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山話音剛落,季大整個人便怔住了。

他此時有些倉惶的窺了一眼沈硯山的神色,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眼前的少年,微揚起眼眸,雋秀的容顏,風姿卓越。

季大垂下眼眸,身子瑟瑟發抖。

“城郊的藥鋪我倒是認識幾家!”沈硯山拂了一下袖子,嗓音淡淡地,“王掌櫃、柳掌櫃……哦,對,還有曾掌櫃!”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說話的語氣又無比的清冷。

季大聽到沈硯山說起曾掌櫃的時候,眉眼裡便更慌張了。

沈硯山頓住了話語,微微勾唇,“果然,真的是曾掌櫃!這位掌櫃的,小爺對他應該還有印象!”

虞非聽到沈硯山提起曾掌櫃的時候,指尖微顫。

如沈硯山所言,他自然是記得這位曾掌櫃的。

當年,虞方小時候錯服的毒藥,便是下人從曾掌櫃的藥鋪拿回來的!

若不是虞方命大,因為厭惡藥的味道,所以只是碰了一些,便吐了出來,或許在哪個時候,虞方便早已沒了。

後來,他的父親去追查這件事情,曾掌櫃也是嚇壞了。

曾掌櫃跪在他父親面前,說自己也不知道,買藥的人會給人下毒,他以為是用來毒老鼠的。

他的父親,顯然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下人早已招供,說是收買她的人,讓她去曾掌櫃哪裡取藥。

所以,鬧到最後。

曾掌櫃砍掉了自己的右手,併發誓再也不從南疆去買這種害人的毒藥!

那一年他站在父親的身邊,看著曾掌櫃的妻子大著個肚子,一臉慘白的看著他們。

因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他們並未要曾掌櫃的性命……畢竟,這件事情曾掌櫃也只是一個賣藥的,就算知曉其中的內情,也不過是貪婪想賺一些銀子。

卻不想,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再也不賣毒藥的曾掌櫃,如今又將毒藥賣給了季大。

或許……

曾掌櫃是認識季大的,他也知曉季大要做什麼!

又或許……是一場復仇。

當年,他們的仁慈,卻成了一把帶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他們。

虞非挪開目光,看著眼前的季大說,“是曾掌櫃嗎?”

“我,我……”季大嚇的目瞪口呆,他往後縮了縮身子,猥瑣的臉上,全是恐懼,“小爺,我……”

“是不是!”虞非幾乎是低吼出這句話,“是不是曾掌櫃!”

虞非的神色太過異常,連晏季常和小虞氏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季大不敢說話,而站在季大身邊,看起來年紀稍小的一些人立即點了點頭,“回小爺話,是曾掌櫃,是曾掌櫃!他說,那些藥和京城裡的藥是不一樣的,無色無味,就算是用了,也不會立即暴斃!等過了幾日,才會發作……曾掌櫃還說,用過的人,若是再多用參湯,藥效會發揮的更快,尤其是用過野山參的人,只需要一個時辰,便會……便會徹底的斷氣!”

虞非聽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似的,依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沈硯山看著虞非的模樣,又淡然地說,“所以,十多年前,你們,也是在曾掌櫃哪裡買的藥?”

“是是是!”季二還未來得及多想,便點頭,“是在他哪裡買的!”

結果,季二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回答了沈硯山什麼問題!

他啞然的看著沈硯山,一時怔住。

“十幾年前?”晏季常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微微閃爍,“冬日?”

季二不敢直視晏季常的目光……

此時的他們,宛如院外的梧桐樹一般,失去了陽光和水分,漸漸地枯萎。枝頭上的樹葉,也在這寒冷的冬季裡,慢慢的凋謝,一片頹廢之色。

他們現在誰也不能仰仗。

說多錯多,大概就是他們目前的處境了。

季大方才貪圖虞非的三千兩銀子,一口氣將心裡的怨氣都發洩了出來!無論如何,季大也沒想到,他的一句話會要了季姨娘的性命。

明明……季姨娘替晏季常生下了唯一的兒子晏谷殊。

貴為世子的晏季常若是沒有兒子,他又如何名正言順的繼承侯位?

若是晏季常毒殺了季姨娘,那麼接下來晏谷殊必定會對晏季常恨之入骨……

季二想著這些,頭腦裡一片混亂。

他沉默不語的時候,晏季常目光卻沒有挪開,“是初七,對嗎?”

他這句話說的平淡,卻驚的在一邊的晏錦,目光慢慢地挪了過去。

初七……

冬日裡的初七。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生母的去世的那一日!

她很少過生辰,是因為這一日,她失去了母親!前世同人交好的時候,晏錦也從未跟人,真實的坦白過她生辰到底是那一日!

她滿口謊言,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最懦弱的一面。

她是晏家的嫡長女,也是晏綺寧的姐姐。

若她懦弱,那麼又能懦弱給誰看呢?

“是誰吩咐你去買的?”晏季常將手裡的茶盞放下後,言語裡帶了憤怒,“是誰?”

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是被人吹去了上面的塵埃,真相也慢慢地顯露了出來。

晏季常此時,儘量的按捺住了,心裡的怨恨。

當年,若不是虞家阻攔他繼續查下去,他必定會查明,大虞氏的死因。

明明……他走的時候,都是好好的。

他上了馬車的時候,大虞氏還拿著大氅,親自給他披上。她笑的溫婉,她說,“經時,你早些回來,我和孩子們在家裡等你!”

那時的大虞氏,因為有了身孕,面容有些蒼白。

晏季常還記得,他將手放在大虞氏的腹部。

她的體溫,猶在手邊。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那個總是對著他笑的妻子,居然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首。

周圍的人阻止他進屋檢視,說大虞氏還未收拾乾淨,會骯了他的眼。

晏季常完全沒有聽從外人的阻攔……

他進屋的時候,滿屋的血腥味裡,還帶著孩子弱弱的哭聲。

他當了父親,卻也沒了妻子。

在那一刻,他覺得,他快要撐不住了……

沒了妻子的家,又算是什麼家?

晏季常的面色越來越難看,在一邊的季二嚇的眼眶都紅了,他大喊了起來,“妹夫,妹夫……不是我們做的,不是我們將帶了麝香和紅花的東西,送來晏府的,是有人託付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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