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纓沉思了許久,突然問:“剛才這些話,你對我師兄講過沒有?”

許長安應道:“不一定是原話,但意思大致差不多。”

“可是……信王那邊……”

“眼下里的情勢你還看不明白麼?還管什麼信王?不出意外的話,年後這傢伙就得離京就藩。”

丁白纓嘆了一聲:“我聽師兄說過這事,只是,我有點擔心……”

說到這裡,卻又停了下來。

許長安問道:“難道,你是在擔心以前做過的一些事暴露出來?”

“嗯!”

丁白纓點了點頭。

以前,她與師兄陸文昭的確暗中幫著信王做了不少事。

比如熹宗所乘的寶船沉水一事。

但如今風向變了,熹宗福大命大,不僅渡過了劫難,孱弱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轉。

如此一來,信王可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一旦離京就藩,更沒有機會。

所以,陸文昭不得不重新選擇陣營。

師兄妹二人擔心的是,一旦他們之前替信王做事的訊息洩露,後果將不堪設想。

“放心吧!”許長安拍了拍丁白纓的肩安慰道:“信王不會那麼傻,他絕對不會主動洩密,否則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他。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那麼一天,只要咱們的力量組建起來了……”

丁白纓:“造反?”

看著她一張認真臉,許長安不由好笑:“虧你好意思說我扇動你造反,分明就是你在扇動我。”

哪知,丁白纓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回道:“爭論這一點還有意義嗎?”

“的確沒什麼意義。總之,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丁白纓眯了眯眼,問:“我有些想不通,你明明有大好前程,為何非要陪著我們一條道走到黑?”

“錯!我要是死心塌地替朝廷辦事,那才是真的一條道走到黑。”

“為何?”

“如今的朝廷是什麼樣,你心裡不是很清楚?黨派紛爭、邊境不寧、倭寇猖獗、民不聊生。

正如你師兄所說,如果不想這麼死去,就必須換個活法。

我再補上一句,咱們一定要換個精彩的活法,方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聽到這話,丁白纓不由眼神一亮:“走,喝酒去,一邊喝一邊聊。”

“喝就喝,怕你啊。”

於是,二人去找了一罈酒,來到礦場一間小屋子裡開懷暢飲、暢談。

“白纓,要成大事,你就必須改變理念。”

“怎麼改變?”

“首先是作戰,你一定要學會特種作戰方式。”

丁白纓一臉茫然:“何為特種作戰方式?”

“簡單來說,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與敵人的大部隊正面交鋒,以寡勝多,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許長安滔滔不絕開始講解。

“兵,不必求量,但求精。猶如一把尖刀,直插敵人心臟。

每個人都需要做到強悍的單兵作戰能力,及小隊作戰、團隊作戰……”

“同時,對敵軍要有充分的瞭解,切勿盲目行動……”

“遇上大股部隊,要先避其鋒,設法毀其糧草、製造混亂、速戰速決……”

對於許長安來說,這些話不過就是照本宣科,紙上談兵。

但對於丁白纓來說,卻有一種振聾發聵、醍醐灌頂之感,聽得整個人完全入了神。

畢竟,這些理念皆是後世之人總結出來的成功經驗。

“作戰方面差不多就這些,下面我們再說說武器。

你已經親眼見識過轟天雷、火爆箭、火焰彈的威力,但這些只不過是牛刀小試……”

“牛刀小試?”丁白纓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說,還有比這威力更強的?”

許長安笑了笑,反問了一句:“你覺得紅夷大炮的威力怎麼樣?”

“那有什麼好說的?不是都說紅夷大炮是大明朝的鎮國神器麼?”

的確,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是這樣認為的。

紅夷大炮乃是朝廷花高價從遙遠的西方國家買來的,曾多次為大明朝立下大功。

去年(天啟六年)正月,努爾哈赤親率八旗軍約六萬餘人與明軍在遼遠激戰。

袁崇煥將軍率部守城,用紅夷大炮炮轟敵軍,令敵軍傷亡慘重,被迫撤軍。

此役,稱之為寧遠之戰,也稱寧遠大捷。

兵敗之後,努爾哈赤悒鬱疽發,於當年八月病卒。

次年,也就是今年的上半年,努爾哈赤的第八子愛新覺羅·皇太極野心勃勃,又率了數萬八旗軍圍錦州、攻寧遠。

袁崇煥又一次炮轟後金軍,最終守住了錦州,後金撤軍。

這一戰,稱為寧錦大捷。

所以,在不少人眼中,認為只要有紅夷大炮鎮守邊關,便可保得大明江山永固。

但在許長安眼中,紅夷大炮算個鳥啊?

不過就是一門土炮。

“白纓,如果說,我有辦法造出比紅夷大炮厲害的多的火炮,你信嗎?”

“不信!”

丁白纓沒有一絲猶豫回道。

“那你如何解釋之前的震天雷、火爆箭?”

這麼一說,丁白纓終於猶豫了一會,問道:“你真的有辦法?”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忘了之前交給你的那個鑄鐵的方子?還有香皂、口紅、望遠鏡什麼的。”

“對……你提醒我了,你這些點子到底從何而來?我不相信一個人會懂得這麼多東西。”

許長安一臉認真地問:“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丁白纓沒好氣道:“廢話,當然聽真話。”

“真話就是,我乃傳說中的天選之子,冥冥中自有仙人指路……”

“你還是說假話吧。”

“假話就是,我乃傳說中的天選之子,冥冥中自有仙人指路……”

丁白纓再也忍不住了,咬牙撲了上去:“臭小子,你敢耍我?”

哪知起身太急,被桌子腿絆了一下,加上酒喝的有點多,身體一下失去平衡,不由自主撲到了許長安懷中。

許長安下意識伸手摟住她的腰。

丁白纓抬起頭,本想起身。

結果,兩張臉離的那麼近。

近的能夠彼此感應到呼吸的熱氣。

“白纓……”

“嗯……”

這一刻,丁白纓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只覺呼吸急促,身子有些癱軟。

許長安倒也不是故意想佔便宜。

關鍵水到渠成了。

氣氛也到位了。

所以稍微低了一下頭。

“唔……”

丁白纓感覺有些天旋地轉。

一雙手,本能地樓緊了許長安。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無巧不巧地走了進來。

“師父,你……你們……”

丁修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這與他心目中一向高冷、孤傲,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師父形象嚴重不符。

想不到師父也有女人的一面……

丁白纓終於回神,勐地彈起身來,慌慌地擦了下嘴唇,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衝著丁修怒斥:“誰讓你來的?”

“我……”

“你什麼你?你沒來過這裡,你什麼也沒看見!”許長安一本正經道。

“對對對,我什麼也沒看見……”

丁修轉過身,拔腿便跑。

許長安乾咳一聲:“咳,那啥,白纓,剛才咱們說到哪裡了?紅夷大炮,對,紅夷大炮……”

“唰!”

丁白纓拔刀。

“丁姑娘,你幹嘛?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動槍……”

“臭小子,你敢佔我便宜?”

許長安不慌不忙,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

台州,彷彿變了天。

平日裡四處遊蕩,不可一世的倭寇,彷彿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一則訊息,則如插了翅膀一般,傳遍了街頭巷尾。

“聽說盤踞在窯山的倭寇被人一夜之間剿滅。”

“真的假的?誰這麼厲害?”

“據說當時的動靜鬧的很大,爆炸聲響了一夜……”

“不管是誰,總之不可能是官府。”

“我還聽說土肥那一夥倭寇也被人給剿了。”

“老天有眼,終於有人出面收拾那幫殺千刀的倭狗……”

訊息傳開之後,不少百姓歡欣鼓舞,張燈結綵放鞭炮,以示慶祝。

反之,以鎮守太監田東為首的一夥人卻有些惶惶不安。

接下來的幾天,台州一帶的倭寇彷彿消失了,許長安一行人也未露面。

一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

這日上午,許長安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台州府。

入城之後,卻沒去府衙,而是先到錦衣衛台州百戶所。

一見許長安等人露面,門口值守的錦衣衛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見禮。

他們雖不認識許長安,但卻認識他所著的一襲緋紅官袍,分外惹目。

正常情況下,大明朝的官員得四品及以上才能著緋袍,乃是地位的象徵。

不過錦衣衛不一樣,乃天子親軍,五品千戶便可著緋袍。

“百戶在不在?”

許長安威嚴地喝問了一句。

“在在在,各位大人請!”

不久後,一個肥肥胖胖,身著錦衣衛百戶服飾的男子帶著一眾手下匆匆迎了出來。

“卑職錦衣衛台州百戶所百戶魏建南,參見千戶大人!”

許長安瞟了一眼在場的錦衣衛,冷冷道:“魏百戶,你們百戶所就這麼一點人?”

“這……回千戶大人,有些兄弟在……在外辦差。”

“把花名冊拿來。”

“是!”

過了一會,有人將花名冊取了過來並交給許長安查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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