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蝗災（3）
盤膝坐在河堤上，陶明專心致志的祭煉著自己面前的寶物。
肉身氣血汩汩的沸騰著，四肢百骸內靈氣翻湧著，漸漸液化，混入血液中，滋潤著五臟六腑和筋骨皮膜。
便連神魂，也逐漸被浸潤。
“陶先生！”
“陶先生！”
突兀的，遠方傳來了孩子的聲音。
陶明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七八個孩子，飛奔著朝他跑來。
“慢點！”
陶明輕聲道：“慢點……”這些孩子跑到陶明面前，顧不得喘氣，都急著說：“陶先生，蝗蟲來了！”
“好多蝗蟲！”
陶明皺起眉頭：“什麼東西？”
“蝗蟲啊！”
一個孩子比劃著：“好大，好多！”
陶明嚴肅起來。
蝗蟲，他自是知道。
逃難而來的難民們，總是不厭其煩的描述著發生在中原的慘劇。
蝗群鋪天蓋地的侵襲，啃噬著所有作物。
就連森林、屋舍也不放過。
除了不攻擊凡人外，任何進入這些怪物視線的東西，都會被啃噬！這也是今年以來，難民大增的主要源頭！蝗災！“它們進入華國了？”
陶明問著。
孩子搖搖頭：“還沒有！”
“都在河對面！”
“村子裡的大人，都嚇壞了，叫俺們來通知您！”
陶明抿著嘴唇：“我馬上過去！”
便站起身來，掐動一個法訣，縱身躍入沙水河中。
一條潔白的蛟龍，從水中躍出，載著陶明便一路向前。
片刻間，便已疾馳數十里，來到了沙水河與曹河之間的分界。
果然！在那曹河滾滾波濤的對面，數不清的飛蟲，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席捲著山川大地。
所過之處，一切青草、植被，盡數被啃光。
而，這些飛蟲的數量無法估算！“陶先生！”
河堤上的百姓，見著騎龍而來的陶明，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快想想辦法啊！”
“要是叫那些蝗神飛過來，我們的莊稼就全完了！”
陶明點點頭，回首對著那些百姓拱手：“列位請放心，區區蟲妖，還不足為患！”
“在下這便與總管府通報！”
陶明一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那祭煉已久的塔狀寶物飛出。
此物，雖依舊不是法寶。
但已經被祭煉到了極限！隨著陶明祭起，這寶物便大放光明，一片柳葉從陶明頭頂顯化。
一串串數字從塔狀寶物的尖頂不斷升起，融入那柳葉之中。
這是華國如今流行的‘金鑰聯絡術’。
乃是天尊座前靈犀童子，奉天尊法旨傳下的神通之一。
此神通乃是透過各自祭煉的寶物與聖樹之間的交感，以數字的形式，傳遞訊息、情報。
如今這套交流、上報的模式還在探索期。
只能做一些告急、警報、呼叫一類的通訊。
但，華國的散修們，一眼便看出了此法的遠大前途！有了此法，將來，華國縱使擁有天下，也可瞬息而知數萬裡之外的變故。
而且，此法的潛力很大。
不過築基，便可讓資訊瞬息千里。
若是金丹、元嬰甚至地仙、天仙呢？豈非是可以令總管府時刻知曉，萬里之外的某地現狀？僅僅如此，此神通便可堪稱為道統至法！……柳城，總管府。
孟白看著那一片片，從自己面前顯化的柳葉。
仇小等人祭起各自的寶物，接收著柳葉之中傳來的數字。
然後，用著數字對照著華國自己編纂的啟蒙用的‘千字文’進行破譯。
不一會，這些聖樹樹葉，傳遞來的情報，便都已經破解出來。
蝗災來矣！這是幾乎聖樹樹葉傳遞而來的情報！孟白看著這些情報，立刻站起來，握住總管印璽，這印璽當即放出毫光，與那一片片顯化的聖樹樹葉交感。
在這總管府的官衙大廳上，投射出一個華國疆域的虛影。
這虛影上，一個個節點被一一點亮。
這些點亮的節點，來自華國與曹國、齊國、宋國邊境的村寨。
這意味著，整個華國的北方和西方邊境，都已經面臨著蝗災的威脅。
這亦是聖樹被發現的能力。
每一片樹葉，就是一個節點，每一個節點對應一個已經建立健全了華國律法、制度的村莊。
於是，只要有事，相關節點便可以對應出來。
總管府可以隨時知曉發生的事情。
“馬上召集所有眾生委員！”
孟白不假思索的下令。
“另外……”他看向仇小：“仇助理，請您將此事告知靈犀童子，請童子去請天尊法旨！”
此時，孟白無比慶幸現在是八月中旬。
而不是九月！此時，天尊依然在！有著天尊坐鎮，華國即使遇到蝗群侵襲，也可無憂！作為魯國公卿後人，孟白可是知道，所謂蝗是什麼？螽！大劫之前，螽災先行！蝗蟲的出現，意味著，哪怕是華國，恐怕也無法在本會元末的大劫之中獨善其身！必須及早商議好對策！……菡芝仙馭風而走，落到沙水河畔的一座水車上。
這位女仙極目遠眺，看著那河對岸，數以百萬計的妖蝗。
她忍不住想起了上個會元。
當時，整個殷商境內，妖蝗四起，甚至有肥遺被孵化出來。
無數忠誠於殷商的散修、仙人，在妖蝗之潮中被重創！又有名曰鬼方的邪修之邦，趁著妖蝗之潮崛起，肆虐殷商南部。
太師聞仲被迫攜帶盤庚聖王的遺物出征。
雖是藉著聖王遺澤，平定了妖蝗之潮，也消滅了鬼方。
然而，殷商的最後底牌，也被用盡！聖王之澤，從此不存！姬周趁勢而起，會盟八百諸侯，掀起封神大劫！如今，妖蝗再來。
菡芝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師兄，若是這些妖蝗，突入華國境內……”“可有法子鎮壓？”
菡芝仙問著出現在她身後的金箍仙馬遂。
馬遂想起了華國的民兵們，點點頭，道：“若妖蝗入侵，總管府下令徵調各郡民兵，撲滅妖蝗，當可鎮壓下去！”
華國的郡、縣、鄉、村，都有民兵。
這些民兵平時主要負責修葺道路，修理農具，維護河堤、屋舍。
也負責著道路安全和河段安全。
在華國的特殊體制下，幾乎可以算半支王師了。
但問題是，妖蝗這種東西，越殺越多。
一個地區的妖蝗，若死的數量達到一個界限，便會孵化出邪祟——肥遺！而肥遺一旦出現，哪怕被消滅了，也會對華國的農業生產造成重創！每一頭肥遺走過的地方，未來數年甚至數十年都將寸雨不下！而肥遺不似妖蝗，是有靈智的。
這種邪祟一旦發現自己無法力敵，便會立刻逃竄。
以儘可能的將更多土地化為焦土，以便孕育出更多邪祟！自古以來，妖蝗之潮後，不僅僅有肥遺肆虐。
更有旱魃出世、顒怪出沒、鳴蛇食人。
這是一套組合拳。
也是道統的災劫。
自古以來，這樣的災劫，始終伴隨著人族道統的興衰起落。
少康中興、盤庚中興……杼皇之亂、帝乙之災……所以，老君聖人曾言：多難興邦！只有渡過災劫的道統，才能再進一步。
也唯有渡過災劫的道統，才能承載天命！這就是殷商會元，太師聞仲為殷商找到的生機。
逆勢而上，以地統天！只要打破災劫，平定四方，道統便可打破桎梏，更上一層樓。
帝辛，可效仿人皇，以人帝而統天！可惜，卻是一敗塗地，輸的乾乾淨淨。
這就是封神大劫的秘密。
亦是帝辛不惜得罪天下，也要一意孤行的原因！在那場大劫中，截教群仙與人族殷商帝朝，壓下了一切！以馬遂所知，本會元的姬周道統氣運由盛轉衰，也是因為沒有撐過災劫的考驗。
甚至打敗姬周的，不是妖蝗之潮，僅僅只是一場從南到北的雪災！六月飄雪，大河結冰，大江封凍，便讓姬周的井田制崩潰。
周天子不得不南征楚國，以恢復元氣。
結果卻是，一舉葬送了姬周最後的氣數。
於是，岐山仙川崩散。
不過，此事具體馬遂不知。
因為當時他正潛伏於西方淨土，只是透過東勝神州的散修們得知南瞻部洲的事情。
故而，馬遂看著那河對面的蝗群，也是憂心忡忡。
他知道，只要那些妖蝗，越過邊界。
那麼……華國今年的秋收，恐怕要受重創。
妖蝗之後，就是肥遺現世，旱魃出世，鳴蛇破封，顒怪肆虐。
“也不知掌教老師可有妙策？”
馬遂嘆息著。
面對這種天地災劫，馬遂即使是金仙，也無能為力。
道法神通，在這種時候，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壞事。
“希望聖樹可以阻攔這些東西！”
菡芝仙也是祈禱著。
但她知道，教化聖樹未必可以阻攔。
因為，妖蝗們屬於天地規律，自然迴圈的一部分。
它們是因果的產物，亦是孽障的造化。
教化聖樹不會攔，也不可能攔！……徐吉在蝗群剛剛抵達華國邊境時，便已經感知到了。
不止如此，柳樹也第一時間，將蝗群的畫面，在他面前顯化。
所以，此刻徐吉正騎著大水牛，穿行於蝗群之中。
蝗群對他視而不見。
徐吉卻對蝗群興致勃勃！“都是築基期的妖蝗啊！”
徐吉看著這些趴在河堤、山坡、樹木之上的妖蝗。
審視著、觀察著、端詳著。
“沒有靈智……”徐吉很快就發現了這些妖蝗的最大問題。
統統沒有智慧！它們似乎就是一群築基期的蟲子，一群胃口無限大，可以啃噬幾乎所有能啃噬的東西的蟲子。
簡直是一群怪物！更怪的是，它們似乎對進入華國，沒有什麼興趣，始終遊離於柳樹覆蓋範圍之外。
而從柳樹那邊傳來的感知，也讓徐吉很疑惑。
柳樹僅僅只是‘關注’著這些蝗群。
這種‘關注’，好奇明顯大於警惕。
就好似是一個孩子發現了新奇的生物一樣。
目前來看，這些築基期的蝗群和華國，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任誰看到這樣的蝗群，都會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僅僅是徐吉眼前所見的這個蝗群，總數就可能多達數百萬！而這只是華國邊境外的數十個蝗群中的一個。
“為什麼，它們不會突破華國邊境？”
徐吉想著這個問題，目光灼灼。
……黑色的皮膜，微微鼓動起來，無數細小的蠱蟲，在皮膜上歡呼雀躍著，就像一隻只豢養的寵物，在等待著主人的投餵。
咔嚓！咔嚓！那猙獰的邪異大嘴，不斷的咀嚼著一具金燦燦的山神神軀。
濺起的神血和血肉碎屑，不時飛濺到身上，立刻就被那些蠱蟲分食。
大如山嶽的軀體，就這樣匍匐在已經倒塌的城市廢墟中。
方圓百里內的所有人畜，都已經被吃光。
但，祂的胃卻還在飢餓。
已經餓了幾十萬年了！已經幾十萬年沒有吃飽！呸！怪物將一顆髒兮兮的心臟，從嘴裡吐出來，罵道：“這個會元的山神土地的心肝腸肺，怎麼都這麼髒！”
“簡直難以下口！”
“難吃！難吃！太難吃了！”
“根本沒有上古時代的山神們的味道和嚼頭！”
想著曾經吃過的美味，怪物嘴裡的毒液分泌的更多了。
可惜啊！本會元的神明，統統都是些怯懦、貪婪、腐化的神明。
見到祂，別說保護百姓了，連自己的老巢也不要，立刻就跑。
這樣的垃圾神明，就算吃一萬個，也抵不上盤庚時代任何一個山神的味道。
那可是，秉持聖王之命，忠心守護一方安寧，願意為了百姓和黎庶而死戰不退的神明！“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怪物感慨著，便震動雙翅，飛上高空，然後閉目聆聽著四方。
“嗯？”
這怪物的軀體上，無數邪異的眼瞳一一睜開，看向東南。
那大河以東，大江以南的廣袤地區。
這些邪異的眼瞳，化作一顆顆綠幽幽的蝗蟲複眼。
這是兇孽的天賦神通。
可以藉助其他邪祟的眼睛來觀察人間。
於是，祂看到了一方純淨的天地！因果沒有！孽障不存！反倒是氣數昌盛，靈氣沸騰。
種種祥光，從山川扶搖而上。
種種祥瑞，發於閭里，起於溪流湖泊。
更重要的是，怪物看到了，無數凡人，正透過一條條道路，逃向那個地方。
怪物當即尖嘯一聲：“人間豈能有如此祥地？”
“必須毀滅！必須毀滅！”
人間就不準有這樣的淨土！因為這樣的淨土，必然孕育聖王，甚至是聖帝、聖皇！王師也將隨之而生！一旦如此，祂和祂的兄弟恐怕逍遙不了幾年就會被重新殺死，重新封印！這怎麼可以！？這如何可以？必須毀滅！必須毀滅！怪物立刻鼓動雙翅，向那個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