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跟身後的同伴說了一聲,直接走進包廂,張口要說什麼,注意到坐在傅寄忱身邊的沈嘉念,突然愣住了。

角度原因,她在門外沒看到包廂裡還有其他人,此刻難免有些尷尬,神色都不自然了:“寄忱哥,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沈嘉念。

沈嘉念今天主要是來醫院看望病人,出門前沒有化妝,穿著厚款的棉質襯衫,套了件菱格紋針織馬甲,搭配牛仔褲。外套被她脫下來搭在椅子上。

簡單的裝扮,素淨的臉龐,長髮披肩,渾身透著一股學生氣。

沈嘉念感覺對方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有些不舒服,於是抬起眼簾,直直地看過去。

那女孩年紀與她相仿,打扮得跟櫥窗裡精緻的洋娃娃一樣,黑色波浪捲髮紮起高馬尾,別了一枚小巧的黑色蝴蝶結髮夾,身上穿著時尚套裝,一雙長筒靴裹住小腿,手裡拎著mini款的包。

兩人目光相接,那女孩率先移開目光,看向傅寄忱,故作隨意地問:“寄忱哥,你在這裡請客戶吃飯嗎?”

她知道傅寄忱身邊的女生不是客戶,沒有客戶是她這副裝扮,只當她是傍大款的女大學生,心中有所鄙夷,所以才故意那麼問。

寄忱哥是她姐姐的未婚夫,既然被她撞見了,她總得做點什麼,讓這個恬不知恥的女生知難而退。

傅寄忱面色冷淡:“不是客戶。你還有事?”

徐靜依挎著小包走近了兩步,熱絡地同他交談:“你知道我姐快回國了嗎?她的東西已經從國外寄回來了。到時候你要去接機嗎?我可以把航班資訊發給你。”

傅寄忱淡淡道:“說完了嗎?”

徐靜依臉色一僵,他怎麼是這個態度?

雖然沒有舉辦正式的訂婚典禮,算不得真正的未婚夫妻,但兩家人有過口頭商量,將傅寄忱和她的姐姐徐幼萱湊成一對。

他不會聽不懂她的意思吧。

瞧出傅寄忱面露不虞,徐靜依有點怵,不敢再多言,訕訕地笑道:“朋友在等我,我就不打擾你用餐啦,拜拜。”

徐靜依俏皮地晃了晃小手,轉身溜出去。

走廊上等待的幾個好姐妹立刻圍上來,好奇地問:“那位男士是誰啊?長得好帥!遠遠看一眼,魂都被勾走了。聽你叫他哥,我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好看的哥哥。”

徐靜依胸口堵著一股氣,臉色差得很:“他算我哪門子的哥哥,是我姐的未婚夫,以前見過面,按照禮數叫他一聲哥,以後得改口叫姐夫。”

“你姐不是在國外讀書嗎?”

“已經博士畢業,再過不久就要回國了。”徐靜依一言難盡道,“我進去的時候,看到他和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他說不是客戶,我看他是包養了個女大學生。太可惡了,置我姐於何地。”

朋友愣了愣,旋即露出一副很懂的樣子,道:“替你姐擔心啊?他們這種成功人士婚前都玩得挺花,有的結婚後會收心迴歸家庭,有的婚後也不見得收斂。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徐靜依死死擰著眉:“我以為寄忱哥不是那種人。”

“嗐,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其實男人的心才最深沉可怕。”她朋友在這方面頗有心得體會,“有些男人表面根本看不出什麼,骨子裡憋著壞。”

*

休息日客流量大,上菜的速度有些慢。

侍應生先送了一瓶起泡酒進來。

瓶蓋開啟,沈嘉念沒讓侍應生幫忙,自己動手倒了一杯。氣泡在液體中跳躍,爭先恐後湧出來,掛在剔透的杯壁上。

沈嘉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涼的口感瞬間讓人頭腦清醒,但是裡面所含的酒精在入腹之後會升騰起一股讓人眩暈的魔力。

傅寄忱拎起酒瓶拿到眼前看酒精度數,瓶身的標籤上寫著六度,而沈嘉念兩口下肚,白皙的臉頰就染上了酡紅。

他把酒瓶拿遠了,放到餐桌的另一端:“少喝點。”

沈嘉念很識趣,沒問那個女孩是誰,也沒問那個女孩口中的姐姐是誰,儘管心裡有一些猜測,也懶得去求證。

或許,不是懶,是不敢。

傅寄忱看著她,正要開口說什麼,侍應生過來上菜,先湯後主食,最後是沙拉,額外贈送了一份甜點。

沈嘉念輕聲道謝,拿起勺子喝奶油蘑菇湯,聽見身旁的男人緩聲道:“剛剛那位是徐家的二小姐,以前兩家一起吃過飯,見過兩三回。”

沈嘉念聽出他在解釋那個女孩的身份,喝湯的動作慢下來,靜等著後文。

傅寄忱沒想過隱瞞,不過,確實也不值得拿出來說,便言簡意賅道:“她姐姐是老爺子屬意的未來孫媳婦人選。”

沈嘉念握著勺子的手驀地攥緊,如鯁在喉。

“提過一嘴而已,做不得數。”傅寄忱怕她會多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老爺子的想法不等同於我的想法。”

沈嘉念並沒有得到多少安慰,她聯想到昨晚從他嘴裡聽到的,寥寥幾句關於周至臻和他女朋友的故事。

初初聽聞,以為那是別人的故事,細細品味,不過是自身的對映。

她沒那麼不懂事,在這種事情上跟他較真,微微彎唇說:“我知道了。”

說完後,沈嘉念低下頭,眼底一片涼意。

如果真的只是提過一嘴,那位徐家二小姐不會煞有介事地提起她姐姐即將回國的事,真實情況應該是兩家人預設了這樁聯姻。

沈嘉念拾掇好情緒,拿起一塊黑松露薄餅咬了一大口,烤得脆脆的薄餅,上面糊了一層香濃的芝士黑松露醬,還有一隻完整的溏心蛋。

吃飽喝足,沈嘉唸的腦子介於清醒和迷糊之間,還記得自己要跟傅寄忱講的事。

“傅寄忱,我有話跟你說。”

傅寄忱微微愣了一下,回想昨晚,他們在老宅的院子裡,她也是這麼嚴肅地跟他說:傅寄忱,我有話問你。

“你說,我聽著。”傅寄忱摸了摸煙盒,想到室內禁菸,只能作罷。

沈嘉念沒有鋪墊太多,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們的交易,停止吧。”

傅寄忱手裡的煙盒掉到桌上,一聲輕響,仿若他的心從高處跌落。他分明聽懂了她的意思,卻佯裝不懂:“什麼意思?”

沈嘉念臉頰紅紅的,是喝了酒的緣故,但她的眼神很堅定:“意思是我不想報仇了。裴家已經垮了,裴家的人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想到此而止了。這麼說,你明白嗎?”

傅寄忱咬了咬牙,臉上一寸寸凝結成冰:“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沈嘉念凝望著他,眼眸深深,一字一頓地道:“我沒喝醉,我現在很清醒,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

心頭突然被一股難過的情緒佔據,語氣頓了幾秒,她還是把想說的話儘量表達清楚:“對不起,讓你前面那些努力白費了。可,我也陪了你這麼久,兩相抵消了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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