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鉅這輩子歷經北齊、北周、隋、唐四朝,中間還跟過宇文化及、竇建德,侍奉的君主十多位了,臉皮不可謂不厚,但此刻也有點撐不住。

李淵對李善這幾句拜謝大是誇讚……裴世鉅的確高風亮節嘛,為國舉薦這樣的人才,卻不以舉主自居,甚至都沒什麼私交呢。

李善站在一旁笑吟吟的只顧看熱鬧,時而瞥一眼……有點佩服裴世鉅,雖然極度尷尬,但臉上一點都沒露出來。

真是好演技啊!好一會兒之後,估摸著忍受力也到了極限,裴世鉅這才起身告退……李善還殷勤的扶著這老頭到了殿門口。

扶著裴世鉅出門,李善主要是怕這老頭撐不住一頭栽倒,來個什麼腦溢血之類的那就操蛋了。

做了那麼久的對手,但直到這時候,裴世鉅和李善才有第一次面對面的交流……不過,兩個人都沒開口。

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實際意義了。

李善這幾日留在仁壽宮,很大程度是要透過凌敬與李世民聯絡……不過事後得知,李世民也想到了此處。

如今,透過李淵許李世民出鎮洛陽一事,已經說明李淵開始明目張膽的要削除秦王羽翼,但因為陝東道大行臺的實力,因為秦王在軍中、朝中、地方上的威望,這種步驟肯定會很慢很慢。

不說十年八年,但即使是五年六年……裴世鉅能等那麼久嗎?人生七十古來稀,裴世鉅都七十八歲了,說得難聽點,他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

所以,李善給李世民的建議是,如果要做,那就要早點做。

一方面是因為裴世鉅那邊肯定會有所動作,另一方面是因為李善對突厥那邊有一股近乎直覺的擔憂。

拖得太久了,在突厥給大唐施加極大壓力的情況下,李淵或許會重新啟用李世民,但這卻是李建成、李元吉絕對無法接受的……很可能會導致一場慘劇。

或許會出現李世民無法控制的兵變,或許會出現因為內鬥導致長安被突厥攻破……這也是李善今日來覲見李淵的主要原因。

面對李淵的邀請,李善徑直搖頭,“前些日子還與友人戲說,不是畏難甘袖手,嫌他黑白太分明.”

李淵大笑,非要跟李善來幾盤。

李善面無表情的被迫落座,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淵臉上喜色漸濃……不是我善媚上,這次真的是巧合啊。

“對了,伯父,聽說……”李善隨手下了一子,“聽說殿中監陳福長輩曾居於嶺南?”

李淵怔了怔,“是嗎?”

“是.”

李善咳嗽兩聲,“或許陳福也從嶺南學了製冰之術?”

李淵呃了聲,“你……平陽又要囉嗦了!”

“難道讓小侄一直待在仁壽宮?”

李善撇撇嘴,“明日就啟程回隴州了.”

“為何明日就要回去?”

“就在適才下定決心的.”

李善看看被困死的棋子,“就在伯父非要小侄坐下的時候.”

李淵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了,投下棋子笑罵道:“氣量如此狹窄!”

李善翻了個白眼卻沒反駁什麼,那邊萬貴妃帶著幾個侍女端著食盒過來了。

“給懷仁也來一碗.”

李淵隨口吩咐了句,“授予陳福也好,大郎、婕妤都在京中,讓人回京製冰,可解暑氣.”

李善端著冰鎮綠豆湯正要吃,卻發現小腿被人抱住了,低頭看看,笑著將一個胖嘟嘟的孩子抱了起來,“十一郎怎麼溜出來了?”

“你們倆倒是親近.”

李淵看著李善給徐王李元嘉喂綠豆湯,有點吃味,“小小年紀,不可用冰.”

李善隨即將勺子塞進自己嘴裡,“伯父不讓你吃……別怪我.”

才七歲的李元嘉登時含淚看向李淵……惹得後者哭笑不得。

在晉陽起兵之前,李淵只有五個兒子,李玄霸早夭,李智雲亡於長安,只剩下三個嫡子……其中最小的李智雲生於隋仁壽三年,隋文帝楊堅才登基了三年,距離李淵稱帝還有十五年。

這十五年內,李淵沒有生下一個子嗣,但在登基之後,從武德元年開始到現在,光是兒子就有十四個,基本上把前面十五年都補齊了……其中最為受寵的就是先封宋王,後改封徐王的李元嘉。

這位才七歲就因為聰俊被稱為“神仙童子”。

李善就抱著李元嘉嬉鬧,隨口與李淵聊著天……後者明顯對這種氛圍非常適宜,談興大發,還細細問起李善隴州諸事,對收攏何潘仁舊部,以及向李神通索要候晨長子也沒什麼意見。

好一會兒後,李善才將話題扯到正事上,“明日小侄就回隴州了,伯父在仁壽宮多久?”

“看氣候吧.”

李淵隨口道:“總要過了七月.”

看李善神色有異,李淵皺眉問:“懷仁有異議?”

“臣不敢.”

李善放下李元嘉,行禮道:“陛下,不知突厥內情,不敢斷言.”

“但數年前,突厥偏師數千騎兵擊破靈州、原州,攻陷大震關.”

“大震關距仁壽宮,快馬疾馳,一日可抵.”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不可以避暑而置於險地.”

聽著李善的勸誡,李淵臉上笑意漸濃,笑道:“曾有人言,懷仁有諛臣之像,今日方知,非也非也.”

李善心裡都逼了狗了,誰那麼王八蛋嘴賤啊!我這種不會媚上的,居然也能成為諛臣!?“放心吧,代國公密奏,十日之前,五原郡大亂.”

李淵很得意的說:“阿史那·社爾回五原郡後,助頡利可汗制衡突利可汗.”

“十日前,阿史那·社爾與突利可汗開戰,前者親自率隊衝陣,大敗之,而且險些生擒突利.”

李善長長吐了口氣,“還是陛下明見,放歸阿史那·社爾引發突厥內亂.”

阿史那·社爾居然在流言蜚語漫天飛的情況下,也要以此取信於頡利可汗?李善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了,他與阿史那·社爾見了那麼多次面,他很自信沒有看錯,這位未滿三十的突厥人有著壓抑在內心深處而勃發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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