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我沒看懂，光是看個熱鬧，覺得不出血很牛逼。”白處長沒有羞赧，很直接的說道，“等鄧朝洪下來問問他怎麼感覺的。”
“肯定特別牛逼！”劉主任越來越護犢子，從本心上來講他已經把吉翔當成是自己孩子，“咱們都是術者，雖然術式不一樣，但手術重點還不是那些。”
劉主任臉上帶著慈祥的笑，白處長微微詫異。
他感覺自己這位老友狀態越來越不對勁兒，如果劉主任有個姑娘的話，白處長都懷疑是不是準備招吉翔當上門女婿。
“解剖結構清晰，這一點最重要。你看剛才小吉做的手術，咱不說醫生，就算是找一個普通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能做到這一點，就是最頂級的術者！”
他給的評價極高，但白處長沒反駁，回憶剛剛吉翔的手術，的確像是劉主任說的，解剖結構清晰到讓人歎為觀止的程度。
白處長總是覺得手術還有更多內容，但畢竟隔行如隔山，他也沒完全看懂。
十幾分鍾後，鄧朝洪來換衣服，劉主任揮了揮手裡的煙，鄧朝洪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抽。
“鄧教授，說說剛才的手術。”白處長徑直問道。
鄧朝洪的表情極其精彩，旋即冷靜下來，但剛才的表情變化被白處長盡收眼底。
“白處長，這麼講吧。”鄧朝洪組織了一下語言，謹慎說道，“我之前對小吉醫生有所耳聞，也很期待他在骨科的表現。但自從他來我們骨科，沒有什麼特殊的，算是極其優秀的規培醫生，但和泌尿外科的表現天差地別。”
“後來我也琢磨了，理論上來講應該是小吉醫生實習的時候在泌尿外科遇到了名師指點，加上他天賦異稟，所以……”
說到這裡，鄧朝洪苦笑了一下。
白處長和劉主任沒說話，沒打斷鄧朝洪的陳述。
“今天小吉醫生的手術，堪稱國內……不，可以說是世界頂級的手術。”
“！
！”
“！
！”
白處長和劉主任微微一怔。
他們本來覺得自己給吉翔的評價已經超級高了，可萬萬沒想到鄧朝洪竟然給出世界頂級的評價。
白處長皺眉，“鄧教授，你這個評價是真心的？”
“白處長，是真的。”鄧朝洪謹慎說道，“甚至，我有一種錯覺，世界頂級也不夠。”
“……”
兩人無語。
“鄧教授，詳細說說。”白處長臉上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收斂，沉聲問道。
“剝離滑囊的步驟我看的不全，出去和患者家屬交代回來看見電視機螢幕上的手術，第一反應是想從後面踹吉翔一腳。”
“哦？有什麼說法？”
“擴大清掃滑囊的確對患者利大於弊，可學術界爭議很大，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不要做擴大清掃。”鄧朝洪講述道，“遊離滑囊難度極高，我做不好，所以只遊離最關鍵的滑囊，要不然得不償失。”
“可是小吉的手法太好了，他擴大遊離範圍，手術術程竟然比我要短。”
白處長點了點頭，劉主任微微得意，彷彿在說他似的。
“當然，這只是前置步驟，最主要的是小吉醫生用刨刀打磨骨贅。”
“多一分就薄，少一分效果還不好，打磨骨贅是最難的。但小吉做的剛剛好，渾然天成，不多不少。”
“是麼？”白處長托腮問道。
“是！”鄧朝洪道，“打磨完的肩峰骨質和正常骨頭一模一樣，要不是我知道患者的情況，還以為患者肩袖從來沒受過損傷，也沒有撞擊綜合徵。”
鄧朝洪說的興起，從劉主任手裡拿了煙，自顧自的點燃一根，隨後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大約十分鐘後，白處長見鄧朝洪基本講完，便問道，“鄧教授，那你說說小吉的手術有什麼不足的地兒麼？”
“如果說整臺手術有什麼問題的話……”鄧朝洪猶豫了一下。
“直說。”
“小吉醫生太謹慎了。”
“嗯？”白處長疑惑。
“最後用鏡子確定手術完成度，小吉醫生用了兩種方式。他先將鏡頭的尖端後退至肩峰中部，保持鏡頭軸線與肩峰後部的下緣平行，把30°鏡頭的斜面朝向下方肩袖，無法看到肩峰前緣，證明手術成功。”
“我當時以為要衝洗，結束手術，結果小吉醫生開始了第二套檢查。”
“他又把關節鏡從肩峰下外側入路置入肩峰下間隙，刨刀從肩峰下後方入路進入。這麼做的意義是如果肩峰成形已經足夠，刨刀長軸可以與肩峰下緣全長平齊，直至肩峰前下緣。”
“這一步有些多餘，也太謹慎了，給我一種小吉醫生從前做類似的手術出過醫療事故的錯覺。”
“……”
“……”
白處長和劉主任啞然無語。
且不說鄧朝洪的誇獎對不對，光說吉翔最後做了兩次檢查這事兒，自己可是親眼目睹手術全過程的，但卻根本沒注意到細節。
兩人怔了一下，他們也知道自己畢竟不是專業骨科醫生，能看個大概就不錯了，有些細節肯定不如鄧朝洪瞭解的詳細。
但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還是小吉醫生的手術該快的地方快，該慢的地方慢，在穩如老狗的同時又快刀斬亂麻。
兩種截然不同的做法被吉翔糅合在一起，詭異的對立又融洽。
如果是一名飽經風霜的老醫生做出類似的舉動，大家都理解。
吉翔才幾個歲數，怎麼能穩的像一條掉了牙的老狗似的。
“不過那裡說不上是錯，只是更謹慎。總體來講，小吉醫生的手術的確是世界頂級的，我沒誇張，一點都沒有！”鄧朝洪堅持道。
“知道，知道。”劉主任深深的看了一眼鄧朝洪，心裡盤算著回頭催著吉翔把論文給自己看的念頭。
寫論文和八股文一樣，有各種講究，小吉醫生手術做得好，但寫論文肯定不行就是。
自己要拿出最大的精神頭幫他修改一下，劉主任心裡暗自下定決心。
論文、省自科，一步步來吧。
不過就像是白處長說的一樣，自己要把吉翔留在泌尿外科，似乎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