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續辦完後,一個大概二十七八歲,卻早早頂了個地中海的青年目光平視看向一個提著公文包的青年。

一邊看了看手錶,一臉後怕問:“劉哥,你打算把劉叔轉去哪裡啊?這魔都九院骨科,可是不敢待了。

明明就是違規操作,卻連醫院都出面保.”

提著公文包的青年目光深邃,帶著戒備:“魔都最好的骨科應該是在六院,之前是有個熟人推薦我來的九院,說九院有好的治療方式,還能稍微省下一筆錢.”

“起了佔便宜的心思,差點就倒了大黴.”

“你也趕緊給阿姨找個比較妥當的去處為好,華山、中山、六院,都頗為不錯的.”

劉術全如此對曾白說道。

曾白是個程式設計師,穿衣打扮不如已然是某公司副經理這麼時尚,他摸了摸半地中海,笑了笑:“劉哥,您放心,我不會像楚哥他們那樣,拜託你幫忙走人情的.”

“我有個朋友已經委託了六院的關係.”

曾白讀出來了劉術全的言外之意,病友不過是一面之交,提出要對方破費人情的請求,的確有點過分。

劉術全神色一閃:“那小曾你的交際圈子,挺寬的啊.”

曾白並非魔都本地人,而且也不像普通程式猿這麼交集宅。

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所料。

“楚哥和琳姐他們,去了哪裡?”

劉術全又有些關心問。

自從聽到昨天有小醫生給骨折病人做手術後,他們是真的後怕,萬一被父母誤會為捨不得花錢,那沒這個必要。

楚哥則罷,也是在魔都混了不久的人了。

就是琳姐的兒子?窮則獨善其身。

“沒打聽,也幫不上這個忙.”

曾白感慨,略有愧疚說。

“希望他們也能找到靠譜的去處吧,現在這世道,看個病太難了,求爺爺告奶奶的.”

劉術全嘀咕一聲,然後又道:“既然我們順路,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分配到一個病房.”

曾白點頭,也略過了之前討論的話題:“嗯,劉哥,希望你到時多多照顧一二才好.”

劉術全所在的公司體量不小,比他目前的公司大一些,程式猿升工資靠跳槽,因此曾白有結交的心思,想為自己多留一條後路。

……魔都六院,創傷外科值班室。

黃漆木的雙人床上,藍白條紋被套之內。

總住院胡芹連續接到了兩個電話,心情格外煩躁起來,垮起臉嘟囔一聲後。

撥通了電話出去,收拾起工作與親戚光顧同時帶來的不悅:“顧教授,我們組今天又被塞病人進來了,一個是副院長的關係,還有一個是後勤袁主任打的電話.”

顧教授是副教授,是魔都六院齊教授組下的副教授,目前也承擔病人及病床的分配工作。

顧教授神色一閃說:“欸,小胡啊,這件事你得打你老師齊教授和護士長的電話啊,今天他坐門診,空出來的病床,究竟是排隊順入病人,還是收急診病人或是收門診病人.”

六院的骨科講究排隊制度,創傷外科還好,排隊的人不算特別多,轉院的病人和門診病人入院居多。

胡芹繼續回報:“顧教授,這不是您昨天坐了門診麼,我就先問問您那邊,有沒有門診病人要入院,床位如何安排.”

捂住額頭,覺得總住院太難做。

上需平衡領導熟人,中需平衡教授與副教授的門診病人,下要管一攤子的住院醫師,外有急診會診,內有平會診,左有病例質控,右有手術安排及病例稽核。

胡芹覺得自己是瞎了心以巾幗之資選了骨科,終究成為了創傷外科唯一一名女醫生,但著實體會到了一眾師姐們為何不願意來骨科的苦衷了。

女人當男人使喚,不會因為你性別是女孩子就在工作上有所照顧。

“你還是與齊教授商量吧.”

顧開發沉聲把這種糟心事推託了出去。

六院的骨科副教授走出去與教授的待遇相同,走進來仍然是個跟班的下級醫生。

他可不敢幹涉齊教授組的病人列表,自己的門診病人,老老實實排隊好了。

“好的,打擾了,顧教授.”

胡芹笑吟吟地回覆,壓抑住了內心的狂躁。

接著再給自己的老師齊教授再打了電話,而且還說了顧教授那邊沒特殊安排的事情。

顧開發即將升為正高,可能會單獨帶組,因此齊教授早有交待,需要對顧開發也以禮相待。

最後胡芹接到的通知就是,把病人先收入住院。

醫生的本質是人,人的其中一個屬性就是社會屬性,不可能眼高於頂地不管不顧任何人情世故。

胡芹聞言,反而是舒了一口氣。

科室裡好久沒轉來單純骨折病人了,這兩人進來,說不得她正好有練手機會。

交待好今天的值班醫生,並且還把齊教授的兩個研究生叫來了科室,一聽說是骨折,這兩位創傷外科的研究生格外感興趣。

早早地來到了醫院裡,靜待著病人的到來。

單純骨折、不是多發創傷及骨折,也不是骨折術後感染,更不是什麼亂七八糟地骨盆粉碎性骨折等,多麼稀奇的診斷?大概在中午十一點的時候,病人終於入科,佔了科室裡的最後兩張床位之後,胡芹鬆懈了一口氣。

沒床位了,急會診在急診科‘打架’的時候有得說了。

不過,胡芹還沒安分多久,就又接到了師弟打來的電話。

“什麼事兒?”

胡芹此刻正好從急診科歸來,把一個創口不過兩厘米的病人打發去了就近的社群醫院。

什麼破爛事兒,也往六院來。

還自己跑來的,生怕跑得晚了,傷口癒合了是吧,這種創傷,自己找個小診所也能做了啊。

“師姐,病人是從九院轉院過來的,此刻吵吵起來了,說是要做微創的骨折手術.”

這個研究生一聽就是東北的。

東北大漢,骨科最愛的一個體型,看起來魁梧,能打架,急診科也好這一口。

“哪裡的骨折?髓內釘不知道談麼?”

胡芹眉頭一皺。

暗道這就是創傷外科骨折的基本功,連個談話都不會,這經驗未免也太淺薄了些吧?對方的聲音稍微有點冤枉:“芹姐,我說了,病人就抓著我問傷口多長,有幾個.”

“一個是肱骨中段骨折,還有一個是脛骨中下段的骨折,那不管是走哪裡的入路,三四厘米的口子還是要的。

然後再打固定螺釘的時候,也得開個兩三個.”

“病人就說我騙人.”

胡芹一聽,眉頭狠狠就是一挑,她並非是斷網的人,早上九院發生的八卦,她早有耳聞,並且九院裡正在開展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的事情,她也已經知曉。

娘希匹啊,後勤科的主任和副院長是腦殼被驢踢了吧?病人要做什麼都先不管不顧,直接打電話,先把病人收進來,行政簡直就是腐肉一樣。

“你先穩住病人的情緒,我馬上來科室裡.”

胡芹知道,這件事沒這麼簡單,最後可能還要把景主任都要牽扯進來。

胡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低聲吐槽:“九院也夠倒黴的,不知道是誰暗中下了勾當,明明是好的東西,偏偏找了個身份的茬子出來.”

“即便解釋,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解釋的熱度遠遠趕不上壞事的宣傳熱度。

事情還牽連到我們六院來了.”

……來到了科室裡,看到了病人家屬,病人已經被安排到了床位上。

胡芹面無波動,走過去,亮了自己的身份,胸口掛著胸牌,說:“兩位家屬,我是病房的總住院,也是他們的上級醫師,你們有什麼話和什麼要求,和我商議吧.”

“他們還得把住院手續那些辦好,也挺忙的.”

劉術全轉頭一看,在魔都九院住過院,自是大概知道醫院裡的規程,管床醫生就是最底層,找他們鬧沒用。

他夾著公文包,一邊指著自己的手錶:“胡醫師啊,你不知道,我今天是專門請了假,欽慕六醫院的骨科,才把我父親從九院轉來這邊的.”

“六院的骨科實力,全魔都第一,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但我剛剛問這兩個小醫生,他們說,這裡還有不能做的手術,這可真是好笑得很。

怕不是沒長大,見識不夠哦.”

被劉術全如此擠兌的兩個專碩面若死灰,感覺是被侮辱到了。

胡芹的臉皮微顫,一路把兩人引出了辦公室,然後直奔現在沒人的副高辦公室而去,然後才回身說:“首先我代表魔都六院,謝謝你們對我們骨科的信任.”

“不過我還是要糾正你們一句話,我們六院不能做的手術很多。

不能治療的病也很多,艾滋,癌症,我們就治不好.”

“還有我們骨科,你要我們治好骨折、感染,我們也能治,但也治不好,術後也會遺留一些疤痕組織等問題.”

全愈的意思就是完全復原,沒有任何一種疾病可以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即便公認能夠全愈的骨折,仍然會留下軟組織疤痕,這就是客觀事實。

劉術全聽到胡芹這麼說,微微一愣。

而後笑了笑:“胡醫生可真會開玩笑,六院的骨科全國知名,怎麼會連骨折這樣的小問題,都處理不了呢?”

胡芹不再糾結於與外行討論治好與治不好的偏向學術的問題,道:“處理肯定是能處理的,但是如何處理,你們有什麼樣的要求,卻是各有不同的.”

“我們的骨折治療技術很成熟,不管是手法復位、骨折切開復位鋼板螺釘內固定術,螺釘內固定術,髓內釘內固定術以及克氏針等各種內固定術,外固定術,都很成熟.”

“我們可以針對不同的骨折及骨折亞型選擇最針對性的治療供給你們選擇.”

胡芹直接一棍子,把劉術全和曾白二人敲得有點懵。

但她沒說自己是第一,和協醫院也不會說自己是全國第一,第一是別人該說的,自己不會吹牛。

如今是資訊時代,胡芹所說的術式他們雖然聽不懂,但沒聽到自己想要的。

“那微創手術呢?”

劉術全愣了愣。

胡芹仍面無表情:“微創是相對的,比起傳統的切開復位鋼板螺釘內固定術而言,髓內釘內固定術,就是微創了.”

“這個術式也非常成熟了.”

雖然知道病人和家屬的來意,但胡芹仍然要展現自己的耐心與專業能力。

儘量去說服,不然的話,有了任何事就把主任叫來,那麼總住院就直接讓教授和主任當好了。

“不對啊,九院都能做微創的,昨天才做了四個,以前也做過不少,我們親自看著他們出院的.”

劉術全問。

按照他的理解,九院的骨科在魔都雖然算不錯,但是和六院比,聲名著實是差了一些的。

不應該存在有些手術是九院會,而六院不會的啊?胡芹的臉皮繼續跳動,她知道病人所說的到底是什麼事,但是這件事啊,在科室裡基本上所有人都爛在了肚子裡。

景觀星教授拉了幾個病人,用最先進的器械嘗試過幾例,術前談話了多次,才沒有保證出現醫療糾紛,哪裡還敢輕易再碰?胡芹搖頭,堅定說:“我們六院目前最微創的骨折術式,就是髓內釘內固定術了,特殊的骨折可以做螺釘、克氏針,以及還有一些特殊部位的骨折,可以有空心釘等專用器械.”

“沒有特定的微創手術這個概念.”

劉術全仍不信,挑了挑眉頭道:“我說胡醫生啊,你不會是覺得我們是外行,就忽悠我吧?你看看現在的逗音上,大家都在討論這個事情欸?”

“你要不要,再喊一下你的上級啊?”

劉術全的語氣,還算頗為客氣。

不像與研究生交涉和溝通的時候,直接說你狗屁不懂,就喊你上級過來那麼生硬。

胡芹的內心瞬間受到了暴擊傷害,你能不能不要再說微創手術的事情了啊?忍住內心的暴狂,胡芹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您有強烈的要求要直接與教授溝通的話,那麼得等到明天的查房.”

“我們組的齊教授,今天在門診坐診.”

胡芹正說著,門卻被推開了,走進來了一個看起來年紀比較老的白大褂,他看到裡面有人後,便又默默退了出去,並且想把門給帶上。

曾白見狀,立刻開口道:“教授,等一下,稍等一下,教授.”

然後曾白立刻拉開了門,把這位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教授給攔住了。

沒有動手,而是客氣地抱拳笑了笑後,自爆了身份,然後才說明情況:“教授,是這樣的,我……”他把自己的情況和大體要求說了一遍,說著的時候,胡芹和劉術全兩個人就走了出來。

胡芹此刻也很無奈地說:“周教授,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這是我今天值班的時候收治的兩個骨折病人的家屬,他們說是從九院轉來的,非要做小切口切開骨折復位內固定術.”

“我正給他們解釋,我們科室不做這個手術,他們不聽.”

周教授,乃是景觀星教授組下的副教授,全名周寅。

此刻聽到胡芹提起小切口三個字,神色就是稍稍一變。

科室老大偷偷搞的那幾臺手術,差點為全組的人惹了騷。

他也覺得自己很倒黴,偏偏在這個時候進辦公室,也能理解胡芹,辦公室裡的病人多,人多嘴雜,總住院沒自己特定的辦公室。

周寅深吸一口氣,仍不答話。

胡芹則說:“兩位家屬,這位是周教授,周教授是景教授組的,與我們不是一個組,今天也是在坐門診,剛下班回來,有點累了,您二位就不要打擾他了吧.”

創傷外科,三個組,三個正高五個副高,再加上兩個中級職稱的,每天坐門診的人至少有兩個。

醫院裡分組的事情,劉術全和曾白倒是能理解,可自己把老爸老媽轉過來,這小切口做不了,那不是白折騰一趟了麼?考慮到他們年紀大,所以才想到魔都有更好的醫療資源,傳統的切開復位,地級市醫院就能幹了啊。

劉術全則先不顧胡芹的話,仍懇切請求:“不好意思啊,周教授,能不能,稍微打擾一下?最多兩分鐘.”

“我為人子,我這也是為了我父親的病情考慮,希望周教授能夠稍微給點時間.”

這句話,的確頗有觸動,若非父母子女,誰願意到處求人了。

周寅一嘆:“你們所說的那個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屬於新術式,目前還在臨床試驗階段,全國都未有推廣.”

“手術技術和理論雖然都已成熟,但目前就只有魔都九院在做,如果你們有強烈地要求要做這個術式的話,你們不該轉院的啊?”

劉術全和曾白人稍微有點傻。

“可是?”

劉術全稍微有點手足無措。

“九院是我們六院的兄弟醫院,越級手術這樣的低階錯誤肯定不會犯的。

再則,醫療系統有一個原則,有教授在臺上輔助見證帶教,怎麼可能主刀的是下級醫生呢?”

“如今的醫療環境,醫患關係本就複雜,這種低階錯誤,稍微有點資質的醫院都不會留下這麼一個把柄的。

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吧.”

“這個手術,我們不會就是不會,也不做。

六院不會刻意針對每一個病患與家屬,你們也屬於我們的病人家屬,您也可換位思考一下.”

周寅知道自己不說點什麼。

胡芹很難脫身,都是科室裡的人,即便沒師徒關係,好歹相處時間長,順手人情還是要送的。

周寅說完就要轉身走去休息,病人還要追。

胡芹攔住了他們:“兩位,周教授真的坐門診坐累了,需要休息,一個早上,五個小時,看了足足四十多個號,真的很累人的.”

劉術全和曾白微微嘆了一口氣,眼睜睜看著周寅進了休息室,且關上了門。

胡芹又說:“兩位,我們是真心實意地與你們溝通,我們六院,好歹也有些知名度,不會自汙名聲去做抬舉兄弟醫院的事情,也不會為自己開解什麼.”

“當然也不會夜郎自大,說不會為會,可能這是我們醫院下一步即將攻克和學習的方向與目標,但是目前,真的還尚未成熟.”

周寅發了話,她才敢如實地說明情況。

“那我們,如今該怎麼辦?”

劉術全一臉無助地看向了胡芹。

胡芹稍稍一嘆,說:“你們先彆著急吧,我再去和上級醫生彙報一下,看能不能給你們考慮一個折中的辦法.”

病人顛簸勞累,胡芹自是清楚,但大家都有不容易的,因此,胡芹決定再給自己的老師做一個彙報。

即便是把病人再轉回去,那也得教授點頭認可,然後才行,不然教授回來發現病人突然沒了,就算是自己老師,也會生氣的。

把劉術全和曾白打發走後,胡芹就打了自己的老師齊教授的電話。

齊教授差不多是下了門診,聞聽此言後,沒多說什麼,而是選擇了把這件事直接彙報給了景觀星啊。

現在這件事怎麼搞,病人要不要推回去,這也得科室主任簽字,教授自行簽字,都不太行,醫院裡有明文規定的,同級醫院之間的轉院,至少要科室主任審批,最好是走醫務科的程式。

齊教授給景觀星打電話的時候,景觀星立刻破口大罵:“娘希匹的,這個餘秋化,自導自演一場戲,把我們牽涉進來幹嘛?”

齊教授則說:“景主任,六院骨科的聲名畢竟在那裡,病人轉來,也未必就是有人特定授意.”

“不過現在到底是堅決與患者談一般治療的事情,還是趁機開啟一個新的局面,把周成喊過來,未必就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啊.”

“病人是九院出來的,九院肯定會想到辦法收尾的.”

“肯定是薛修德或者是餘秋化有一個人掌握了其中的精要,這才廣播名聲,讓病人慕名而去,然後在一定程度上,再讓周成把這項技術廣而布之.”

齊教授的意思很明顯,現在九院要的是名氣,但是肯定要收尾,可以把周成放出來教學了,不怕有人跟在他們後面走而後來居上!景觀星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在今天早上這件事出圈之後,景觀星就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甚至,景觀星還覺得,他麼的,上次餘秋化邀請人給周成籤手術審批單的時候,就布好了現在這個局,他們還不得不出面給周成撐腰。

“行吧,既然九院要這麼走,那我們就受了他們的好意。

如今病人轉來了我們醫院,我們跟在後面也無不可.”

“第一和第二,影響並不太大.”

“我去打周成的電話,老齊,你的話,這個病人是收治在自己那裡,還是直接轉來我這邊?”

景觀星問病人歸屬問題。

齊衡老臉一紅,聲色毫無波動地回:“病人是我們組收的,就不好多叨擾景主任你了。

反正就是兩個病人,正好我也可以藉機旁觀學習一下.”

好東西誰不想要啊,誰先掌握了這項新的核心技術,誰以後就可以徹底轉型,在這個新術式上,吃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

……魔都九院和魔都六院是兄弟醫院,檢查結果之間是互認的。

術前檢查結果無手術禁忌症,手術適應徵明顯,入院後就在待術狀態。

下午兩點半。

景觀星就到了科室裡,並且與總住院胡芹二人,一起在門口等著,在一個年紀不大,個子蠻高,長相秀氣的大小夥下了電梯後,胡芹的眼睛立刻一亮。

景觀星很快就湊了上去,滿臉笑吟吟:“小周,今天是要辛苦和麻煩你過來一趟了.”

只是看著景觀星的笑臉,周成是真看不出來,這個貨色啊,是從張正權那裡拿的器械和退回來的貨色最多的,屬於老謀深算的人選。

周成面不改色,回道:“景老師言重了,魔都六院的骨科,全國盛名,早有膜拜,今天正好有機會過來學習.”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既然景觀星喜歡這一套,周成也不覺得奉承一下有何不可之處。

病人還在候著,景觀星想起自己給薛修德打電話時,薛修德那假裝驚訝的表情和神色,就是在嘲諷自己,也不敢多耽擱。

當即就帶著周成往病房內走,胡芹還沒動,只是轉頭。

景觀星頓時臉色大臊,捏了捏嗓子:“胡芹,別看了.”

胡芹頓時愣了一下,而後忙跟了過來,略有些拘謹和不好意思起來。

久經骨科手術室沙場的她,竟然今天會愣神,大意了大意了。

可惜老孃已經結婚了……周成和景觀星二人再次到病人及家屬面前時,劉術全和曾白兩人的表情是說不出來的尷尬啊。

我就為他而跑的,你又把人牽過來了!他們從九院出來,就是為了躲避周成給他們的父母做手術。

醫院裡給瞭解釋,管床醫生給他們看了各種檔案,這說那說,他們都不信啊,覺得周成就是年輕,資質不夠。

本以為景觀星教授會請薛修德或者是古忠良,沒想到直接把這個年輕醫生,又請了過來,這是個磚家?景觀星知道上午出現的誤會,開口解釋:“小周是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的課題發起人,就連九院的小切口切開復位,也是他一手帶起來的.”

“這個在業內已經不是稀奇的事情了,把小周請過來,比任何教授過來,都靠譜.”

“全球第一例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或許不是小周做出來的,但是這種超微創的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就小周了.”

“這個術式上,他是專家,我是學生.”

景觀星此刻拉下來臉面。

聽到景觀星這麼說,劉術全和曾白二人臉色一陣青紅不定。

景觀星是誰,科室裡的牆壁上有貼他的職務,教授,博士生導師,創傷外科主任,魔都六院骨科大主任。

這樣的人物,拉下臉面來如此說,只是為了奉承,傻子都不信了。

劉術全和曾白二人也算是看得開,稍稍壓住了情緒後,微微對周成躬身:“周醫生,對不起,之前發生的誤會,希望你大量,不要往心裡去.”

“著實是我父親的病情,我們希望找一個更好的醫生治療,您實在太年少有為了。

讓我覺得太不真實.”

這是實話。

不過周成也沒計較,其實這一切都可以不發生的,但是張正權這個逼,以及薛修德教授他們非要搞這麼反向操作一套,周成也沒辦法啊。

好在是,張正權有說了,不會增加病人的負擔,而且就連薛修德教授也保證,病人不管去了哪裡,花費都不會超過九院!笑了笑,回:“沒事沒事。

都能理解.”

“景教授,這兩位病人的手術,大抵是安排在什麼時候呢?明天嗎?”

景觀星搖頭:“現在病人的術前檢查等都已經完善,我已經聯絡好了手術間,抽空就能做手術了。

也不好讓小周你跑來跑去,器械以及麻醉、手術護士等,我都聯絡好了.”

劉術全這會兒又忙問:“景教授,我們在九院的時候,說這個手術的器械不要錢的,就不知道您這邊?”

“費用的事情你們放心吧,現在政策好,這個費用問題,我們的管床醫生會和你們詳細討論的,包括術中術後用藥的問題.”

“我們還是先好好考慮,怎麼把治療做得最好.”

景觀星不詳細地給病人解釋這個問題,他如果每個病人都解釋,手術別做算了。

“那就好。

那就好.”

劉術全就是怕景觀星故意抬高價,一般的費用,他還是能夠接受得起的,但是坐地起價,那可就不妙了。

很快,眾人就下到了手術室裡。

旁觀者也不少,胡芹、顧教授等人都在旁觀位,周寅和齊教授今天有門診,因此不得不遺憾地錯過今日的手術。

但是,上臺的人也更多,九個人,巡迴護士都拿了兩個手術衣服包,這才得以穿全。

別說是四助了八助都有,器械護士都被趕下了臺,不用上了,一個副教授親自出面,搶了器械護士的工作,各個踮起腳尖,往裡面看。

周成也沒因為景觀星偷偷越過他做手術就生氣,而是看到這場面後,仍然是非常耐心地給大家講解了起來,從平片到手術的復位,從復位然後再到內固定器械的放置等要點。

這個病例,周成早就熟悉了,所以信手拈來,病史比他們都更加清楚。

待到周成說到精要處時,景觀星激動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掌,似乎是有點懊惱,一幅原來如此的表情。

周成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景觀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老臉繼續一紅,硬著頭皮:“小周說得真好,我就覺得我在磨手術流程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沒提自己做過手術,但是失敗了的事情。

周成繼續往下說,說完了整個手術流程之後,再總結了一遍:“復位、手法復位,我就不過多地贅述了,然後是肌間隙進入到骨端,破骨至骨髓腔內.”

“再接著是上鏡,可以取第三個鏡面窗……”一眾人順著周成的話,紛紛點頭。

基礎不弱,自然能夠聽得懂,先聽懂,再去體悟。

講完之後,周成左右看了一圈,沒聽到有人問問題,然後才開始操作起來,仍自說:“我自己對這樣手術的手法復位,是喜歡進行拆解的,不過拆解只是思路,並不是過程.”

“其實也不難,並不需要很大的力氣.”

周成話畢,重新定義的骨折手法復位術便發動,骨折本來存在著的畸形瞬間消失。

為了大家能看懂,周成刻意放慢了手術流程。

c臂透視,結果一出來,那殘存的骨折線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看過周成手術的,就只有景觀星,所以,他這個骨科大主任現在面不改色。

其他人見此情形,這才稍微理解,景觀星為何要私下裡偷偷地做小切口手術了。

再沒多解釋,然後周成又取了兩個小口子,同軸向,不同軸位。

“我說病人怎麼抓著小切口不放呢,原來這個創口,真的可以這麼小,我早上看到.”

與病人有過接觸的周寅話說了一半,意識到內容稍微不對。

所以馬上就閉了嘴。

沉默不語。

周成繼續,這些手術流程,他早就熟稔無比了,因此很快地就完成了各種動作,只在內固定器械往中間靠攏固定的這一步。

周成仍未藏私,他把這個課題拿出來的目的就是為病人所用,否則的話,藏起來在三醫院裡一蹲,就可了事,何必有這麼多的波折?但是,周成還是發現,自己現在掌握的技術太多,必須儘快,適量,適度的現實化,如果無法用於現實,一切就都是假的。

周成把教給薛修德的精要說了出來。

固定之後,周成並未再動手,而是把鏡子取出:“其實我們肉眼也能夠評判固定的好壞,如此試探,骨折是否再有移動以及摩擦音.”

“現在是消失了的,如果存在微動的話,那麼就要重新進行調整,這時候我們可以藉助c臂機,直觀透視骨折的情況,再進行反方向的微調.”

“景教授,您來感觸一下.”

景觀星神色緊蹙,很認真地試探著骨折斷端的觸感,大嘆一口氣說:“小周的功力還是厲害啊.”

然後,景觀星與周成下臺,一眾副高如同是看到了新奇事務一樣的紛紛上去試探觸感,如同實習生一般,越是體會骨折斷端之間的落差基本不存在,越是覺得。

這樣的功力,著實可怖,再看傷口?加起來一厘米!這樣的傷口只該在運動醫學存在,不過,現在估計創傷外科,也得被重新改寫了。

運動醫學剛出來之前,也是有不少人對之嗤之以鼻,覺得都是解決同樣的問題。

但是,運動醫學如今能這麼火熱,它的微創所帶來的追捧,是普通術式拍馬不能及的。

術後,周成與景觀星二人仍在探討這臺手術中的要點,景觀星雖然再次細細地見證了一遍,仍有疑惑。

不過,周成將其一一解開之後,已經琢磨多日的景觀星,已經是掌握了些許的訣竅。

“景教授,那下一臺手術,就由你來主刀,我來一助吧.”

周成如此道。

景觀星一愣,反問:“這合適嗎?如今九院的文章還未出來?”

周成則說:“魔都九院是主體,但是這項術式,肯定是要儘快地往外走的。

如今這時,肯定在業內造成的波動不小.”

“如果不盡快推廣的話,一些同行及老師們,會有頗多難處.”

“假如所有的病人都往魔都擠了過來的話,那麼很可能是會出問題的,比起奔波勞累,一個課題,只要最後能落在國內,越早惠及患者,才是正途.”

周成這是實話。

“薛修德教授和餘秋化教授也是如此考慮的.”

如果不是薛修德說的這個理由,周成不會同意那樣的反向宣傳,但是似乎,薛修德教授的觀念,已經作了少許的改變。

這是好事,把自己的目光在紮實的基礎上,再往上抬,那就是走向國際了。

這個世界的洪流,必然是在國際的舞臺上,而不是在華國的江湖內,相互攀比。

景觀星頓時老臉一紅地說:“小周,回去替我給餘教授和薛教授帶一句感謝的話,是我之前目光稍微短淺了一些.”

“主要是在這個位置上,壓力很大。

但是壓力並不是一切的藉口.”

景觀星深吸了一口氣。

魔都六院,骨科在魔都排名第一,他是骨科大主任,如果無法保住這個位置,就是對不起六院骨科前輩闖出來的盛名。

怎麼可能沒有壓力?單純地守舊,肯定不行,必須要出去闖,只是,闖的想法是對的,方式並不對。

周成也沒笑話景觀星教授,他之前能夠組建那次小型的學術會議,讓他把這項技術至少在魔都圈內廣佈於眾,就至少代表了他是有一定的格局的。

要人無私心,作聖人。

要求太高了。

“景教授,這話該您自己去說,我就是個小醫生,跑腿的,不好代勞啊。

以後這兩個術式的教學,可能還得依託於您與薛教授了.”

周成交待。

能夠有兩個醫院成熟開展這樣的術式,以九院、仁濟和六院的體量,必然會來大批的進修醫生,他們的教學非常成熟,各種培訓班,各種遠端會議,各種影片教學模式。

遠遠不是周成單打獨鬥能比擬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周成只要點起來這個火,接下來就可以暫時抽身事外了,也不怕摘桃子。

如果沒有桂元平或者曾老,周成不會如此選擇。

但畢竟,自己是有了這一層關係的,誰敢隨意摘桃呢?這就是底蘊,每一分,每一毫,都得好好把握與利用。

景觀星的內在潛動力,周成沒有去模擬,怕惹出來格外的反應,但是其中一個動力就是,讓六院繼續居於魔都的骨科第一,不甘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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