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媽媽一臉驚訝的看著晏錦,“小姐,您怎麼知道是季姨娘那邊的事情?”

晏錦眯了眯眼,還真的給她猜對了。

前幾日,晏寧裕仗著蘇家兩位少爺的勢,活生生的掰斷了晏谷殊的胳膊。

晏寧裕這樣做,無非是想給季姨娘一個警醒,讓她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做不該做的事。

晏寧裕以為這樣,便能能幫旋氏出氣,更能讓季姨娘對他們心生懼意。

可惜……晏寧裕太不瞭解季姨娘的性子了,也太不瞭解宅子裡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樣的城府。

若是這點小事便能讓季姨娘膽怯,那麼她也不能博得晏老太太歡心,而坐到姨娘的位子上了。

季姨娘是一個十分有手段的女子。

“猜的。”晏錦笑了笑,將身子依在丁香色綾緞大迎枕上,“你瞧見什麼了?”

竇媽媽輕聲道,“今兒春卉去茶水房,在途中遇見了何氏。春卉說,何氏提著個小包袱,像是要出府一般。於是,春卉便跟在何氏身後,結果……何氏還當真是出府了。”

何氏出府,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可奇怪就在於,眼看就要除夕了,而何氏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出府。

“小姐,您說怪不怪?”竇媽媽幫晏錦掖了掖被角,“春卉說,何氏慌慌張張的,像是被人發現一樣。”

晏錦笑容不變,搖頭,“沒什麼奇怪的,這幾日你多留意季姨娘的動靜,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

竇媽媽聽了趕緊點頭。

這次,季姨娘對旋氏,怕是忍無可忍。

因為,之前旋氏傷了晏谷蘭,而這次晏寧裕又傷了晏谷殊。兩個孩子,都是季姨娘的心頭肉,平日裡哪怕傷一點,都能讓她疼的難以入眠。

可現在,旋氏傷了她的一對兒女,只是為了警醒她。

季姨娘又焉能嚥下這口氣?

所以,這幾日季姨娘會對旋氏做些什麼,也是在晏錦的預料之中。

晏錦又打了一個哈欠,覺得睏意襲來,她偏頭對竇媽媽說,“去給我沏杯濃茶過來。”

說完,晏錦便坐直了身子,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竇媽媽瞧見了,心疼地說,“小姐明兒再瞧書吧,熬夜傷身。”

“無礙的,我再瞧一會。”晏錦知自己前世太過於懶惰,太不成器了,所以現在想多學一些。

晏錦烏黑的長髮散著,因為她低頭打哈欠,髮絲從鬢邊滑落,遮住了她的視線。晏錦忙將髮絲攏到耳後,眼裡全是掩不住的倦意。

竇媽媽再也不願顧及晏錦的話,她將晏錦身後的大迎枕挪開,讓晏錦睡下,“老奴雖不懂唸書寫字,但從前太太還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小姐快些睡下,明兒再瞧書吧。”

說完,竇媽媽也不顧及晏錦是否願意,轉身就將屋子裡的燈吹滅。

晏錦有些哭笑不得,但此時屋內黑魆魆的,沒有半點光線。她閉上眼,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夜裡瞧見的那個少年。

他是誰,為何會在晏家的後門哪裡出現……

那隻鷹,應該是他養的吧?

那樣兇猛的大鷹,在少年的手裡,竟比她養的九宮鳥還要乖巧。

晏錦想到這些,忍不住翻了一個身。想著想著,便進入了夢鄉。

接下來的日子裡,掃了年,除夕便到來了。

小虞氏忙的腳不沾地,晏錦便跟在身後,陪著小虞氏忙裡忙外。

簡單的瑣事,晏錦讓竇媽媽都給分派下去,好讓小虞氏喘口氣。

可忙歸忙,這年還得和往常一樣過。

由於今年府邸裡過年的東西,皆是小虞氏準備的,所以物品比往年也精緻不少。下人們更是神采奕奕,因為小虞氏給他們的賞錢,比往年翻了一倍。

晏老太太見狀,很是滿意。

於是,晏寧裕時不時在晏老太太面前提起母親旋氏,晏老太太也當做沒有聽見,並沒有打算將打理西院的權利還給旋氏。

為此,晏寧裕氣的食不下咽。

尤其是昨兒,晏老太爺在官場上的幾位友人來訪,瞧見了貼著的春聯,忍不住誇讚了幾句,說春聯上的字寫的極好。

晏老太爺聽了,當時便笑了起來。

晏寧裕當時瞧見了,忍不住打量了春聯上的字,然後暗暗的咒罵了起來。

晏錦寫的字,哪裡有他的好?

這些老頭子們,都是瞎了嗎?

不過,晏寧裕不快歸不快,私下,他還是去見過晏錦。

晏錦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和從前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唯一變化的,便是晏錦同晏綺寧的感情,似乎已經淡了。

晏寧裕試探著問晏錦,“素素可是生阿寧的氣了?”

“二哥何出此言,我為何要生阿寧的氣?”晏錦故作疑惑,調皮的眨了眨眼。

晏寧裕將心裡的怒氣壓抑下去,又道,“若不是生阿寧的氣,為何這些日子不見你來西院找阿寧呢?”

“唔,屋外太冷了,而且……”晏錦指了指腿,“腿疼,不想走動。”

晏寧裕:“……”

昨兒他還瞧見晏錦活潑亂跳的跟在小虞氏身後,忙前忙後。可今天晏錦居然還跟他說自己腿疼,這把他當做傻子呢?

不過晏寧裕也不好在晏錦面前發作,因為晏寧裕知道,晏錦同晏綺寧之間,多少有些了隔閡。

晏錦沒有承認是晏谷蘭將她推下假山,那麼或許是因為晏錦知道了,那日推她下假山的人,其實是晏綺寧。

晏錦向來疼愛晏綺寧,如今晏綺寧做出這樣的事情,晏錦的心裡肯定很不舒服。所以,晏寧裕也知,這件事情他無能為力後,只好搖頭,和晏錦隨便寒暄幾句,便起身離開了玉堂館。

他不太喜歡晏錦這樣,睜眼說瞎話的樣子。

除夕夜裡,晏老太爺帶著晏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人,一起守歲。

晏錦被小虞氏用大氅裹的緊緊的,整個人像是個圓圓的糯米糰子,走起來十分的費力。還好竇媽媽在一邊攙扶著,她才覺得自己像是鬆了一口氣。

晏家是新貴,在守歲上沒有太多的講究,她坐在小虞氏的身邊,手裡捧著茶盞,一直沉默著。

子時一到,便進了新年裡。

晏錦跟在晏老太爺身後迎了神,才被竇媽媽扶著回了玉堂館內。

此時,玉堂館外燈火通明。

晏錦早已習慣,她慢慢地走進屋內,只見內室的桌上擺放著不少的福橘。

京城屬於北方,想要吃到福橘,並非易事。小虞氏為了討個吉利,特意讓人送南方快馬加鞭的運過來,只是為了讓晏錦高興一些。

晏錦坐下之後,看著眼前的福橘,對香復說,“你和阿水去拿一些福橘,一起送到尚武院去。”

郭馥如今改名被稱為香復,她很快便適應了這個名字。

她聽了之後,點頭道,“小姐可要歇息了?”

“還要等會。”晏錦將福橘拿起來放在手中,“你快些去吧,這會,安之應該還沒有睡。”

香復聽了,便沒有再說話,而是從屋內退了出去。

晏錦讓香復和阿水一起送福橘去尚武院,是想讓三個孩子團聚一下,畢竟,這是他們來晏府過的第一個春節。

玉堂館外太過於喧鬧,晏錦也沒有歇下的心思。

她想起了前世幼年的時候,晏綺寧總是會被凍的滿面通紅,然後緊緊的攥著她的手,對她說,“長姐,長姐……我們以後都會一起過。”

一起過……

她那時瞧見晏綺寧的臉上清澈的雙眼,便相信了晏綺寧所謂的‘一起過’。後來,她才知道,所謂皮相,不過是用來掩藏心裡骯髒的東西。

而她的父親,被人稱為‘夜叉’,卻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父親。

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從前,她也是個俗人。

晏錦想著想著,不免失笑。

她就這麼一直坐著,將從前的事情回憶了個遍。屋外的喧鬧聲漸漸的低了下去,最後寥寥無聲。

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孩童稚嫩的聲音,“長姐。”

“誰?”晏錦抬了抬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誰在屋外?”

只見簾子挑起,晏安之的眉目,便出現在了晏錦的面前。

他行色匆匆,大氅上更是積了一雪,凍的一張小臉通紅,連進了屋子後,還忍不住打哆嗦。

晏錦大驚,趕緊走上前,“屋外落大雪,你怎麼過來了?”

“我陪長姐過年。”晏安之笑了笑,將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遞給在一邊候著的春卉,“長姐不願意見我嗎?”

晏錦聞言,搖了搖頭,“長姐怎麼會不願意見你呢,只是怕你凍著。”

晏安之聽了,哈哈大笑,“不凍的。”

結果他話還未說話,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晏安之摸了摸鼻子,見晏錦瞪著他,不禁縮了縮身子,顯得可憐極了。

晏錦瞧他這樣,無奈極了,也不好責備他,便對春卉吩咐,“讓小廚房送碗薑湯過來。”

春卉點頭,從屋子內退了出去。

等春卉走了,晏安之才從袖口裡拿出一封拆掉的信,高興的遞給晏錦說,“長姐,給你看,信。”

“嗯?”晏錦沒有接過,只是疑惑地問,“誰給你寫的信?”

晏安之微微一笑,“義父……義父給我寫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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