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性囊腫？小吉醫生你別開玩笑。”盧剛站的筆直，手託著腮仔細閱片，確定後微微一笑，滿滿儒雅的學院風。
只是他最後一縷頭髮順著無菌帽耷拉下來一點點，不那麼專業。巡迴護士老早就想都囔他幾句，但被麻醉醫生拉住，小聲告訴巡迴護士這位可是醫務處來的爺，別得罪。
“沒開玩笑。”吉翔道。
“尿性囊腫一般出現在尿道旁腺先天發育異常，導致尿道腺體管腔毒素、分泌物不能排出體外，則容易形成尿道口囊腫。”盧剛解釋道，“咱現在面對的患者是外傷，你告訴我是尿性囊腫？”
“外傷也有可能導致輸尿管破裂。”
“小吉醫生，你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盧剛微微一笑，篤定吉翔只是手術做得好，診斷水平麼……簡直太一般了。
“輸尿管位於腹膜後間隙，周圍都是脂肪組織和結締組織，帶著氣墊床呢，很難在外傷裡看見。一般情況下輸尿管斷裂都發生在臨床醫生的錯誤操作。”
“說什麼呢，我可沒開啟後腹膜。”肝膽外科的住院總見泌尿外科幾人發生爭執，連忙說道。
“你在跟我說話？”盧剛皺眉問道。
“害。”肝膽外科的住院總連忙解釋，“盧主任，我哪敢，我的意思是您說得對！”
盧剛點了點頭，他對類似的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下級醫生給上級醫生尊重是必須的。
“盧老師，就沒有意外麼？”吉翔問道。
“小吉醫生，你知道鈍挫傷導致輸尿管斷裂、破裂的可能性有多大麼？”盧剛微笑，儘量展現出自己的專業能力。
他心裡有一股子好強的勁兒，對白處長的安排有些腹誹。只是無菌帽前面一縷頭髮看起來有些怪，怎麼都和專業不搭邊。
如今又看見吉翔“瞎”診斷，盧剛準備給吉翔展現一下臨床醫生應有的素質，至少讓吉翔不要太得意。
“萬分之三的機率，小吉醫生。”盧剛微笑，給出一個相當專業的資料，“咱搞臨床的不能拿極小機率事件說事兒。”
“盧老師，影像上已經給了證明，有尿性囊腫。如果不處理的話下臺後沒有尿，還得折騰一次。”
盧剛是真不知道誰給吉翔的勇氣。
估計是白處長給慣的。
也難怪，年少得志，猖狂一點是應該的。
如果不是在手術室，盧剛都想跟吉翔打個賭，好好給他上一課。
“小吉醫生，沒什麼好琢磨的，圖片上的是偽影。”盧剛澹澹說道，“這種偽影很經常出現在CT的影象上。”
在美國，獨立行醫也就是4＋4＋3-7的resident program，最少要11年，像吉翔這種年輕人完全沒資格站在自己面前說話。
盧剛下意識的忽略了一點——國內其實也是沒資格的，只是吉翔比較特殊。
剛剛規培幾個月，第一個科室都沒出去，就拿到了全省第一的成績，也難怪吉翔囂張，敢和自己叫板。
“要不做個CT吧。”吉翔建議道。
盧剛嘆了口氣，“小吉醫生，患者全麻呢，失血性休克狀態，麻醉甦醒折騰去CT室不妥吧。要是插管、捏皮球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可還是儘量讓語氣平和一點，把自己的儒雅隨和的標籤展現出來。
哪怕是白處長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讓自己來給吉翔打下手，盧剛內心深處依舊不服。
他用無奈的目光看著吉翔，但吉翔轉頭，目光中也一樣的無可奈何。
盧剛一怔，自己的無奈還能理解，為什麼吉翔也會有這種情緒？難道說他肯定他是對的？這個年輕人，真的很囂張啊。
“盧老師，這裡是急診手術室，雜交術間，DSA機器能做CT，不用折騰，幾分鐘的事兒。”吉翔解釋道。
“……”盧剛聽吉翔的解釋，一下子傻了眼。
雜交手術，自己沒做過，根本不知道DSA機器還有這功能！
“我建議檢查一下，以策萬全。要不然一旦下去沒有尿，還得再上。”吉翔繼續說道。
盧剛沉默。
“我看行。”吳總一錘定音。
他是住院總，是來會診的醫生，吳總不說話誰說什麼都沒用。
“吳總，你今天轉性子了。”肝膽外科的住院總笑呵呵的說道，“我還以為你上來看一眼我關腹就下去了呢。”
“謹慎點好。”
肝膽外科的住院很快把破碎的脾臟摘出來，回身看吳總，“我下去？”
“下來吧，要有問題我幫你關腹。”
肝膽外科的住院摘掉滿是血的手套，認真看了一眼吉翔，卻沒說話。
已經是下班時間，沒技師，加上大外手術室無論醫護都很少用DSA機器，所以吉翔乾脆自己上手，操作DSA機做CT。
看著熟悉的手術室裡機器轟鳴，肝膽外科的住院頗為感觸，“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玩意能做CT。”
誰又不是呢，盧剛感覺自己專業的人設已經要崩碎，他咬著牙看吉翔的動作。
簡直太熟練了，熟練到讓盧剛有一種幻覺——吉翔接觸DSA機器至少20年以上。
“很少需要做，介入手術中也少，CT機比咱CT室效果差了太多，只能勉強看一眼。”吉翔解釋道。
“能知道就很厲害。”肝膽外科的住院饒有興致的看著吉翔，“小吉醫生，就是打破趙院長打結記錄的那位吧。”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要不說我都想不起來小吉還幹過這事兒。”吳總盯著螢幕說道。
“啥？”肝膽外科的住院驚訝，“這麼大的事兒你都忘了？吳總，是不是嫉妒。”
“哪有。”
有些話不能明說，吳總也是真的把打結的事兒忘的一乾二淨。
再次CT發現雙側腎周腹膜後對比度增強，吉翔把急診拍的CT拿來對比。
有對比就更明顯的看到尿性囊腫的位置。
雙側都有問題。
對比影像比前片更加清晰。
盧剛看著影象驚訝莫名。
萬分之三的機率能遇到的外傷性還是鈍挫傷性的患者，竟然出現了輸尿管斷裂！
卡噠~
盧剛感覺自己的人設徹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