見鐵樹開了花,太陽從西邊升起。

*

沈嘉念接到傅寄忱的電話,是在第二天晚上八點鐘,瑞士時間是下午兩點。

“到家了嗎?”傅寄忱嗓音有些沙啞,剛說一句話,忍不住輕咳了聲。

沈嘉念聽著他的聲音,眼周難忍熱意,慶幸那邊的人看不見。她嗯了聲,緊接著問:“你的嗓子怎麼了?”

傅寄忱如實說:“開了一上午的會,可能話說多了。”說著,他又低低地乾咳一聲。

“你吃飯了嗎?”沈嘉念問。

“宋舫訂了餐,等會兒就去吃。”傅寄忱身體裡繃緊的那根弦,在聽到她關心的話語後,緩緩鬆懈,聲音也不由得放輕,“你呢,吃過晚飯了嗎?”

“剛吃了一點水果,廚師還在做菜。”

沈嘉念坐在雲鼎宮苑別墅的客廳裡,電視機開著,音量調得很小,面前的茶几上擺了一盤切好的水果。

傅寄忱想到登機前她胃不舒服,還有陸彥之說的那句話,溫聲問她:“那天從機場回來以後,胃還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挺好的。”沈嘉念儘量讓聲音平緩,“你什麼時候回來?”

傅寄忱唇邊綻開一抹笑:“現在還不確定。”

沈嘉念說:“那你訂好票別忘了給我發訊息。”

“你要過來接機?”傅寄忱臉上的笑意愈加深濃,透過語氣傳出來,莫名的柔情。

沈嘉念搭在腿上的一隻手握緊,緩緩吸了口氣,不想欺騙他,帶給他期望,她遮遮掩掩道:“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程錦過來叫沈嘉念吃飯,電話裡的傅寄忱聽見了,說了結束語:“去吃飯吧,我也準備吃飯了。”

電話結束通話的前一秒,沈嘉念急忙道:“你讓宋特助給你準備點蜂蜜水,雪梨水也行,對嗓子好。”

她知道他在那邊很忙,可能抽不出時間顧及這些,但她還是希望他能照顧好自己。

傅寄忱笑了笑:“知道了。”

通話結束,沈嘉念拿下手機攥在手裡,盯著空氣中的某一處發起了呆,直到程錦把菜都端到桌上,再次過來叫她,她才回神,起身去餐廳吃飯。

*

四天後,沈嘉念收到傅寄忱的簡訊,他是下午六點十五分的航班,中途會在巴黎停留兩小時四十分鐘,到達首都國際機場是第二天下午四點半左右。

沈嘉念心跳遽然加快,只覺頭頂懸著的那把劍終於落了下來。

她佯裝無事地回覆了簡訊,說自己在家等他。這是她對傅寄忱撒的最後一個謊。

六點多,得知傅寄忱已經順利登上飛機,沈嘉念在網上預約了快遞上門服務,寄出去一封信,是給她的老師閆秋生的。

有些話她沒辦法當著閆秋生的面說,全部寫在了信裡。

廚師做好了晚飯,程錦過來叫她,一切都跟往常一樣,沈嘉念坐在餐桌旁安靜吃完,回到樓上房間。

廚師離開後,程錦收拾了一會兒屋子,關掉各處的燈,早早回了自己的臥房。

整棟別墅寂靜無聲,只餘鐘錶滴滴答答地走動,沈嘉念提著雙肩包大小的行李袋,沒乘電梯,摸黑從三樓走下來,腳步很輕。

沒想到驚醒了在客廳裡睡覺的兩隻狗,搖著尾巴過來扒拉沈嘉唸的褲腿。

它們跟沈嘉念太過熟悉,所以不會吠叫出聲。

沈嘉念彎下腰摸了摸兩隻狗背部的毛髮,輕輕開啟別墅的大門,走了出去。

柵欄門外設有保安亭,看到沈嘉念提著東西走來,門衛把腦袋探出窗戶,打了聲招呼:“沈小姐,現在出門嗎?怎麼沒叫車啊?”

平日裡沈嘉念出入別墅都是坐家裡的車,沒自己打過車,所以門衛有些訝異。

沈嘉念彎唇淡笑,神色自然地回答:“要去見一位朋友,她就住在附近,步行過去很方便,不用叫司機過來。”

門衛沒懷疑,沈嘉念推開柵欄門,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讓司機送她去機場。

坐在車裡,她才卸下偽裝出來的淡然,腦袋靠著車窗玻璃,輕闔雙眼,霓虹燈光掠過她的臉龐,照亮她眼角晶瑩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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