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許長安每日都來喝茶,時間也很固定,都是午後來,點一壺茶、一盤果子混一下午,晚飯之前離開。

這一來二去的,也就與趙盼兒、孫三娘混熟悉了。

這天下午,趙盼兒出去買東西,茶鋪裡也沒幾個茶客,孫三娘閒來無事便與許長安閒聊起來。

“許公子,你怎麼沒去考功名啊?”

許長安笑了笑:“三娘,秀才不算功名麼?”

孫三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我還真不是很清楚,我以為能做官才算有功名。”

“三娘,是這麼一回事,功名不僅僅包括做官,只要透過了縣試、府試,便有了功名,也就是秀才,接下來便是鄉試……”

“等等……”孫三娘一臉疑惑道:“許公子,你剛才說透過什麼縣試、府試,怎麼考中秀才了又是鄉試?”

“三娘,鄉試可不是你理解的一個鄉,是一個大地區,比如整個江南地區,也稱秋闈。”

“哦,原來是這樣。”

“參與鄉試被錄取之後,那就是舉人老爺了,有朝廷俸䘵的,算是半個官身。”

“哦?”孫三娘一臉驚喜的樣子:“那這樣說,盼兒現在也算是官家娘子?”

“官家娘子?”許長安故作不解。

“咦?你還不知道呀?三年前,盼兒在湖裡救了一個名叫歐陽旭的書生。

當時,那書生也是個秀才,結果參加科舉落榜了,一時想不開便跳了湖,幸得被盼兒救了起來。

後來,盼兒便鼓勵他,資助他,直到去年又去參加……對,就是你說的鄉試,結果終於考中了舉人……”

“原來是這樣,那他應該在京城參加會試,透過會試之後還有殿試。

不過殿試只是排個名次,一般來說只要透過了會試便算是進士,一般都能封個七品官。”

“真的?太好了,我呀不僅看豬準,看人也很準,歐陽以前落傍那是觸了黴頭,自打盼兒救了他,他就轉運了,這次一定能中。

歐陽做了官,到時候我們家盼兒便能披鳳冠霞帔……”

許長安笑道:“三娘,要說披民間那樣的鳳冠霞帔新娘裝倒是沒問題,但是,如果你說的官方的那種,可不是做官就可以的,需得是命婦。”

“啊?做了官也不行?”三娘愣了愣。

“要分品階的,你說那種鳳冠霞帔需得是命婦,至少要五品官員的家卷才可以。”

“這……那歐陽要是考中了,啥時候才能升到五品?”

“這個難說,有的幾年就能升上去,有的……或許一輩子也升不上去,官場是很複雜的,能力、站隊、關係、背景、運氣……每一樣都能影響官運。”

“這麼複雜……咦?你不是秀才麼?怎麼對官場瞭解得這麼清楚?”

“這不是書裡看來的麼?”

“哦……以後,我一定得讓我兒子用功讀書,我家男人是指望不上了,萬一我兒子能高中,我也能沾沾光,說不定也有披上鳳冠霞帔的一天。”

三孃的眼中滿滿的希望。

許長安沒說話,慢騰騰喝著茶。

就三娘那兒子?還高中?

一看就是一副蠢相,別說高中,以後能考個童生都算是祖上燒了高香。

又過了數日。

這天,大雨紛飛,路上幾乎不見行人,這樣的天氣自然也沒人來喝茶,都在家裡窩著。

趙盼兒閒著無事,坐在欄杆邊,手託香腮看著那煙雨湖面,也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不久後,三娘撐著傘跑到茶鋪。

“三娘,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過來了?”

“這不是想著茶鋪多半沒客人,你一個人無聊麼?反正在家裡也沒什麼事,過來陪你聊聊天。”

“我沒事的……”

“行了行了,我都過來了,難得空閒,咱姐妹倆好好聊聊。”

閒聊了幾句,三娘下意識瞟向右側欄杆邊的一張小桌。

這張小桌,基本成了許長安的專用,每日午後,趙盼兒都會特意在桌上擺放一些雜物,免得有其他客人佔用。

等許長安一來,便收拾出來。

現在,小桌上也像以前那般,擺著一些果盤、茶壺之類。

“盼兒,今天下這麼大的雨,許公子應該不會來了吧?”

“應該不會來了。”

“奇怪,你別說,這段時間都習慣他在這裡了,他沒來,總感覺這鋪子裡少了點什麼。”

一聽此話,趙盼兒不由取笑道:“三娘,你該不會是春心萌動,想要紅杏出牆吧?”

三娘頓時羞惱不已,抬手拍打著趙盼兒:“死丫頭,這種話可不敢亂說,再說了,我就算有那個心人家會看得上麼?三娘可不像你,正是風華那什麼什麼的時候。”

“三娘,你可別妄自菲薄,你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而且呀……連我都羨慕三孃的身材。”

“快得了吧……”三娘下意識抬手摟了摟,又道:“我給你講啊,這東西吧,太大了真的是個累贅……”

趙盼兒嘻嘻直笑:“那些男人不都喜歡一手無法掌控的女人麼?”

“哎呀,盼兒,你這些話從哪裡學來的?真是不知羞……”

“怕什麼,又沒旁人在,就咱們姐妹倆還不能說說知己話麼?”

“那吧,那我可直說了,我覺得呀,許公子不是奔著茶來的。”

趙盼兒回道:“當然啊,他一定是奔著三孃的果子來的。”

“少裝,盼兒,我就不相信你一點都感覺不到。”

“感覺什麼?”

“裝,繼續裝……”三娘哼了一聲:“許公子怕是奔著你來的。”

“奔著我?”趙盼兒笑了笑:“三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與歐陽早就有了婚約。”

“我當然知道,但問題是,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他管你有沒有婚約?哪怕成了親,該喜歡的還是會喜歡。

總之,我有時候發現,許公子會不時打量你的背影,眼神明顯有些不一樣……”

“三娘,你多想了,來我這裡喝茶的老主顧多的是,或許許公子就是單純過來喝茶的……”

“咦?”

這時,三娘突然瞟向外面。

茶鋪門外,一道人影正撐著油紙傘小跑而來。

“哈?看,我說什麼來著?這麼大的雨許公子都來了。”

趙盼兒顧不上說話,趕緊起身也拿了一把傘迎了出去。

“許公子,這麼大的雨你也來了呀?”

“對啊……”許長安跑到房簷下,收了雨傘,然後跺了跺腳上的泥水。

“呀,許公子,你衣服都溼了,趕緊到屋裡烤烤,當心彆著涼了。”

“好!”

“喲,許公子,今天是真的稀客。”三娘上前開了一句玩笑。

許長安也笑道:“可不是稀客?這一路上全是稀泥。”

“頭髮也有點溼了,盼兒,快拿毛巾來。”

“我在生火,毛巾就在櫃子後面。”趙盼兒應了一聲。

“好吧。”

三娘走到櫃子後面取了一張毛巾,隨之走到許長安身邊抬手去擦。

“三娘,這怎麼好意思?我自己來吧。”

“沒事沒事,後面的頭髮也飄溼了,你不好擦的,我來吧。”

“這……多謝三娘。”

“有什麼好謝的?舉手之勞罷了,倒是你呀,這麼大的雨也跑過來,也不怕著涼。”

這時候,三孃的神態、動作、語氣像極了一個溫柔的妻子。

趙盼兒在裡屋瞟了一眼,不由低下頭笑了笑。

但也不知為何,內心裡卻又突然湧起一絲絲奇怪的感覺。

她說不清是感覺。

也沒去多想,將爐火燒旺之後便喚道:“好了許公子,先把衣服烤乾,我去給你沏茶。”

“好,多謝趙娘子。”

這時,三娘不由笑道:“許公子,大家都這麼熟了,你也不用這麼客氣娘子娘子的叫著,叫她盼兒就好了。”

在當下的年代,娘子二字有著多重意思,可以代指妻子,也可以代指姑娘、夫人、當家主母等等。

比如在路上遇上不認識的女子,可以稱一聲小娘子。

而在大戶人家,下人們也習慣稱夫人為娘子,大房稱大娘子,二房稱二娘子之類。

總之,用途很廣泛,正如稱呼男子為公子、大哥、兄弟之類的差不多。

“這……怕是不妥吧?”

三娘振振有詞道:“有什麼不妥的?這又不是她的小名,對吧盼兒?”

一般來說,女子的小名有兩種。

一種,是沒有大名,只有小名,比如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都是沒有名字的,小時候便起小名,比如什麼阿花、阿秀、巧兒之類。

長大嫁人了,便冠以姓氏,稱某氏,或加上夫家的姓氏,某某氏。

而另一種,便是大戶人家、官家千金,書香門第之類的人家的女兒,她們通常都有自己的姓和名。

同時,也會起一個小名。

比如一代女皇,媚娘就是她的小名。

但是,這樣的小名外人就不能亂叫了,要麼是長輩,要麼是情侶之間。

盼兒聽起來像是小名,但卻也是她的大名,姓趙,名盼兒。

民間女子用盼兒、招弟、招娣之類為名的比比皆是,算是討個口彩,希望以後能夠生個兒子。

民間流傳著一個笑話,說是有戶人家生了個女兒,起名“招弟”,希望下一胎生個兒子。

結果,第二胎還是女兒,於是起名“再招”。

沒料,第三胎還是女兒,一怒之下,起名“繼續招”、

第四胎……

男人絕望了,乾脆起名為“絕招。”

很多現代人總認為古人愚昧,重男輕女,其實這是一種不全面甚至是偏激的看法。

特別是農村,為什麼人們希望生兒子?說來說去都是為了生存,為了勞動力,為了人丁興旺。

家中沒有男丁,基本上就是被人欺負的命。

言歸正傳。

趙盼兒笑了笑:“無妨的,三娘說得對,許公子沒有必要這般客套,叫我盼兒就好。”

“好吧,那以後叫你盼兒,你們也不必那般客氣,許公子來許公子去,叫我長安。”

“哦?長安?”

許長安笑了知:“長安是我的名字,不是那個長安城。”

三娘點了點頭:“嗯,別說,長安用來做名字挺好,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好彩頭。”

“承三娘吉言。”

烤乾了衣服之後,茶也沏好了。

“喲,茶百戲?”

所謂茶百戲,乃是民間傳承的一種古老的點茶手法,也稱分茶、水丹青、湯戲、茶戲。

其特點是僅用茶水,不用其它的原料也能在茶湯中顯現出文字和圖桉。

茶百戲乃是在點茶的基礎上,用清水畫畫的藝術,茶湯中圖桉的形成與點茶時茶湯的泡沫有著密切的關係。

茶百戲可以使點茶形成的湯花瞬間顯示瑰麗多變的景象,如山水雲霧,狀花鳥魚蟲等等。

讓人既能品茶,又能欣賞丹青之道。

不過,因其手法很複雜、很繁瑣,而且還得有著相當的丹青水準,所以茶百戲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同時,也不是一般茶客能消費的。

趙盼兒笑了笑道:“是啊,反正也沒客人來,閒著也是閒著。”

“不錯不錯……”

許長安低頭聞了聞,不由讚歎了一聲。

正品著茶,沒想到,又有一輛馬車駛到了茶鋪門口。

“喲,看來不止我一個客人,這麼大的雨還是有人來喝茶。”許長安笑了笑。

三娘抬眼看了看,奇道:“不是客人,是引章的馬車。”

她口中的引章,全名宋引章,乃是錢塘樂工,也是屬於教坊司的姑娘,以前趙盼兒尚未脫籍時,二人同在教坊司,同病相憐,感情親如姐妹。

趙盼兒脫籍之後,對宋引章的觸動相當大。

她也一心想著脫籍,為此苦練琵琶,最終成為錢塘有名的琵琶高手,被公認為錢塘第一。

教坊司的姑娘想要出名,不僅僅需要絕美的容貌,更需要出眾的才藝。

一旦有了名氣,那些權貴弟子便會趨之若鶩。

宋引章想著能結識一個真心喜歡她的權貴弟子,那樣她便有機會脫籍,堂堂正正嫁人。

教坊司的姑娘脫籍不像青樓女子那樣,只要有錢便能贖身,需得經過當地官府甚至是透過刑部批文方才能夠脫籍。

畢竟她們大多都是犯官的家卷,是戴罪之身。

“引章?這麼大的雨她跑來做什麼?”

趙盼兒一臉疑惑地自語了一句。

“盼兒姐……”

另一邊,宋引章已經撐著傘下了馬車,並快步跑進了茶鋪。

“咦?還有客人呀?”

見有客人在,宋引章似乎有些驚訝。

她本來以為這麼大的雨不會有客人,沒想到還真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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