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還是在女公子身上。如果沒有女公子,看到呂布如此,就覺得徐州絕沒有希望,軍與士早已生二心,叛的叛,獨立的獨立,走的走!當初是女公子穩住了徐州的基本盤,而現在的棋盤,也是女公子牢牢的穩住,若不然……這麼大的棋盤,早就下崩了!

但此時此刻,曹性是絕不想呂布出事的,如果呂布是一把刀,那他就是最強的那一把刀,女公子若想執掌全部,缺了這把刀,不行!至少眼下還不行!

曹性憂心忡忡起來,在許都內心急如焚,但他安守著許都,絕不叫再出亂子!

此時的呂布躲進了一處密林之中,喘著氣,狼狽的蹲守在土坑之下,眼神凌厲,似要吃人。

赤兔很是乖巧,也知道事落了下風,不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還聽話的臥了下來,只低著頭吃著腳邊的草皮。

外面典韋緊追不捨,他好不容易才甩掉,但是,他知道躲不了太久,典韋必定會搜尋到這裡。

他一面坐著,一面從懷中掏出一小瓶巴掌大的鋼瓶,抿了一口燒酒,眼神裡似有刀子,他呂布明明有大軍在後,卻不能匯合,只能失散於此。而明明帶著虎威軍出來,卻只剩下自己單單一騎。

此時的他還沒有到悲傷的時刻,悲傷的情緒最適合在回味的時候席捲而來,那是蓋天滅地般的災難,能將人煙滅,覆蓋的苦痛,越是回味,越痛苦不甘。但眼下,危機未除,呂布還沒有一時半刻的時間能夠喘息,能夠回味,能夠體會這滅世般的苦澀。

此時的他,眼裡,心裡,都是憤怒。不是被憤怒吞噬,而是要吞噬憤怒的情緒。

人容易被悲傷吞噬,卻不容易被憤怒吞噬,只能被憤怒主導。

但呂布的性格之中,並不乏有憤怒,卻遠遠沒有過被憤怒主宰過的人生時刻,他十分勇猛蓋世,然而,他卻是膽怯的本質。雖有志,但志向,卻也不能蓋過他的能力的光芒。與他的武力比起來,他的情緒,志向都是稍弱的匹配。

而此時此刻,這份裝備,似乎已經漸漸豐滿,成就了起來。

呂布是性情中人,但他的性情更適合於玩樂方向,而不是被情緒主導的偏憤怒殺氣的方向。

這種幾乎可以理解為偏懦弱的性格。此時此刻,也漸漸的得到了些許禰補。

人性之難補,堪比補天之難。

但如此多的心腹的性命,就在他的粗莽之中失去,哪怕再冥頑之人,此時此刻,也能稍禰補些人性的弱點。

呂布此時憤怒,後悔,還有憤恨。但卻十分冷靜。不至於衝動之下就衝出去找典韋拼命廝殺,然後同歸於盡。

他知道,越是憤怒,越要剋制冷靜,越要仔細盤算!

他的眼眶通紅,他知道,他必須要等待時機。滅殺典韋。但此時典韋身邊有近千人左右,他不能急躁。

此時,援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更何況失了先機的情況下,想要迫切的指望著援軍來救自己,恐怕是對他的兵馬太苛刻了。

他只能指望自己!

他口中含著燒刀子似的酒,手緊緊的握在一處,坐在地上,靠著樹,將耳朵豎起,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一聲也不吭。

絕境嗎?!

是吧。

可是,他不禁憶起當初呂嫻孤身一人潛行北方,探查虛實之時,呂嫻叫過苦嗎?!她從來沒有,甚至回去以後都不願意提起那其中的艱險。她當時帶的人並不多,而旅行也很漫長,還是冬季,有冰天雪地露宿的苦,也有遇險關不得不走險道去攀爬險峻的苦,她也曾落到孤身一人面對追兵的時候,可她卻不願意提起,只是帶回了很多的資訊和情報。

在情報大過天的軍隊裡,她從不言苦,只是從來沒有退縮過刻苦達到目的意志。

呂布不禁想到呂嫻,這心裡就再也沒有任何退縮和膽怯。他呂布這一生,能有這樣的一個後代,也算沒有白活。

哪怕在此時此刻,真的被典韋圍殺,好像也死而無憾了!

這一想到後方必無恙,而呂嫻又是可堪大任之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後患。這心裡後怕少了,這大後方的可靠與作用對人的心理影響就更大了。

至少此時此刻的呂布,是不懼死的!

這,給與了他無限的勇氣!

他不禁又抿了一口燒酒,胸口火辣辣的帶勁,過癮!

這一生,聞名於世,沒白活!

他的眼神裡全是堅韌,找出冷冰冰的被壓成稀碎的碎餅子,就著燒酒一點點的吃了下去。

他必須幹掉典韋!但,須要時機!

林子外面的典韋,也失去了呂布蹤跡,他的心口滿是憤怒,找到了此地,他便命令手下去尋找呂布的蹤跡。

手下兵士回道:“到了此處,便失去了蹤跡,恐怕他藏到密林之中了!”

典韋瞪著眼睛,紅著眼眶,道:“這狗賊必躲在其中!”

算算時辰,腳程,他足足追了四五十里,這赤兔哪怕再能跑,也是連續的工作了一天多了,也會累。不至於那變態的真的還能跑。馬再牛,它也是馬,就需要休息。

他這邊都累死了兩匹馬了,其它的馬也都喘息著,坐到了地上,癱坐休息了,幸虧都是良馬,也善戰,沒有累死更多。急尋了水和糧草給它們吃,才能堅持住。

便是他們腹飢不已,都是先給馬吃。

馬,代表著戰鬥力,不到關鍵之時,誰捨得讓馬累死?!

“將軍,要入密林找嗎?!”身邊參將道:“這密林十分繁雜,多有荊棘,這天色也黑盡了,恐怕對我軍不利。”

密林最利收割,尤其是以少欺多。

他們這麼多人,這一進去,就失了地利了!

倘若呂布佈置了陷阱,或是用弓箭,他們就會陷入慌亂,而人多的優勢在密林中是絕對不會發揮出來的,他們只能被動打亂,打散。而呂布的勇武,也令他們心生懼怯。若是廣闊之處,他們用人堆,也能把呂布給圍死。但無意義的被動散亂作戰,這太被動,他們不怕死,但怕無意義的戰。

典韋眼中冒火,死死的盯著這茂密的樹林,咬著牙道:“這狗賊倒是能躲!”

他對於這裡的地形也不算陌生,盤算了一下週圍附近並無什麼可躲之地,因此呂布在這密林的可能性很大!

典韋思索了一會,冒險摸著黑進樹林搜人的風險太高,而且很可能會被躲著的呂布給幹掉,便道:“將人分成三隊,一隊繞著樹林和附近,再去尋找蹤跡;一隊則原地休息待命,等待換班,這狗賊若在此林之中,是想耗,便陪他耗;三隊去砍林,準備放火,用煙燻,不怕這狗賊不出來!他若出來,圍殺之。若不出來,等明日天一亮,就放火燒林!”

“是!”這些都是曹軍精銳,是令行禁止的精英,此時聽了命令俱都行動起來。

能被挑進精英營的,都是孤膽勇士,對於生死,早已經看淡。並且除了一腔熱血之外還令有一腔忠勇和決心。

他們在失去那麼多人的情況下,眼睛裡剩下的只有報仇,繼續去完成未完成的任務。而不是膽怯,懷疑,以及逃跑!

這些都是一些人的品質,挑軍士與挑馬一樣,人有品性,馬有馬的脾性,從一開始若是挑的都是歪瓜裂棗,再怎麼訓練培養到了關鍵時刻也是白搭,他們都會被自己的弱點與人性所打敗。但若一開始挑的便是一往無前的孤勇之士,就不必擔心他們在關鍵時刻背叛,或是懷疑自身而至失敗,他們只能夠敗著死,卻絕不會逃著生。如果主將已然決定哪怕是死也要完成任務,那他們就絕不會退縮。

而這樣的軍隊,在經過訓練以後,是十分省心省力的,他們早已經能夠自我管理,主將一個命令,他們便能完成剩下的分配任務,並且找出能夠主領小隊的臨時隊長。

所謂精兵,便是如此!

正因為如此,軍隊養著他們,將領尊重著他們,也率領著他們,而曹操依賴著他們。正因為他們具有可堪大用的本事,便是平時做些違法之行,便是連曹操也會容忍,甚至縱容。

軍隊是武器,有時候兵器偶爾會傷到自己身邊的人,好像也不是不能容忍,不是嗎?!只要沒有失去掌控,一切都是可以容忍的。這便是為人主,不能太黑白分明的原因。

而這種精英,是絕對可遇不可求的。

他們不是隻會聽話卻膽怯的小人,而是不懼生死的英傑,英傑平時有那麼一點小不聽話,小放縱,好像沒什麼問題!

曹操平時愛惜著他們,與他們是共生的。若不是此次被逼到這種地步,他不至於用他們來堆人命,用他們來以命換命。

呂布聽到了震動聲,腳步聲,他知道曹軍已然追來了,並且停留在了這裡。他緊擰了眉頭,他知道,他哪怕佈置陷阱也沒什麼用,因為曹軍不會冒著黑夜進來。他埋伏不了他們,更不可能埋伏得了典韋,況且他一人之力,又能佈置多少陷阱?!

他在思索著對策。

“如果是嫻兒,此時應該會如何做呢?!”呂布喃喃著,腦子轉的飛快。

如果是呂嫻,根本就不可能進這種密林。

呂布到底還是孤身一人在外的經驗不足,否則,他也絕不會進這密林。更何況,他這一覆盤,此時也有點後悔,因為他把蹤跡抹除的太乾淨了,曹軍找不到蹤跡,反而會更加的懷疑這處密林。糟!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以典韋那狗賊的嗅覺,在失去他的足跡的情況下,只怕會覺得這密林實在太顯眼太可疑!

呂布一凜,立即起了身,渾身肌肉緊繃。赤兔見此,也是危機感重重,立即站了起來,站在呂布身邊。

呂布安撫般的摸著它的臉,道:“乖赤兔,能不能活,得看你了,是看咱們倆的命硬不硬!”

赤兔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它的性情也算跳脫的,但是關鍵時刻,從來不會縱容性子,變得很乖巧很安靜。知道此時慎重,它豈敢發出一點點聲音?!

呂布知道,必須馬上出去,否則,一旦他們用火攻,他就完完全全的被動了。

一旦被煙進了林子裡,那他就徹底的被煙迷住,等失去了戰鬥力,就完全任人宰割。因此他沒有半分的遲疑,立即騎上了赤兔,拎著方天畫戟,在尋找著出去的路。

今天還很不妙,這風恰恰是下風,他處於下風,這煙一旦起來,這……

遠遠的他也聽到了砍伐之聲。這明顯就是要用煙了。

不能遲疑,必須出去!

他不禁騎著馬騎的快了些,哪怕被荊棘劃傷了手,他也不在乎。而赤兔更是好樣的,一聲也沒嘶,雖有馬毛保護,但到底在密林之中行進,並不舒服,但赤兔的速度沒有放緩,甚至連嘶鳴一聲也沒有!

呂布從行軍包中,找出了一卷鋼絲來。當初還是呂嫻一一的放進他的行軍包中的,當時的他,還不怎麼在意,覺得身邊不會離人,再則他又勇武異常,不可能用到這種東西。當歸呂嫻也沒說什麼,只是恨不得拎著他的耳朵告訴了他怎麼用。讓他不管用不用得上,得記住用法。並且時不時的還會考一考他。對此,呂布是記的刻骨銘心!

呂布將這鋼絲卷在赤兔眼前晃了一晃,道:“等布將此提拉起,你要記住路線,切莫被此割傷或是攔截,要躍過去,明白嗎?!”

赤兔顯然比他要聰明的多,大腦袋瓜一眼就記住了。在軍營中時,它也是受過跳躍障礙的訓練的,沒有比他更出色的馬!

別說這種有形的障礙了,哪怕是無形的障礙,就算有夜的障礙,它也表現出色,一次也沒有失足過,其它良馬不知失過多少前蹄,只有它從來沒有失足過。

所謂名馬,就是從無折蹄。名將也是如此。只有不敗,才能成就威名!否則,誰又能記得住失敗過的馬或是戰將呢,他們甚至在史上得不到姓名。

赤兔優秀到當初呂嫻看它表現優異,都眼饞。還調侃過赤兔,說它什麼都好,就是不生崽,給它匹配了那許多的母馬,結果,一個崽也沒種下。再加上呂嫻常常戲弄它,赤兔反而更喜歡有點臭屁,卻拿它當寶貝的呂布,見到呂嫻都是想躲的,實在躲不掉,才會見機討好一番主人的小崽兒。畢竟小崽兒能騎在主人頭上撒潑,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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