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斷？”
白小姐皺起了眉頭，被這個答案整得一頭霧水。
這裡可是地獄。
全世界的人死後都要到這裡來輪迴。
獨此一家，哪來的壟斷？
“哦，不是這裡。”
程烈點了點桌子，繼續道：“根據我所看到的，你們地獄的存在無非就是接收死去的靈魂，然後定罪、判刑、行刑，最後才是投胎。
而人間這幾年發生的事情比較多，又是天災，又是戰爭的，死亡人數很大，也導致了你們的靈魂輸入大大增加。
相對的，作為主宰的人類暫且無法避免，環境受到的破壞也相當嚴重。動植物的生存空間被大幅縮減，這也影響了你們的畜生道和五穀道。
至於壟斷，它導致了當代的社會環境內卷化過重，年輕人壓力過大，養不起孩子，生育率大幅降低。
這麼一來，最主要的輸出點也被截了一段。
你們這裡擠得滿滿當當也不奇怪了。”
“嗯……”
白小姐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思考程烈的話。
許久後，她才皺眉道：“內卷是什麼意思？”
“啊，非良性競爭的意思。”
程烈看向了周圍的接待櫃檯，舉例道：“就比如你和你的同事，你們正常工作八小時，你的業績比他好，下一個升職的就是你。他為了比你先升職，每天比你多工作一小時，博得了領導的歡心。
你感受到了危機，也每天多工作一小時。
然後他又感到了危機，每天又再多工作一小時。
以此類推。
最後，你們中業績更好的一個升職了。
另一個每月獲得的功德還是不變，但他每天需要多工作兩個小時。
因為這種工作方式已經被領導習慣，也被其他的同事習慣，已經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則。
好像你不這麼做，你就比別人差，就不配拿到你原本正常工作就能拿到的功德一樣。”
“哦~”
白小姐恍然大悟，隨後拿出一個小本本，將這個詞的含義記了下來。
因為這個詞聽起來很有趣，可以偶爾用來和同事開開玩笑。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人的時間大部分花費在了無意義的競爭上，物質卻沒得到對應的提升。養不起孩子，也就不願意生了。”程烈補充道。
“你這個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之內，我喊個領導過來。”
白小姐揚起了潔白的下巴，摁著自己的太陽穴沉默了一瞬。
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從白小姐的身後走了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解下身上的圍裙。
而那上面，全是血！
“怎麼？撿到寶了？”
“楚判。”
白小姐連忙站起，小聲地對他說了些什麼。
“判官？”
程烈也是一怔。
地獄裡有白小姐這種前臺也就算了，沒想到本應威風凜凜的判官也這麼具有生活氣息。
就像是剛殺完豬似的。
注意到程烈驚愕的目光，楚臨風將手帕扔掉，身上的袍服也漸漸變得嶄新，微笑道：“別在意，剛扒完一個鬼的皮。”
死後的他居然還保持著常人的樣子，還挺好看。
“現在這裡的人少到判官也得親自行刑了？”程烈微微挑眉。
“偶爾會這樣，下面也騰不出位置了，剛好看到，就原地行刑了。”
楚臨風說得輕描淡寫，就好像剛扔完一塊垃圾一樣。
然而從那塊被摘掉的圍裙看，這個有點潔癖的傢伙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在地獄滯留的人，終究是太多了。
“原來如此。”程烈恍然。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你說有辦法解決轉生出口的問題？”
楚臨風憑空變了一張椅子，在白小姐的身邊坐下。
“地府的另一邊是敵人，自然也不用留情了。你們派一群精兵悍將上去，把那些吸血鬼全給鯊了。生產模式解放了，普通人的生活變好了，那不就有人肯生了？”程烈笑道。
“？”
白小姐的頭上又陰氣凝聚，緩緩地化作一個問號。
從死亡證明的資料來看，這個程烈是沒有反社會前科的，沒想到一開口就那麼勁爆。
得加刑。
“哈哈哈……”
楚臨風爽朗地笑著，搖頭道：“這可不合規矩，要是這麼幹了，那第十八層地獄的犯人，就得多寫上幾個名字了。”
“那麼……只殺百分之八十？”
“那太好了！”
楚臨風興奮地張開了手，旋即又收斂起笑容，沉著臉反問道：“你不會是想聽我這樣回答吧？”
這個提議，並不好笑。
“那要是放著不管，入口一直這麼塞著，靈體一直呆在上面，很容易出問題的吧？”程烈揉著自己的眉心道。
“你知道？”楚臨風敏銳地問道。
“嗯，雖然在上面的時候總是迷迷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但在下來之前，我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殺人……”
“那就是差點厲鬼化了啊。”楚臨風微微挑眉。
一般來說厲鬼化是個觸發了就不可逆轉的過程，像程烈這種能夠恢復正常的，屬於少數。
“大概就是那個意思，所以這個問題你們不會不用管吧？”程烈道。
“哈哈哈，管還是要管的。”
楚臨風笑了笑，轉口道：“不過殺戮就算了，說出你真正的想法吧，還有你想要的報酬。”
“好吧，既然不能殺人的話，那就只能和平解決了。”
程烈倒是沒急著提條件，邊思考邊說道：“你們這裡堆積了那麼多鬼魂，總有那麼一些謀財害命的又還沒受完刑的行業大佬吧？
文學、音樂、遊戲和電影，你們隨便派那麼幾十個上去，讓他們在最擅長的領域和那些活著的資本家們拼刺刀，以毒攻毒。
只要拼贏了，他們就有調整行業結構的資格。
至於我，你們如果不方便的話，倒是可以友情作為監工替你看著他們。
要是哪裡突然出現了滯留靈魂厲鬼化的情況，我也可以幫你們去清理，如何？”
“你是想借此還陽？”
白小姐挑眉，敏銳地察覺了他的真實想法。
“沒辦法，我現在這個樣子下地獄可是會很痛苦的。”程烈自嘲地聳聳肩，彷彿是在談生意一般。
他死得太早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回想起那可笑的前半生，他就像個吸血鬼一樣，榨乾了父母小半輩子的積蓄，卻什麼也沒有留下。
悔恨，
太多太多。
他當然不想死。
“呵呵呵，點子你是有了。”
楚臨風託著下巴，笑容驟然收斂，抬手道：“本事呢？我憑什麼相信，你能把那些大傢伙給解決了？”
說著，他將薄薄的螢幕抓過來，上面寫著程烈的生平。
產品推廣員，加班過勞導致的肝病變，病死。
看起來，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比起來，連個螞蟻都算不上。
“我一開始就說了，你們這裡遍地是鬼才，主力當然得你們出。但你們可能上去的少，連上頭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有我這個本地人在，剛好可以充當一名嚮導，給你們提供初期的人脈便利。”
程烈的思路很清晰，示意楚臨風看向身後的大廳，又微笑道：“而且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這個計劃的成功率有待商榷。
現在這裡鬼滿為患，放幾批不會惹事的鬼上去出任務，不是也能緩解你們這邊的壓力麼？
就算在我們失敗之前，這個問題能透過其他更好的方式解決。到時候普天同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豈不美哉？”
“緩兵之計？”
楚臨風歪著頭，似是在思考。
“不，應該叫做權宜之計。”程烈微笑道。
管人和管鬼是不一樣的，像白小姐這樣脾氣暴躁的正職人員不少，跑到上頭去幹活，那肯定是個災難。
這個判官也是一樣，雖然一直笑眯眯的，但用腳趾頭都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暴戾之氣。
總之，他們大概是不適合在上頭辦公的。
所以他並不需要強行試圖說明自己比那些死去的精英都強，一個沒有任何的說服力，二個會顯得他不穩重。
找好自己的定位，並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才是面試最應該做的事情。
剩下的，就得看楚臨風的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