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松鶴堂來東院的多少有些距離,父親來的如此之快,怕是一口氣都沒歇過。

晏錦緊緊的撰住被角,再也沒多餘的心思去想剛才春卉的話。

過了半響,簾子依舊沒有挑開。

晏錦挑了挑眉,有些沉不住氣對身邊的春卉講,“你去院外瞧瞧。”

春卉聽了趕緊點頭,笑著便迎了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後,晏錦聽到春卉說:“大爺,您趕緊進屋吧,小姐唸叨好久了,讓奴婢在外等著您呢。”

緊接著,春卉挑起簾子,一陣冷風吹了進來,讓晏錦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素素?”父親從外室走了進來,身上還裹著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眼裡帶著幾分鬱色,“可好些了?”

晏錦嘴一撇,眼眶有些酸澀。

她儘管告訴自己無數次不能在父親面前失態,可是當再次見到父親的時候,心裡的喜悅卻瞬間將她的理智淹沒。

他回來了,她很高興。

父親身形挺拔如松,面具罩住了半張臉,看不見他的眉宇。只是那張薄唇,卻出奇的好看。

晏季常走近一些,坐在床邊擱著的凳子上,又道,“爹來遲了。”

“爹爹也知道來遲了?”晏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內心的情緒平復下來後,伸出白胖的小手,攤開後眨了眨眼,“那麼,爹爹這次回來,給我帶了什麼好玩的東西?”

晏錦的話,讓晏季常有些怔住。

半響後,他扭過頭輕微的咳嗽了一聲,然後挪開目光,“我等會讓人給你送來。”

小虞氏站在晏季常的身後,眼裡帶著濃濃的笑意,“你爹爹給你買了好多東西,足足兩大箱呢。”

晏錦滿意的笑了起來,言語裡不知不覺帶上了小姑娘才有的嬌嗔,“那讓春卉去取便好。”

她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父親到底有沒有給自己買東西,只要父親能平安的歸來,便是上天給她最好的禮物。

但是昔日,父親西去後,她曾無意間聽小虞氏提起,說父親從前最希望的便是和她親一些,每次父親買的東西,都不知該怎麼送到她的手裡,經常愁的團團轉。所以這次,她乾脆自己親自問父親要東西,這樣父親便不會再為這件小事傷神了。

晏錦看著父親露在外面的半張臉,膚色如美玉般無暇,一時愣住了。若是當年祖母沒有做出那樣的錯事,父親這張容顏,怕是會比三叔更奪目吧。

京城有不少人說,晏三爺長的玉樹臨風,是多虧了晏家人生下來就有副好皮囊。

“好。”晏季常忍不住笑了起來,對站著門外的春卉道,“你去蘅蕪苑將東西給大小姐取來。”

春卉聽了,趕緊點頭,“奴婢馬上就去。”

說完,春卉轉身便挑了簾子出了屋子。

晏季常唇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轉眸繼續問晏錦,“陳大夫怎麼說?吃藥了嗎?”

晏錦想了想,才一一如實回答。

父親雖然問的一本正經,但是她聽的出來,父親很擔心她的腿傷,恐怕留下什麼不好的遺症。

其實,這次摔的不算嚴重,只需要養一段時間便好。

至於遺症,更是不會留下半分的。

等晏季常問完了,晏錦瞧了一眼一直站在晏季常身後的小虞氏,笑著道,“母親,你坐下來陪我和爹爹說會話吧?”

晏錦話語剛落,晏季常便轉身看著小虞氏。

“坐下吧。”晏季常說完後,小虞氏才反應過來,然後坐在了晏季常的身邊,神色間卻有些不自然。

小虞氏和父親的感情表現上看著的確不錯,相敬如賓。但是晏錦隱約覺得,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熟人’。

小虞氏連父親最不喜蘭花這件事情都沒有發現,兩個人私下的溝通,怕是少的可憐。

晏錦看著眼前的父親和小虞氏,倒是覺得他們十分的般配。

只要一想著,她以後的生活,小虞氏和父親都會在她身邊,晏錦便覺得心裡暖暖的。

有了他們,這裡才是她的家。

“我聽竇媽媽說,大雪封了路。”晏錦開始幫小虞氏找話題,“母親一直念著爹爹,派了幾波人去打聽,都快急壞了。”

小虞氏聽了,不禁有些驚訝。

這些,她從未告訴過晏錦。

晏季常聽了,對著小虞氏微微一笑,“這次,在池州遇見了沈家的人,回來倒是順利。”

“沈家?”小虞氏聽了,琢磨了一會才道,“定國公沈家?”

晏季常點了點頭,“沈家世子回來了。”

這次,不止小虞氏驚訝的瞪圓了眼,連晏錦也忍不住一臉錯愕。

沈家世子沈硯山,聽聞是個極其聰明的少年。但是,這個聰明的少年,性子卻很懶惰。為此定國公不得不將他送到邊疆去磨練。

這一去,便是八年。

對於沈家,晏錦的記憶停留在定國公夫人的母家,陸家。

前世,在沈家的花宴上,陸家三太太一眼瞧上了晏綺寧,之後便紆尊降貴親自上門拜訪晏老太太,最後讓晏綺寧和長子陸文禮定了親。

對於晏家而言,陸家這門親事,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尤其是晏老太太,提起這門親事,總是笑的合不攏嘴。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定國公夫人居然讓長子沈硯山和晏溫婉定了親。

自從叔祖父搬出晏家的大宅後,便定居在了燕京西城。作為晏家的庶支,叔祖父那一脈和嫡支基本沒有什麼來往。尤其是到了祖父這一輩,兩家的關係越發淡了,最後兩家的姑娘少爺,排行都徹底的分開了。

不過,晏錦倒是見過幾次晏溫婉。

她的這個堂姐,人如其名,長的十分乖巧溫婉,對她也十分的好。

只是,晏溫婉命中註定是個福薄的……剛和沈硯山定親不久,定國公夫人便歿了,兩人的親事便又拖了一年。

後來,晏溫婉不知為何,在親事將臨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還未等到沈硯山從邊疆趕回來見上最後一面,便撒手西去。

於是,兩家的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先,晏老太太為晏溫婉和沈硯山的親事,氣的夜不能寐。晏家嫡支最出色的小姐,還不如一個庶支的姑娘嫁的好,晏老太太又怎麼能覺得舒心。

晏溫婉去世之後,晏老太太高興的吃了一個月的齋菜,說是老天保佑晏家。

晏錦那個時候,完全不懂晏老太太為何會這樣做。

難道,跟攀比比起來,性命在她們的眼裡,當真不算什麼嗎?

可笑的是,到了最後,晏家覺得最自豪的一門親事,卻差點成了晏家的催命符。

小虞氏又想了一會,才試探著問,“要送些東西去沈家嗎?”

“不必了。”晏季常擺了擺手,“我同世子只是勉強聊了幾句,而且,那是沈家,送東西就太過於唐突了。”

晏家如今的地位,若是貿然送東西到沈家,怕是會被人笑話。

晏錦覺得父親這樣考慮,也是有道理的。

畢竟這位沈家世子,前幾年在邊疆打了幾場漂亮的戰役,讓精絕人對大燕俯首稱臣。之後很快,便被當今皇上封為正三品定遠將軍。

沈家世代武將,這位世子倒是讓定國公安心了一些。

小虞氏聽了,只好不再言語。

兩個人之間,似乎又沉默了起來,氣氛頗為尷尬。

晏錦見輕寒這個時候進屋子,便只好對晏季常道,“爹爹,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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