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柴霏在年前最後一天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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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城是一座移民城市，本地土著數量只佔很小的比例，像柴霏這樣來深城工作和安家的外來人口是城市新移民的主流。
而更多的是還沒有能力在這座城市落地生根的打工者，深城日益高漲的房價已經使大部分初入社會和家境普通的年輕人望而卻步。
前幾年柴霏剛來深城的時候，周圍人和她一樣都抱有的夢想，要在這座充滿活力和商機的大都市生根發芽，搞錢暴富，覺得到處都充滿了機會，只覺得時不我待，要好好努力拼搏就一定可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現在來到這裡的年輕人大多隻想好好工作幾年，能攢點錢就多攢點，不能就算長長見識，以後都是要回老家或者去壓力和房價沒有那麼高昂的二三線城市生活，沒有在深城買房留下來的決心了。
由於外來打工者居多，到了春節前早早就已經到了春運高峰，很少有待到大年三十正式假期再走的。
所以深城的春節假期特別長，一般的中小企業都會給員工多放幾天假，或者批年假，以示對員工一年辛勞的勉勵。
柴霏的小公司也不例外，大年二十九，除了已經在本地安家的合夥人林晚，其他人都已經放假了。
但並不是年前這兩天就完全沒有業務了，還是有心急的客戶想要在春節大家都關門前趕去看房。
之前小趙跟的客戶吳科就聯絡了他說今天有時間，要安排看房。
雖然小趙已經回了老家，但由於吳科夫婦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突然又有了見面的機會，小趙不想錯過，就連忙彙報給了柴霏。
柴霏衡量這個客戶還是有價值的，把其他事務性的工作交給了林晚，自己安排去帶吳科去看房。
他們在小區門口碰面之後，發現他是獨自一人，老婆孫玲沒有出現。
吳科解釋說她臨時加班，不能來了，就先他看好了，有覺得合適的再帶她一起來看就行。
柴霏沒有異議，還是按部就班的帶他一戶一戶的看房。
這次孫玲不在，吳科顯得很放鬆，氣場都比以往強了很多。
他四十出頭，長相不差，在這個年齡段來說身材還是保持的很好，看得出平時有節食和健身。
他今天心情不錯，話多了很多，他待人比孫玲客氣的多，謙虛又熱情，是個很好交談的客戶，只是他的目光總是飄忽不定，沒有成熟男人的大氣沉穩，好像總在琢磨別人的感覺。
不過柴霏也樂意跟他獨處，他雖然不是直接決策人，但是感覺他對買房的事情比孫玲要上心的多，孫玲對人的戒備感強，又注意隱私，而吳科很愛嘮家常，在他這裡得到更多的有用資訊。
在孫玲要求的地理位置範圍的小區屈指可數，符合他們價位和需求的在售戶型也不會很多，這次比上一次看多了三戶新房源，但是報價一個比一個高，在這個市場環境下很多房主都是掛著看的心態，不是誠心賣，但是標那麼高的價格，說不定真有人買呢，也就賣了。
吳科看了兩套，好像也並不太上心，就只是進門隨便逛了一圈，就出來了。
柴霏領著他下了樓，一邊介紹園林景觀：“這個小區環境很不錯，小區中央有一個噴水池，跟一般普通小區不一樣，噴水池造型非常精美，是新加坡全文知名設計師設計的，我們走過去看一看.”
“那個我知道，不用了，我們去下一家吧.”
吳科擺了擺手，直接往北門走去。
柴霏看他走的方向都是對的，覺得他對這個小區很熟，不像是第一二次來看，於是試探的問：“吳先生，您覺得剛才那套怎麼樣？這套是現在掛牌的房子裡價效比最高的了.”
“還行.”
吳科簡單的點了一下頭，然後轉移了話題，“柴小姐在哪過年啊？”
“我就在深城，您二位呢，回老家嗎？”
“今年不回去了.”
“那您父母過來嗎？”
“本來我爸媽是要來的，說實話，這房子就是要買給他們住的，但是這不挑來挑去，還沒買上嘛，今年就不來了.”
吳科嘆了口氣。
“您這邊看了多久了？”
“都半年多了，每週都在看，也很累了.”
“是啊，一直看房挺消耗人的，但是這是上千萬的投資，又不能輕率。
這半年房價漲了不少了，還是要儘快敲定.”
“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我老婆比較挑剔，其實也不是我們自己住，差不多可以了.”
他臉上浮現出焦慮。
“我記得您上次說你們住旁邊龍溪印象，那裡都是150平以上的大戶型，您父母過來的話，也住的下吧？”
柴霏換個個角度問。
“我家是差不多兩百平的五房，地方是不小，不過我丈母孃和老丈人這段時間住在我們這看病，我岳母身體不太好，總不方便四個老人都住一個房子裡吧.”
吳科笑容有一點苦澀。
“是是，雖然房子夠大，但是也不太方便，還是得輪流來比較好。
您二位之前沒買二套房嗎？我很多客戶都是在小區裡面買一套小的好給父母住.”
“我們兩年前在光明買了一套新房，今年下半年才交房。
那裡太遠了，老人沒法去住.”
“那邊雖然偏僻一些，但是投資屬性很好，應該漲了不少了吧？”
“還行，買的時候不到七百萬，現在一千萬左右了.”
吳科露出滿意的笑容。
“您二位投資眼光真好，那時候是光明那邊熱度還沒起來，整個市場也是冷淡期，那時候入手的都賺了很多.”
柴霏恭維道，接著問到關鍵點，“那這樣的話現在買這套購房資格的問題怎麼解決呢？”
深城是有限購政策的，沒有家庭的未婚人士有一套房的購房資格，以家庭為單位的夫妻有兩套購房資格。
由於這些年來買房投資是穩健且回報率豐厚的，所以很多人都會想方設法的鑽空子搞更多的購房指標，而假離婚是市場上最常見的一種。
夫妻雙方寫離婚協議，把現有的家庭房產歸一方所有去辦理離婚手續，這樣離婚後另一方就是無房單身，擁有一套購房資格，去購房一套新的住房，從而達到了投資一套新的房產的目的。
買完房以後再去民政局再領個結婚證復婚。
一離一結的操作，就拿到了最有價值的房票。
果然吳科諱莫如深的笑了一下，說：“就是先打個證辦了手續再買.”
“是您太太的意見嗎？”
柴霏注視著他問。
作為房產經紀人是不會主動建議或指責客戶鑽空子的行為，這是客戶自己評估後自己的選擇。
但是假離婚本質就是離婚，從法律角度來說是沒有真假之分的，只有法律層面的辦理離婚手續。
大多數家庭還是不會為了投資買房而做這個事情，一方面是出於對婚姻莊嚴性的尊重，另一方面還是有很多人擔心假離婚帶來的風險。
柴霏覺得孫玲不像是會因為想投資賺錢而去鑽空子離婚的人，而明顯這個投資的決策者是她。
吳科倒不避諱，他侃侃而談，“前兩年我們買光明的投資房的時候就是看中那裡規劃好，有升值潛力，這也沒錯，要是能直接賣掉那套買這邊的當然好，不過那個新房還沒交房，交房後也要三年後才能在市場交易，所以也不能賣。
我當然不想辦離婚證，這感覺也不吉利，是不是，可是現在要買這套房，也就只能聽她的了.”
柴霏附和的嗯嗯了兩聲，心裡更覺得奇怪了，為什麼兒媳婦會不惜假離婚來買一套給公婆住的房產，而且這一帶價格已經很高昂了，十五六萬一平了，已經到了價值高點，要說升值潛力肯定不如前幾年，做這麼大動作買一個房子不是很合理，於是接著問道：“是您太太特別看好這片的升值潛力嗎？還是因為其他金融資產佔比比較大，所以想多配置一些固定資產？”
吳科搖搖頭，“我們大部分資金都在這幾套房上了，我老婆就是覺得買房比較簡單安心。
我呢還炒炒股，也不多.”
“確實，這二十年來房產的保值增值性是最好了.”
柴霏微笑著點頭，“那您太太這邊買房著急嗎？對時間有沒有什麼要求？或者還有沒有什麼特殊的需要？”
吳科轉過頭來，目光飄忽了一下又打回來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她的臉，笑了一笑，“柴小姐，老實說，我也諮詢過很多中介，也看過挺多房的了。
我老婆覺得你不錯的，我也希望能在你們這買.”
他頓了一下，“你也知道其他中介也很努力，也有他們的優勢，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人家，也要在一個市場上競爭嘛，你說是不是？”
“肯定的，買房是大事，客戶應該選擇最專業和最優質的服務.”
柴霏展露著職業的微笑，她也稍微一停頓，繼續說，“客戶也要選擇最適合他們的服務，您不妨直說您的需求，能努力做到的我盡力.”
柴霏見了吳科三次，前兩次跟著孫玲一起看房，沒有多少存在感，今天獨自來看房跟她好像透底了一樣的說了很多他們的實際的情況，但是明顯他今天的興趣不在於看房，而是想單獨說些跟孫玲在一起不方便說的。
既然他已經明說了有其他選擇但是還是要找她，就不妨讓他把隱藏的想法說明白，柴霏也明確這生意是能做還是不能做。
這幾年柴霏也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雖然買房的客戶是同一個家庭的成員，是經濟共同體，但是有的人暗自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方便讓其他家庭成員知道。
比如丈夫在貸款之前打徵信記錄報告的時候偷偷囑咐她不要把他的徵信記錄給妻子看到，因為有大額的信用貸記錄。
比如給女兒買房的客戶，女兒私下告訴柴霏她瞞著父母隱婚了，問柴霏買房過戶會不會讓隱婚的丈夫浮出水面被父母知道。
也有男客戶揹著老婆騷擾柴霏，明示暗示讓柴霏做他的情人的。
最多的是看中了房子讓女方來跟柴霏在中介費上討價還價的。
吳科看柴霏這麼直接老練，愉快的笑了：“其實沒有什麼特殊的，我剛剛也說了，我們選房子選了半年多了，我老婆很忙，工作的事，家裡的事，現在還在備孕，很辛苦，還要找時間看房，我不想她太累.”
柴霏心裡想果然沒猜錯，忙恭維了他幾句，等他的後話。
“但是她又什麼事都放心不下要親力親為，我是希望能儘快把房子定下來，其實看了這麼多也大差不差的，只是她是有點完美主義，很難下決定。
我覺得柴小姐你能力很強，也能讓孫玲信服你的專業度，只要你能說動她，讓她看中，我是沒完全有問題，肯定積極配合，讓她下決定.”
柴霏第一次遇到這種，合著是要配合自己促進成交。
她心裡覺得怪怪的，但是嘴上的恭維話不能少：“您真是太疼老婆了，都為她著想，真是絕世好老公。
您太太還有其他的什麼偏好您也告訴我，我好給她介紹的更到位，一定讓她滿意.”
“嗯，你麼方面儘管問我，我也想趕快落實這事.”
吳科好像想到了什麼，“哦，對了，現在有離婚冷靜期一個月，沒那麼方便了。
是不是要先把證給領了，等看中房子的時候好直接籤合同呢？”
“現在市場行情是很熱，沒有把購房資格準備好的話，到看中了房子的時候確實會很被動，那多出來一兩個月資格懸而未決，業主未必願意.”
柴霏實話實說。
“嗯，本來沒那麼著急，所以我們也沒急著先去民政局打申請。
下次我們一起看房的時候，你也提醒提醒孫玲這事，我說的話她也不信哈哈.”
吳科哈哈一笑，眼睛還是瞅著柴霏。
“好的沒問題，程式方面的事情我們都有跟客戶講解的義務.”
柴霏心裡琢磨了一下，記下了他的這個特別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