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前群臣也都算能言善辯之輩了,可此時卻盡都做不得聲,李綱的臉色漲得通紅,又暗自慶幸今日李若水沒來,否則怕是還要中風。

趙恆雖氣極,但畢竟也不可能當著外人去辱罵自己的臣子,只是適才要‘賞賜’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現在這到底是賞還是不賞呢?他正猶豫間,卻聽旁邊完顏宗翰卻已經笑了起來。

想不到宋人竟愚笨如此,他今日原本是並未打算與宋人比試騎射的,而是另有專案,可麾下將士看到那滿山的獵物,獵人本性按捺不住,他便也順水推舟了。

金人騎獵勝過宋人,這有什麼好得意的?這有什麼好打臉的?本來最多隻能算是一味小小的飯前冷盤而已,可沒想到宋人居然……這是直接送上大禮啊,真是讓完顏宗翰覺得想給自己加點難度都不行。

“看來確實是風俗不同……”完顏宗翰笑著說道:“難怪此番取燕京時,商議好的由宋人去取,最後卻變成了我大金上陣,我當時對宋國推心置腹,全然無疑,還只道是宋軍有事耽擱,因此直接發兵相助,可如今看來……呵呵,太子殿下,我們女真人向來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千萬莫要多想.”

多想?多想什麼?想到宋人一貫如此?想到宋人就是不守誠信的代表?想到在燕京之事上,宋人的過錯更多,你們金人的付出也就更顯得彌足珍貴、好漫天要價了?別小看此事的對錯之分,燕京之事,若是大宋被認定為過錯方、違約方,那必然是會被金人狠狠咬上一口的,無論於情於理,你不賠都說不過去,所以是肯定不能認的。

卻又還說什麼風俗不同,那就更誅心了,宋朝是天國正統啊,儒家思想的代表啊,誠心二字已經在中原人的骨子裡刻了上千年了,結果你一個蠻夷跑來跟我說‘哦,你們宋人不守誠信,原來只是風俗一貫如此,那燕京之事自然也就是你們不受誠信的原因了,慣犯了嘛’,這不是誅趙恆的心,這是誅整個大宋所有讀書人的心啊!啥叫架你到火上去烤?啥叫打掉牙和血咽?今兒被人家抓到這點,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你大宋就算想不認錯都不行了,而且不止是給大金認錯,還得給全天下人認錯,否則你就是無誠無信、摒棄祖宗、與儒家對立……這些話雖是未曾明言,可箇中深意卻是人人都能瞬間讀懂,加上完顏宗翰此時眼神裡那藏都藏不住的輕蔑與鄙夷……好好的一場田獵,本是增進友誼之舉,卻瞬間搞得大宋被動到了極點。

趙恆的臉色愈黑,可卻反駁不得,心裡只恨不得拔了那耿南仲和陸運的皮。

耿南仲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陸運卻是個火爆脾氣,腦子一熱,猛的一下就衝了出來,跪到太子面前,抱拳道:“太子殿下!今日種種,是我陸運吃了豬肉蒙了心,想挫挫這北金蠻子的銳氣,又恐田獵不是對手,方才出次下策,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乾的,與軍中其他將士無關,他們都只是聽命行事而已,請太子殿下責罰!”

他倒不是真對耿南仲有維護之意,但畢竟是個聰明人,此時此刻,倘若在宋臣裡面去互相攀咬,那隻會是相互指責最後爛了一鍋湯,讓金人看笑話不說,也會讓太子殿下更加震怒。

而此時坦然自認,自己一個人擔了,只要太子不是傻的,便該知道自己是有意頂鍋,如此即便懲罰應該不會要命,且也堵了金人口舌,算是將此事揭過,那就算丟了官,等事後太子回想起自己的好來,自然會輕易官復原職、甚至從此官運亨通。

趙恆聞言,倒是微微一鬆,轉而對這陸運也是好感大增,他自知道這餿主意肯定是耿南仲出的,陸運此時主動站出來,只是為了保護大宋朝廷的臉面而已。

他心中感念,口中則是大喝道:“好你個陸運!竟敢膽大妄為至此,我宋人向來以誠信為本,你此舉,真是要陷本太子、陷大宋於不義之地!今貶你為留軍校尉,以觀後效!你可有不服?”

“臣服!”

陸運大喝一聲,將頭頂的頭盔、以及腰間的腰牌摘下,恭恭敬敬的放在臺前。

本以為此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沒想到陸運再站起身來時,卻並不立刻離開,而是衝趙恒大聲說道:“太子殿下,臣有一事,啟請恩准!”

趙恆對他感覺不錯,淡淡的點了點頭:“說.”

陸運轉頭看向旁邊的完顏宗翰,厲聲說道:“臣久聞金人騎兵無敵,與遼作戰未嘗一敗,可臣麾下亦有呼延將軍練就鐵馬連環,今願向完顏元帥的騎兵討教一番!咱們宋人田獵雖然沒他們厲害,可打仗卻未必就輸了,請殿下恩准!”

呼延將軍,連環馬?!縱是趙恆久居深宮,可對這大宋鼎鼎有名的第一騎兵,卻也是早有耳聞。

此一脈,當追述到北宋開國大將呼延贊處,其訓練騎兵之術天下聞名,雖是至今已有百餘年,且因朝堂被蔡童黨派把持,原本朝中的許多忠臣良將大多已經外放,讓呼延家的威風也已然不再如初,但也仍舊還在朝堂上效力,如今當是其四世孫,時任汝寧都統制的呼延灼將軍,正歸馬軍司麾下,在軍中素有威名。

盛名之下莫有虛士,無論民間還是朝堂,對這呼延家都是崇敬有佳的。

趙恆此前只是未曾想到,可此時一聽呼延灼之名,再聽他說什麼鐵馬連環,心中頓時大喜,大宋的臉面剛才無論如何都已經是丟了,若無反擊手段,他這個太子包括群臣,此後只怕在完顏宗翰面前都已經抬不起頭來,還如何再與人家商討歸還燕京和勞軍費的事?可若是有這呼延灼的騎兵……別說能勝過金人,便只是比個平手,也能教完顏宗翰不敢小看大宋,讓自己及群臣能在這完顏宗翰面前抬得起頭來。

他微笑著轉頭看向完顏宗翰:“大元帥的意思如何?”

完顏宗翰大笑道:“田獵本就是推崇尚武之風,若能兩軍比試一番自然是更好,只是我麾下都是沙場悍將,與宋人在校場上練出來的兵不大一樣,真打起來,只怕收不住手,還乞莫怪.”

趙恆的眼皮微微挑了挑,見人家把話說滿,他倒有些擔心了,轉頭看向陸運,可陸運還未開口,那邊馬軍司中已有一將喊道:“刀槍無眼、生死自負!沙場上哪有讓人留手之理?我這連環馬也是留不住手,若殺傷金人,大元帥莫怪!”

但見說話此人走了出來,此人身高兩米左右,帶著一方沖天角鐵幞頭,穿著一身鎖金黃羅甲,外披七星打釘皂羅袍,提著兩條水磨八稜鋼鞭,國字臉、劍眉星目,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說話聲也似那雷甕一般響亮無比。

趙恆眼前猛然一亮,一看便知此人非凡,又聽其自稱‘我的連環馬’,那便是開國名將呼延贊之後,呼延灼了,頓時心中大定。

“好!”

趙恆一聲大讚:“軍中男兒血氣,正該如此!呼延將軍,令你的軍馬上前吧.”

呼延灼得令,在那馬上舉起腰間角號一吹,場外頓時傳來陣陣鎧甲嚯嚯之聲,原來是早已準備妥當。

只不到半柱香時間,只見外面竟繞出來數百騎兵。

這些騎兵每三十匹為一排,浩浩蕩蕩,足足二十排,且馬帶馬甲、人披鐵鎧,全副武裝,人只露眼、馬只露蹄,且鐵馬之間更有碗口大的鐵環扣住,用鐵索將之相互連線起來。

此時排開陣勢站定,齊聲高喊‘太子千歲’,那聲浪震天,竟自生一股惶惶天威、勢不可擋之態!便比之金人騎兵的氣場都絲毫不弱,甚至還猶有過之,驚得幾匹金人戰馬嘶鳴,往後不自禁的倒退了數步。

如此氣勢,休說太子,便是百官都是驚呆了,想不到我大宋竟還有如此雄壯騎兵!趙恆心中大定,早知大宋有此精銳,這段時間哪還用如此被動與著急?正待要交代兩句,卻聽旁邊完顏宗翰大笑起來:“如此騎兵,看起來確是雄壯之極,不弱於我大金鐵騎,只是這鐵甲昂貴,卻不知大宋能打造多少?”

趙恆在應天軍中跟著林書航瞭解過一些軍事常識,知道精銳都是錢堆出來的道理,而這連環馬騎兵陣,且先不說訓練,光看那一片銀色的戰甲,便已經知道造價不菲,這六百騎兵,恐怕已經是傾盡呼延傢俬產,加上地方政府大力撥款支援的結果了。

這樣的精銳騎兵不可能多,但此時此刻,自是不可能在完顏宗翰面前落了氣勢,正組織詞彙間,卻聽呼延灼一聲大喝:“我大宋幅員遼闊、富甲天下,似這等騎兵,車載斗量、多不勝數!只是殺雞焉用牛刀?今日只需這六百,便可破盡大元帥兩千鐵騎,大元帥可敢一試!”

“有志氣!”

完顏宗翰也是大笑起來,朗聲說道:“我金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馬術太過嫻熟,若在馬上贏你,需顯不出本事來,來啊,擇五百將士下馬!”

呼延灼的眉頭微微一挑,那滿朝文武連同趙恆也都是一怔。

不騎馬?步戰?金人帶來的不是騎兵嗎?而且呼延灼說要六百打兩千,結果這完顏宗翰就來個五百打六百?坦白說,原本還有點擔心呼延灼牛逼吹大了的趙恆和群臣們,此時都忍不住想要狂笑了。

騎兵對步兵,且還是如此雄壯的連環馬騎兵,那五百步卒不就跟送一樣?都說宋人浪,這金人比咱們更浪啊!呼延灼也是眉頭一挑,六百打兩千只是先前應景之言,說完他都有點後悔,可若是先幹掉他五百,再來六百打一千五什麼的,那也是減輕了壓力,還從頭贏到尾。

這還和他客氣啥?他要裝逼,那就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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