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節,大雪皚皚。

羋旅穿著蓑衣,將風車葉片上覆蓋著的冰凌一點點的打下來。

巨大的冰凌,一個個的掉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而他也已經氣喘吁吁。

終究,他還沒有修煉道法,也沒有神通。

在耐力和力量上,甚至比不上這附近的農民。

他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

眼角的餘光,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雪地裡,一隻野雞的身影。

羋旅嚥了咽口水,慢慢的接近那野雞。

然後,一躍而起,將這野雞死死的按在地上。

“今天能吃一頓好的了!”

年輕的楚王孫咧嘴笑起來。

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有因為能抓到一隻野雞,也開懷不已。

但這確實很開心!將野雞牢牢的攥在手心,羋旅將它拿在眼前仔細看了看。

很好!這隻野雞非常肥,估計有五斤了。

今天可以吃一頓飽的!便抓著這還在撲哧著翅膀,不斷掙扎的野雞回了木屋。

快速的將它放血,去毛,把內臟全部掏乾淨。

然後,便開啟木屋裡的一個陶缸,小心翼翼的用著陶碗舀出一碗雪白的麵粉。

這是他前幾日,幫附近的一個村民,修理了他家屋頂後,村民為了感謝他特地送給他的麵粉。

在這風車裡磨好的精麵粉。

聞著就有著一股香味。

加水和好,揉成麵糰,然後蓋到蓋子下,讓麵糰發酵。

羋旅開始醃製野雞。

從木屋樑上,取下一壺掛著的麥酒。

倒出一小碗,均勻的塗抹好。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篤篤篤。

羋旅走過去,把門開啟。

卻是幾個被凍得連臉都紅彤彤的孩子。

都是附近“羋先生!”

孩子們特別有禮貌,見面就深深鞠躬:“又要來打攪您了!”

羋旅看著,露出笑容,蹲下身子。

他在郢都,接受過無數阿諛的諂媚和無數畢恭畢敬的禮節。

但是……羋旅從來沒有在郢都的諂媚與跪拜中,感受過任何溫度。

都是些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語,都是些恐懼之下的畢恭畢敬。

但在這裡,在這沙水河畔。

孩子們輕輕彎腰鞠躬,卻讓羋旅感覺到了真正的溫度。

“沒關係!”

他笑著說道:“正好,我剛剛抓了野雞,等會我們一起吃吧……”孩子們眨著眼睛,嘴中有著口水吞嚥。

但他們堅定的搖了搖頭:“不了!”

“羋先生我們是來向您請教的……”他們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

外皮是羊皮,用麻線裝訂在一起,裡面是一張張白紙。

“這些字,怎麼念?”

孩子們翻開手中的冊子,指著那幾個被寫在格子裡的文字。

若是從前,羋旅說不定會不屑的一笑。

凡人,居然還想認字?但現在,他卻是微笑著,將孩子們帶到火爐旁,然後坐在地上,將冊子拿在手裡,指著那一個個字,給孩子們講解起來。

“這個字啊,念‘君’……”“看到了嗎?它上半部分,是不是像一個拿著權杖的手?下面像不像一張嘴?”

“手握權力,發號施令,就是‘君’……”孩子們眨著眼睛,看向羋旅,然後問道:“羋先生,那為什麼我們村子裡沒有‘君’?”

羋旅嚥了咽口水。

他忽然想通了什麼然後笑了起來:“因為啊……你們就是君啊!”

孩子們看著這個外鄉來的先生,懂得很多文字,而且非常和藹的先生,不太明白。

羋旅解釋著道:“你們看啊……”“村長是不是你們的爸爸媽媽選的?”

孩子們點點頭。

“那土地,是不是也是你們爸爸媽媽選的?”

孩子們又點點頭。

“那你們的爸爸媽媽,不就是君嗎?”

“權力在他們手中,他們也可以對村子裡的事情發號施令!甚至還能管束你們!”

“既然你們的爸爸媽媽是君,那你們長大後,不也是君?”

孩子聽著,一雙雙大眼睛紛紛亮起來:“是這樣的啊!”

他們笑嘻嘻:“原來我們是君啊!”

“是啊!”

羋旅認真的說:“你們是君啊!”

這是事實!羋旅知道,便是中原的仙種神裔,如是看到這些孩子,也會承認的。

他們是大老爺教化之德沐浴下成長起來的。

真要論跟腳,恐怕遠遠超過了許多公卿!這從他們頭頂上升起的氣運煙柱就能一窺究竟。

人人皆是道子。

個個都是英才!如今,更在修行大老爺傳下的道法,已經是漸漸有了道法之基。

明年,最多後年,他們中就會有人開始習得神通。

更何況,在沙水本就如此。

這裡的凡人,無比自信。

無論面對怎樣的人,都能直起腰桿說話。

羋旅昨天就親眼看到,一條沙水裡的精怪和一個農民,坐在河堤上,肩並肩一起喝著酒。

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在楚國,也是見不到的。

楚國……雖然人妖混居,但是那是修士和妖族混居。

不是凡人和妖族混居。

凡人們,對妖族和有妖族血統的貴族,從來都只有恐懼。

而且,即使是在郢都。

修士和妖族,也是天天混戰。

此乃楚國習俗。

但在這沙水,凡人和精怪之間,就像是鄰居一樣。

很多凡人,都會用香火,來購買水族精怪的糞便。

然後美滋滋的帶回去,用來肥田。

甚至有些村子,會公議出一個決定,然後僱傭那身強力壯的水族,來幫村子挖淤泥。

報酬則是向其提供香火。

水族太滿意了。

特別是那些最近投奔到沙水的水族。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香火吃了。

餓的妖體渙散,如今到了沙水,不僅僅可以吃香火,而且還不用上貢,美的不行!羋旅知道,如今在陶家村,甚至有水族堂而皇之的上岸,在那城邑里和凡人談條件。

我給你挖泥多少,你給我多少香火。

錙銖必爭!無比新奇!許多外地商人看的目瞪口呆。

因為,這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水族是水族,凡人是凡人。

水族和凡人之間,隔著河伯。

凡人向河伯祭祀,河伯供養和約束水族。

到了沙水這裡,河伯不太需要香火。

也懶得剋扣水族的香火。

凡人和水族之間,開始互通有無。

特別是那些剛剛投誠的水族,為了香火,各自競爭,把價格壓得很低。

尤其是最近,河伯收降了三千里外的一條淮河支流裡的幾條蛟龍。

那些蛟龍一來,就把挖泥的酬勞,砸穿了地板!一千斤淤泥,人家只要一千縷香火。

此外,蛟龍們還肯提供送貨上門的業務。

一千斤淤泥一里地只要一縷香火。

一看就是餓的眼睛都綠了的窮光蛋!搞得沙水水族罵聲一片。

想著這些,羋旅就在心中感慨起來:“這就是新世界嗎?”

“若新世界是這樣,倒也不錯!”

…………………………贏稻站在河堤上,看著那河岸的灘塗地裡,正在用著龐大的身軀,攪動著灘塗淤泥,將那些淤泥下面的黑色的發臭的淤泥全部攪到一起的兩條蛟龍。

它們起碼有兩丈長的身軀,水桶一樣粗的腰圍。

巨大的龍首,埋在淤泥裡,輕輕鬆鬆的就將兩三千斤的淤泥用爪子都扒拉到了木框中。

然後,這兩條巨大的蛟龍,便咬著那些堅固的木框,把淤泥一框框的送上堤壩。

“四萬斤了啊!”

其中一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你們仔細稱著啊!”

“可不能短了俺們兄弟的!”

堤壩上一個老農笑了起來:“放心好了,兩位敖家兄弟!”

“俺們王家莊的香火,可是周圍方圓百里最精純的香火了!”

“定是用著三牲祭祀,然後用最好的信香點燃,向天地祭拜,還會寫上兩位敖家兄弟的名諱,半點不會出錯!”

“嗯!”

這兩條蛟龍點點頭,也顧不得自己滿身的淤泥和臭味,就張嘴說道:“這樣啊,那俺們兄弟就太感謝了!”

找水族,挖淤泥這個產業,最開始不知道是哪家的村民首先和水族達成的一致。

反正,在這個冬天,迅速的席捲整個沙水兩岸。

那些從其他流域投奔或者被俘虜回來的水族,為了香火,無所不用其極。

只要給香火,什麼事情都好說!別說出賣力氣了,它們的糞便,現在都是明碼標價。

贏稻在旁邊看著這一切。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

秦地也有許多河流,河流中水族成千上萬。

秦國也豢養和收編了許多水族,充入大軍。

但……卻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原因很簡單。

贏稻知道原因。

既是因為水族太危險,又有河伯在中間作梗。

也是因為百姓害怕。

誰不怕呢?一頭蛟龍,動輒好幾丈,體型是凡人的幾十倍。

吹口氣都能吹死一個凡人。

但……贏稻還知道,另外一個更重要更深層次的原因。

即使秦國的水族和凡人互相相信對方。

也沒有河伯在中間作梗。

但他們之間的這種合作依然無法達成!他抬起頭,看著那兩條蛟龍從頭頂越過。

跟著那老農,來到了一處祭壇前。

這是王家莊最近修建起來的祭壇。

三牲祭品,已經擺好了。

都是村子裡自己養的豬羊,還放著雞兔。

數十個村民,整整齊齊的站在祭壇前。

村長展開了一張白紙,似模似樣的念起祭文(這是孟白為他們寫的,村長都已經背熟了模板,只要改改獻祭物件的名字就行):“茲有蛟龍敖大、敖二兄弟,為民挖泥,吾等為謝其義,特奉三牲祭品,禱告天地,願以香火酬謝!”

“請蛟龍敖大、敖二,尚饗!”

說完,那一根根粗大的從曹國運來的信香就被點燃。

滾滾香火,嫋嫋升起。

而數十名百姓齊齊鞠躬致意:“多謝蛟龍敖大、敖二兄弟襄助之義!”

於是,那些燃起來的信香,立刻變得香濃芬敷。

人道之力,混雜在其中,又集合著三牲的味道。

那兩頭蛟龍見著,立刻迫不及待的張開大嘴,不停的吸食起來,一邊吸還一邊感慨:“果然精純!果然精純呀!”

“這等香火,居然還有一絲人道之光!”

“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吸著吸著,那兩頭蛟龍甚至哭了起來。

如此美妙的香火,如此精純的香火!一縷能頂過去十縷啊!更緊要的是,這香火裡混雜的微弱人道之光。

是所有水族夢寐以求的。

對蛟龍們來說,更是堪比功德一樣的好東西!因為……它們將來化龍,全靠人道之光。

沒有足夠的人道之光的蛟龍,幾乎不可能化龍。

便是化龍之後。

人道之光,對龍族也是不可取代的東西!因為,龍族獲罪於天地。

如今的天地主角是人族。

龍族必須有人族的信任和承認。

所以沒有人道光輝眷顧的龍族,必然在天劫中灰飛煙滅!蛟龍們很快就吃飽了香火。

但剩下的,它們也不會浪費,而是統統吸入鼻孔裡的特殊器官。

那是蛟龍一族專門為儲存香火而發育出來的器官。

就像牛的胃一樣,可以在饑荒時,反芻香火。

贏稻看到這裡,就深深出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他已經看到好多次類似的場景了。

所以,他知道,在秦國不可能複製出沙水這樣的情況。

因為……不僅僅有河伯、仙神們從中作梗。

秦國凡人的精氣神,也遠遠不如沙水凡人。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神形枯槁的凡人,所燃起的香火,十縷甚至二十縷,也比不過沙水一縷。

可問題是……贏稻記得,上個月他見過一些從曲阜那邊逃難來的難民。

那些難民模樣與秦國凡人相差無幾。

這個王家莊的村民,聽孟白說,也是幾年前從別的地方逃難來的。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差別?贏稻思考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在別的地方衣衫襤褸,神形枯槁的凡人。

到了沙水,不過幾年時間。

便一個個精神抖索,腰桿挺直,充滿自信,就連他們的香火質量,也是其他地方十幾倍。

無論是面對蛟龍還是面對外鄉來的修士,都是不卑不亢,與之平等對視。

贏稻想起了,在沙水聽到過的故事。

大禹治水,愚公移山。

也想起那位上仙在沙水的傳說。

他曾對凡人說過。

不要去祈求仙神,因為仙神幫不了你們。

不要去指望王侯,因為王侯只想公侯萬代。

於是,不讓百姓再跪仙神,再拜公侯。

讓百姓站起來。

“這就是站起來的凡人的力量嗎?”

贏稻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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