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符瑞（2）
天穹出現的卦象，玄奧至極。
彷彿蘊含著無窮奧秘，又似乎藏著無盡可能。
然而，沒有人能解讀。
也解讀不出來！所有發現它的人，在這剎那，道心與神魂之中，只有一個感受：吉祥！只有到金吒、木吒這個級別的仙人，才能多一些感受。
這些感受，化作四個字：元亨利貞！而遠在柳城的白澤，則看到了更多東西。
“元亨利貞，先天乾卦！”
這位上古妖神，人族祥瑞喃喃自語著：“傳說，伏羲聖皇昔年仰觀於天，俯察於地，為人族未來占卜，所得的便是這一卦！”
“也是因這一卦顯化，河圖、洛書，方才從天外迴歸，為伏羲聖皇煉製成功，從此成為人族至寶！”
河圖、洛書，本是妖族至寶，為混元河洛大陣的陣眼。
洪荒時，妖族天庭正是靠著混元河洛大陣，鎖鑰天門，封死了巫族的登天之路。
當然，也因此埋下禍根。
這個曾經鎖鑰天地的大陣，最終為祖巫們撕碎。
河圖、洛書也被重創，迄今未能恢復元氣！所以，伏羲聖皇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用河圖、洛書。
如今，曾經的卦象，再次顯化。
意味著什麼？最重要的是……這個卦象，將屬於誰？白澤期待起來。
曾經，道統所得的符瑞，自然會歸於王者。
王者無私，故以此賞功！於是，三界仙神，紛至沓來，為聖王驅策，以求觀摩、參悟。
但，華國並無具體的王者。
這個截教聖人親自所立的道統，在白澤的觀測下，走的是一條所未有人踏足過的道路。
上古三皇五帝，禪讓相傳。
華國卻是靠萬姓推舉，眾生公議來選包括總管在內的一切職位！而且，為防有人操縱民意。
靈犀童子曾奉截教聖人法旨，命人制定了華國官吏神職的升遷制度。
採取層層遞進的制度，來約束並規訓官吏神明。
不歷村鄉，不可入中樞。
不為小神，不可為一方。
而且，強調滿意度！一任蒙校校長、村莊、土地任期結束時，都要召集百姓評價。
在教化聖樹見證下，全村人一起評價被評價物件的滿意度。
只有滿意度達標者，方能列入郡縣的推薦名單。
可以去競選那些更高階的職位。
譬如河伯、城隍、鄉官、縣令……以華國目前的殘酷競爭程度，一般來說，所謂的滿意度達標，通常要做到至少七成的滿意，同時嚴重不滿者比例不得超過一成。
不然的話，根本擠不進郡縣的推薦名單。
從郡縣走向主政一方鎮守一地，同樣如此。
在整個華國，只有總管和眾生委員會，可以不需滿意度達標，只要符合規定，眾生皆可競選。
但問題在於，華國總管，名義上是華國元首，類比國君。
實則卻是權如其名，只是個大管家、掌櫃的。
以華國制度，總管只能執行和釋出眾生委員會所制定的法令、政策。
自立國以來，總管孟白主要工作，就是蓋章。
孟白自己都說了，這叫‘垂拱而治’，乃是‘無為而為’。
至於眾生委員會的委員？是按照人口比例分配席位的！最新標準是每一百萬眾生產生一個委員，看似是沒有什麼硬要求。
然而，所以參選委員，都必須透過‘委員資格甄別委員會’的甄別。
這個委員會，一般只從學生們中產生。
乃是當初華國立國時，又眾生公議決定組建的。
其機構設定思路，來自靈犀童子。
而靈犀童子當然是直接受截教聖人指派！白澤也在‘委員資格甄別委員會’內擔任了一個顧問的職位，參與了很多次甄別工作。
所以，白澤知道，這個委員會就是一個過濾器。
濾掉那些不符合華國發展的人的過濾器。
同時，也是一個審查機構！它可以依據眾生公議的授權，對任何一個委員發起審查。
一旦審查不符，既可建議總管罷黜！而這個建議權，在實際上是決定權。
因為華國總管不可能拒絕一個眾生授權的機構的‘建議’。
那意味著對抗眾生！也就是對抗天尊！會死人的！故而，在華國截教聖人的影響無處不在，卻又隱遁在一切之外。
他連自己的名號都不正式打出。
甚至連‘天尊’這個稱呼，以白澤所知，都是人族主動冠上的。
除了授課之外，截教聖人就沒主動干涉過華國之事。
即使要干涉，也是透過靈犀童子。
這就使得，華國的道統不僅僅沒有王者代表，甚至沒有一個具體的核心。
偏偏，華國的效率卻又高的嚇死人。
不僅僅將姬周甩到了天邊，連夏后氏也望塵莫及！至少夏后氏就做不到，如現在華國一般，委員會令下，舉國動員。
凡人、修士，妖族、水族、巫族、阿修羅……一切力量都被動員起來。
無數香銅、天銀、天金、靈糧開始向著各個節點聚攏。
所有工坊，開始進入一天十二時辰不休運轉。
修士們主動祭起法寶，為工坊提供照明、降溫。
具體到寶物方面，幾乎所有在華國的散修，都開始了加緊煉製。
妖族、水族貢獻了無數天材地寶。
巫族們將壓箱底的庚金、離火、葵水都拿了出來，作為原料，加大各種寶甲、法器的煉製。
凡人則無分男女老弱，投入到了後勤工作中。
製造靈糧，縫製衣甲、運輸物資、修葺道路……只要是凡人可以做的，都有人搶著做！整個國家，就像被擰成了一條繩。
無論是大修還是凡人，也不分族群。
幾乎所有人，甚至孩子都投入到了‘保衛華國’、‘保衛桑梓’的使命之中。
想著這些，白澤就釋然了。
“難怪……會是乾卦！”
乾卦者，元亨利貞，天卦也！傳說，昔年伏羲聖皇卜出此卦，天道直接與之交感，留下天意昭昭，長留此卦。
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地勢坤，君子厚德以載物！於是，人族取代巫妖，成為天地嫡子已是必然！如今華國種種，豈非正是向著這個天意邁進？人人自強，眾生自尊。
不別仙凡，不拘跟腳，唯才是用，唯用是賢！“那麼，符瑞又將是何物？”
白澤忍不住暢想著。
天穹之上的卦象，卻是一變。
更加晦澀難明，更加玄奧無窮。
即使白澤這等人物，見著這樣的異象，也是道心搖動，神魂劇震。
卻根本不知道，也無法明悟這天意！太玄奧、太晦澀，也太過複雜。
法眼所見，只是無數因果在碰撞中生滅，過去種種，模糊不清，未來種種，晦暗難知。
只知道卦象一變，便是祥光萬丈，慶雲三千里，從天幕落下，滋養華國山川，哺育草木鳥獸，賜福萬姓眾生。
接著，那顓頊聖帝所斬出的北方黑帝所化的真龍，卻忽地彷彿活了過來。
一聲龍吟，響徹天地！這龍吟聲震動三界，攪動陰陽。
但肉體凡胎卻是聽不見的。
只有金仙方能聽到，這龍吟之聲的呼嘯。
而且，只有白澤這樣身處華國的人物，才能知道這龍吟的來處。
不是天上！而是來自人間。
來自華國山川與大地，河流與湖泊，城市和農村。
龍吟聲聲中，黑龍虛影在天幕消失。
華國山川、河流、平原、農村、城市，卻在此刻隱隱彷彿黑帝真身！好似一條盤踞在大地之上的巨大真龍！“見龍在田！”
白澤福至心頭，脫口而出，隱隱似有所得！他終於知道，天道所賜符瑞應在那裡了！就應在華國，就應在這華國山川與河流，融入城市與農村。
截教聖人的這個道統，本身就是符瑞！而且是先天八卦的第一卦，乾卦所化的符瑞！更是乾卦演化出的第二卦所化。
九二，見龍在田！換而言之，整個華國如今都相當於一個先天大陣的胚子！一旦此陣圓滿，恐怕威能將不亞於昔年妖族天庭的混元河洛大陣或者周天星斗大陣！按照夏后氏的經驗，若華國繼續昇華自生。
此陣的威能和玄奧，還將不斷提升。
正如人皇九鼎一般！夏啟第一次煉製成功的九鼎，充其量只能鎖鑰九州！然而，當人皇少康，渡過道統之劫，一舉踏入帝朝之時，九鼎便搖身一變，從後天靈寶化作先天靈寶！到得末代人皇時，隨著夏后氏踏足聖朝範疇，開始問鼎天朝之權柄時。
人皇九鼎，早已經成為了堪比混沌鍾、盤古幡、太極圖、七寶妙樹一類的先天至寶。
足可鎮壓一方氣運，足可成為立教之寶！便連人皇劫也磨滅不了九鼎。
錯非因果牽引，孽障追索，讓九鼎沉入歸墟，再也不曾出世。
否則，今日三界之中，九鼎必然成為諸位準聖爭奪的物件。
然而，夏后氏的符瑞也不過是先天艮卦啊！艮為山，穩重先行，謹慎為妙！所以歷代人皇，皆是謹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錯。
然而終究無法阻止因果孽障的不斷積累和蔓延，終於在極盛之時，墮入深淵。
從此不得不劍走偏鋒，行險一博！終於釀成了人皇大劫！但，夏后氏雖敗，卻依舊可以傲視古今！聖朝偉業，前無古人，迄今後無來者！九鼎更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個從後天靈寶，昇華到先天至寶的寶物！充分證明了人族的潛力，也是人皇會元，讓諸聖瞬間醒悟了，人族不是洪荒的巫妖二族。
人族的潛力，大到不可思議。
由之，打壓開始！封神大劫，截教聖人被迫以一敵四，未嘗沒有截教是最後一個站在人族這邊的大教的緣故。
回憶著往事，白澤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在不斷變化和碰撞著的先天卦象。
陰與陽交織，陽爻和陰爻彼此交匯。
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地勢坤，君子厚德以載物！天道的意志，充盈其中。
讓白澤的道心與神魂，充斥了類似感受。
來自天道對人道的期待。
作為人族祥瑞，白澤在剎那，對這兩句天道讖語，有了更深認知。
天為乾，君子自強方可生生不息。
人族需要不斷前進，才有未來！地為坤，君子厚德，方可載物！載什麼物？眾生萬物！換而言之……截教聖人所建的這個華國道統，才是真正抓住了天道真諦，把握住了天地大勢的道統！天道，對人道的期待在一開始，便已瞭然。
身為天地嫡子，人族不僅僅要自強，要不斷前進。
還需承擔起對眾生，對萬物，對天地的義務！“有權力，自有義務！”
“夏后氏之敗，或許便敗在此處！”
白澤想著。
夏后氏人皇號稱統合巫妖二族。
但白澤知道，人皇的所謂統合巫妖二族，其實只是統合巫妖二族的頂層。
統合的物件是大巫，是大聖！至於大巫、大聖之下？人皇才不關心！少康之後，人皇們甚至都已經不再關心人族凡人！杼皇眼裡，只有地仙及以上的修士，才屬於他的臣子。
於是，夏都之中，一面往來無凡人，談笑有金仙，一面千萬凡人，生活在貧民窟，陷於水深火熱。
天地彷彿被割裂了一樣。
地仙之上和地仙之下，形成了兩個天地。
華國則不然！眾生平等，不別仙凡。
地仙修士和毫無法力的凡人，在律法與制度中是平等的。
華國的認知中：修士不過是學習成績比較好，堅持的比較好的凡人。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努力學習做題，哪怕是小村小鎮的平民，也能透過刷題和努力修煉，掌握道法神通，成為修士。
無數念頭紛紛，那天穹上的陽爻與陰爻之間的碰撞，終於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候。
在陣陣龍吟之中，一聲鳳鳴突兀的響起。
白澤扭頭，看向那已經轉移到了魯山上的教化聖樹。
聖樹光輝，照耀四方。
一隻金色的，由無數數字與符號幻化而成的火鳳，立於聖樹樹冠。
妖族、水族、巫族、阿修羅……在白澤感知中，整個華國除人族外的所有族群，在此刻都似乎與那隻火鳳建立了某種聯絡。
而黑帝氣運所化的真龍，則在這剎那，猛地從天穹紮下。
落入千家萬戶，進入鄉村城邑。
“人人如龍！”
白澤呢喃著。
“人人如龍！”
他嚥了咽口水，終於明白了，乾卦變化的意韻。
人人如龍，妖妖如鳳。
龍鳳呈祥！這就是見龍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