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山。

大雪坪。

一間密室。

隨著最後一道元神重回體內,一場亙古未有的蛻變正在進行著。

嘩啦啦!!狂風近卷,空氣猶如潮水般流動,更在室內颳起一股無與倫比的漩渦,將天地之力盡數收攝,仿若黑洞。

而這漩渦的正中,正是玉連城。

他雙眼閉闔,滿頭黑髮朝天揚起,如瀑布倒卷。

渾身氣機越發縹緲莫測,嘴唇微啟,輕輕呢喃了一聲。

“我入陸地天人.”

轟隆!!下一刻,漩渦轟然爆開,化作洶湧澎湃,浩瀚無邊的強悍氣機,衝擊密室四周。

頃刻間,這一間花費無數財力、人力建造的密室開始扭曲變形,塵土飛揚。

砰砰數響中,磚瓦化作無數齏粉,巨大的震響聲遙遙傳動。

牯牛大崗上建築恢弘。

可隨著震盪聲越發嘹亮,響徹天際。

整個牯牛大崗都好似搖晃起來,如漂泊海上的巨舟,戰慄不休。

徽山上的僕役丫環驚慌失措,直以為發生了地震,叫嚷著奔跑到院子中。

一些武藝精深的弟子或長老,則是心有所感,所抬頭向天空望去。

立時震撼的無以復加。

但見數千紫氣自高穹垂洩而下,鋪滿長空,充滿神秘莫測的光華,驚豔不可方物,浩浩蕩蕩,向大雪坪方向席捲而去。

天地異象,人法天地。

而在大雪坪上,又有驚人的變化生出。

轟隆隆!!一道道巨響聲中,一間間建築徹底坍塌。

風聲呼嘯,勁氣狂卷。

無數碎片瓦礫席捲上天,又攪成漫天沙塵紛紛揚揚灑下。

依稀間,可以瞧見一道人影在氣流中顯現,憑空而立,黑衣如夜,如神魔一般屹立,散發著超越凡塵,超越世間一切的氣機。

萬千紫氣垂洩。

融入那人身體之中。

那條人影的眼睛陡然睜開。

轟隆!虛空中突兀有一道驚雷炸開,劃破天際,綻放出無與倫比的耀眼光火,映照的天地一片慘白。

但與這人相比,就不會予人驚心動魄的感覺。

因為這道閃電就是自他雙眼中生出。

他並蒼穹閃電更加驚人。

下一刻,這條黑色的人影隨意揮了揮手,好似拂去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埃。

於是勁風潰散,紫氣隱匿,天地間的種種異像消失不見,恢復如初。

若非那連片崩塌的建築,或許還會有人以為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終於到了這個境界.”

玉連城喃喃自語。

此時他立於數十丈的高空之上,衣袂飄飛,好似神仙中人。

在數日神遊中,感悟天地,另尋一番機緣,以及無數氣運的協助之下,他終於達到了這方世界的最高層次。

陸地神仙。

亦或者陸地天人。

他靜靜的感悟著體內澎湃的氣機,隨時可衝擊高天,令風雲變色。

似乎只要將手掌張開,就能囊括整個天地,包容萬物一般。

與此同時,玉連城隱隱從這片天地察覺到一種不可捉摸而磅礴浩瀚的壓力。

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只是思忖片刻,玉連城就明白了原由。

陸地神仙境界本就是這方天地承受的極限。

若想要再進一步,唯有入天門,飛昇仙界。

而他將金剛、指玄、天象三大境界都走到了頂點,成就了前所未有的陸地天人。

無論修為還是戰力,不要說這方世界,就算是天門之中,都能笑傲群仙,屹立巔峰之上。

更重要的是,慕容桐皇身具另一方世界的武道修為,比之陸地天人,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兩者疊加,使他達到了這方世界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算是八百年前的呂祖,只怕就算呂祖降世,也要甘拜下風。

“不過,這具身軀的力量,可以隨時反哺本體。

只要我願意,就可以保持在尋常陸地天人的層次,倒不必擔心被天地意志驅逐出去,至於現在……”玉連城目光一轉,看向虎頭城方向,眉宇間微微露出戰意:“且讓我戰個痛快再說.”

下一刻。

他以一種超然姿態向虎頭城方向而去。

他的速度快的無與倫比,風馳電掣亦不足以形容。

因氣機微微釋放,而造成天地轟隆一片,煙塵飛揚,如神龍過境,但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能夠捕捉到神龍的身影。

現在,他就要去瞧瞧,北莽究竟準備了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

嘿,可不要太無趣了。

……虎頭城。

城頭之上有一杆徐字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龍眼兒平原,北莽大營中央地帶的一杆大旗,同樣在風中飄蕩。

大旗之下,北莽太子殿下乘坐一匹汗血寶馬,身披絢爛金甲,正向龍眼兒平原方向望去,目光中隱隱似帶著畏懼,但轉眼間就是志得意滿,滿面笑容。

涼莽第二次大戰勢在必行。

區區虎頭城,在四十萬北莽大軍之下,唯有淪陷的下場。

區區中原宗師,除了如當初西蜀劍皇那般被踐踏為肉泥,別無其他結果。

至於那人……北莽太子眼中又復恐懼。

但很快恐懼就被驅逐的一乾二淨。

甚至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大陣之下,九九八十一位真正的仙人。

看你慕容桐皇還死不死!城頭那杆王旗之下,築有一座高出城頭走馬道的擂鼓臺。

一名身材修長的白衣年輕男子拾級而上,他站在一架大鼓前,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那根鼓槌。

“二姐,那副擔子本來是由我挑的.”

白衣男子默默無言:“從小你最是嚴厲,但實際每次都慣著我。

這一次,就讓我來為你分一點憂.”

白衣男子腰佩北涼刀。

容貌俊美至極。

徐家徐鳳年。

徐鳳年轉頭望向走馬道,那身穿蟒袍的女子正緩緩向城頭中間位置走去,走向那懸掛匾額的那處城門上方。

她身穿來自陵州金縷製造局的藩王蟒袍,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一張普通尋常的臉頰,也因權威的加持,變得肅穆威嚴起來。

女子藩王步伐並不快。

每一步都走的很沉,也走的很穩。

彷彿在女藩王肩上擔了千斤重擔一般。

但即使如此,在未到達目的之前,她絕不會停駐片刻。

即使女藩王感受到徐鳳年的目光,也沒有回頭一望,步履依舊。

很快,女藩王站定身形,目光望向龍眼兒平原,望向黑壓壓的北莽軍營。

她的目光似乎與北莽太子的目光在空中交擊了片刻。

沒有人退縮。

嗚嗚嗚!隨著身披金甲的北莽太子手臂一揮,北莽大軍中響起了一聲聲蒼涼悲壯卻強勁有力的號角聲,攻城戰就開始了。

轟隆隆!!黑壓壓的北莽步卒率先開始向前推移,如蝗蟲過境界,又如黑色螞蟻組成的浪潮。

戰事開啟,一股股濃烈的戰意隨之充斥天地之間,無言而令人心悸。

從城頭望去,密密麻麻的蝗蟲群中,還有兩三千架大小不已的投射車,在南朝軍器監官員的監督之下,以虎頭城為中心,列陣成弧。

在北涼將兩座山峰的巨石儲備用完之前,虎頭城都會遭到大石如雨的攻擊。

北莽軍隊在有條不紊的推進。

北莽太子忽然眉頭一揚,他跨下那一匹神駿大馬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名身材敦實的木訥漢子,並未披掛鐵甲,也未懸戰刀,腰間僅僅系掛有一隻布囊。

雖然布囊沒有開啟,但北莽太子知道,囊中藏有一支斷矛矛頭。

“鄧宗師,為何這麼快就現身了?”

鄧宗師。

斷矛鄧茂。

在北涼武道宗師七零八落,江湖氣數將近之際,這位乃是屈指可數的武道宗師,丟擲拓跋菩薩和種涼等極少數軍中高手外,便似乎只有此人撐起大局了。

北莽江湖與中原江湖一比,實在太寂寥,太無趣了一些。

面對北莽太子的提問,斷矛鄧茂只是將目光望向虎頭城方向,淡淡的說了一句:“他們來了.”

虎頭城上。

徐鳳年擂鼓。

一如當年西壘壁上那白衣女子。

隨著鼓聲敲響,一道道身形如同一顆顆流星,紛紛墜落在虎頭城上,與女藩王同一戰線,向北而立。

位於女藩王左側最近,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一人,蜀王、白衣兵聖,陳芝豹。

他手中梅子酒一旋,由青轉紫,一股鋒銳的槍意瀰漫而出。

大風拂面,讓這位因擊潰葉白夔而聞名的兵聖更多出一份槍仙風采。

“此來北涼一戰,非蜀王,乃北涼陳芝豹.”

不姓徐。

可名“知報”。

女藩王微笑不語。

在徐渭熊左側,是由西蜀趕赴北涼的中原劍客,桃花劍聖,鄧太阿。

他雙手負在身後,腰間懸有雙劍。

不過因為相貌平平,所以無論怎麼看,都沒有那種天下劍道唯我獨尊的劍仙風采。

他向身旁另一側的羊皮裘老頭望了望,笑道:“卻不想我鄧太阿今生還能和老劍神並肩作戰,甚是榮幸.”

同樣沒有劍神風采,甚至因為扣鼻動作而顯得有些猥瑣的李淳罡翻了個白眼道:“鄧太阿,王仙芝和慕容桐皇都說你是指玄第一,若論殺人,可謂天下無雙,我卻不信,不妨今兒咱這兩位劍神比比如何?”

鄧太阿微笑道:“好.”

白衣白髮的隋斜谷落地後,抬起那條獨臂,雙指捻動雪白長眉,輕輕吐出一口劍氣。

他又瞥了那兩位劍神一眼,略帶不屑的冷哼一聲。

“能活下來再說這種屁話.”

揹著劍下的老黃出現在隋斜谷身旁,朝著前者咧嘴一笑,露出缺門牙的光景。

吳家劍冢當代劍冠吳六鼎和劍侍翠花自然也到了,不過還有一個年輕人和吳六鼎勾肩搭背,說說笑笑,不是溫華那傢伙又是誰。

溫華腰間木劍依舊。

這傢伙精進很快。

他的師父不但有隋斜谷,還有劍九黃,有李淳罡,甚至慕容桐皇也傳過他兩招,再加上一些奇遇,竟硬生生堆到了金剛境中。

溫華放眼向另龍眼兒平原望了望:“六缸,這麼多人,你可別死了.”

吳六鼎呵呵一笑:“你死了我都不會死,翠花的酸菜我還沒吃膩。

倒是你這傢伙,形單影隻的……”溫華就要擼袖子:“姓吳的,是不是現在就想和我打一架.”

當然,最後還是打不起來。

那位劍侍雙眼一掃,這兩個被曾被翠花打的滿頭是包的傢伙立時縮了縮脖子。

一襲黑衣飄然落地,濃稠如墨。

軒轅青鋒看著那黑壓壓的北莽士兵,舌頭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殘忍暴戾的意味。

今兒這一次。

終於可以殺個盡興了。

這個女魔頭在慕容桐皇的壓制下,殺性卻越發濃郁了。

若真讓她肆意妄為,絕對做得出血洗江湖的事,又是一個劉松濤、高樹露有白衣緊隨而至,傾國傾城,沉魚落雁。

那腰間長劍,以及無形無質的鋒銳劍氣,更證明這女子並非花瓶,從某種方面來說,更是當今唯一一位女劍仙。

來自爛陀山的六珠菩薩玉足未著鞋襪,輕點城牆,飄然而至,嘴唇微抿,神態淡然,果真是寶相莊嚴。

一襲白衣,逐鹿山教主的洛陽看了六珠菩薩一眼,瓊鼻嗅了嗅,峨眉微蹙,似乎嗅到了什麼很特殊的味道,不由嘴角掠起一絲冷笑。

不遠處,刀法宗師毛舒朗、年邁儒士程白霜與南疆龍宮首席客卿嵇六安並肩而立。

最右側,又有王仙芝的兩個徒弟,於新郎和樓荒各自站立。

虎頭城上,一線之上。

有武道宗師十八人。

若以武道宗師而論,對面北莽大軍就差了不少。

軍神拓跋菩薩、斷矛鄧茂,洪敬巖,魔頭種涼,橘子洲持節令慕容寶鼎,就算再加上蛛網李密弼的後手,似乎仍是不足。

更何況,中原還有一尊慕容桐皇。

天下無敵的慕容桐皇。

一人可敵十萬的慕容桐皇。

但那位身披金甲的北莽太子,依舊是面帶微笑,從容淡然。

砰!砰!砰!!虎頭城上。

一聲聲大鼓如悶雷。

北莽步卒距離越來越近。

女藩王將佩劍紅螭抽出,一劍斬下,劍光如一條血河般浩浩蕩蕩。

轟隆隆!!當先數十北莽士兵,立時人仰馬翻,死的不能再死。

其餘十來位武道宗師衣袖飄蕩,心有靈犀的同時默唸一聲“殺”字,如一線潮水,迎向北莽大軍。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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