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出關
睜開眼睛，整個世界已截然不同。
晶瑩剔透的玉牆，好似桌布一樣，流螢著璀璨的光帶。
金色的時鐘，好似鑲嵌在其中一般，緩緩轉動。
數理鍾滴溜溜的從腦後飛出，像炫寶般的在徐吉面前轉動。
鐘身之上，出現了時鐘的痕跡。
擺動的鐵球，一下一下的動著，指標在齒輪作用下，慢慢撥動著。
數百條因果線，從四面八方，與數理鍾聯絡在一起。
“數理鐘好像變成了……”徐吉微微發愣：“神話世界的原子鐘？”
在藍星，校準時間是一項先進且精密的科學工作。
原子鐘便是校時科技的天花板！科學家們為了校準時間，將原子鐘發射到太空，意外催生了全球定位導航系統，也帶來了精確制導科技。
不意在這個神話世界，數理鍾直接跳過了無數步驟和相關科技樹，一步到位，擁有了堪比藍星原子鐘一樣的校時功能！而且，還能透過因果關係，直接和所有相關時鐘類工具聯絡，並進行影響，保證時間的精確！“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徐吉眨眨眼睛，神話世界，什麼時候需要講道理了？但他總覺得怪怪的。
具體那裡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天庭，痘部神殿。
碧霞元君餘化龍，醉醺醺的架著祥雲落下。
剛剛落地，這位昔年封神大劫的悍將，真靈猛地震顫起來，霎時酒便醒了！緊隨其後的衛房聖母和餘化龍的五個兒子，也俱是如遭雷擊一般的看著痘部神殿中，那一個個癱軟在地，顯然已經遭了毒手的天兵天將！“糟了！”
餘化龍掐指一算，立刻一拍大腿，失聲道：“痘疾之種遭竊！”
啪！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從前每次離開痘部，我都會將那痘疾之種隨身攜帶，怎這次這般愚蠢，居然將之留在神殿？”
“真是孽障！真是孽障！”
餘化龍嘆息著，便要祭起神通，自碎真靈，以謝三界。
好在，他的長子餘達見機得快，一把抓住餘化龍的手，勸道：“大人不可！不可啊！”
“痘疾之種失竊，此乃三界大事！”
“必已震動因果，為諸聖所知！”
“迄今為止，並無聖人降罪，可知此事非是大人之罪，實乃天數！”
“況，痘疾之種既然失竊，那麼吾輩痘部諸神，恐怕便承擔著要將收回的天命！”
“大人死則死矣，卻恐怕要連累諸位道友！”
“不如留下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餘化龍聽著，嘆息一聲，只能息了那自戕謝罪的心理。
因為餘達說的是對的。
痘疾之種，有大因果在身！故而，盤庚聖王將其封印後，從其部下之中，選了一位大將，封為‘瘟疫元帥’，世世代代為聖王看守這可怕的瘟疫。
這就是餘家的祖先！封神大劫，席捲三界，因果震盪，身為聖王部將的餘家，應劫而出，為商帝鎮守潼關。
餘化龍堅守祖訓，寧死不肯用痘疾對敵。
不意其五子餘達、餘兆、餘光、餘先、餘德，卻揹著餘化龍拜了那截教仙人九龍島呂嶽為師，學了瘟疫之術，又機緣巧合，知曉了自家先祖的秘密，從祖宗祠堂中盜走了痘疾之種，於潼關之外，遍灑痘疾，讓周軍陣營幾乎全軍覆沒。
然而，神通難敵天數。
終究一切算計都將成空！楊戩得闡教聖人點醒，親自前往火雲洞，求取來升麻草和神農鼎中的仙丹這等專克痘疾的神物，旋即周軍痘疾盡去。
餘化龍五子皆應劫而死。
餘化龍眼見全軍覆沒，也拔劍自刎。
直至死後真靈，被接引到封神榜，渾渾噩噩中，與天地交感，方知一切都是算計。
諸聖早已算定，凡有大劫，必有痘疾之厄。
便借了餘家父子之手，在恰當的時候，引爆了這一劫難，以最小代價，完成了痘疾之厄。
然而，痘疾之劫，卻並未消亡。
這是天地之理！凡有劫數，必有因果，因果不清，天地不寧。
劫數可以壓制，但終究會爆發。
餘化龍冷靜下來，道心搖動之間，便已知道，痘疾之種被盜，確乃天數！封神大劫的痘疾之厄，從未消失，只是被人為的壓制住了。
舊的因果，並未肅清，而新的劫數，卻已經滾動。
兩兩相加，此劫已是無可避免的必然！而，作為封神大劫的親歷者和今日痘疾之種看護不利的責任人。
餘化龍及其妻子、兒子，將註定承擔這個因果。
這將不因任何外力的影響而改變！“夫人！”
餘化龍看向自己的妻子，衛房聖母金氏：“還請夫人，立刻去斗府，將此事上稟鬥姆元君！”
“夫君放心！”
金氏盈盈一禮，便架雲而去。
餘化龍看向自己的兒子們，慘然道：“爾等隨我去向大天尊謝罪請命吧！”
“劫數既起，我等父子便只能下凡應劫了！？這是無法逃避的宿命。
既是祖先的因果，也是封神的餘波，更是今日的必然。
受天下之垢，是為社稷主，承三界之不詳，是為天下王！同樣的道理，痘部主神餘化龍與他的五個兒子，必須承擔起痘疾之厄的因果。
這是他們不可逃避的義務！不然，因果反噬，天人五衰立刻降臨。
……又是一年五月。
沙水河和往年一樣，清澈而澄淨。
但河岸兩邊，卻已是天翻地覆。
一個又一個新的城鎮、鄉村，不斷出現。
就連新的城市，也開始出現。
在原來柳城的對岸，全新的城邑，正在建設。
人們將其稱為‘新柳城’。
這是為了方便，越來越多的新來移民，來到柳城交易、學習、生活。
此外，在距離柳城西南三百里之處，靠近魯山的地方，也出現了一座全新的城市。
人們稱之為魯城，也被稱為妖城。
因為居住於此的，大部分是妖族。
倒不是妖族想要謀求什麼特殊地位，實在是妖族和人族、巫族、阿修羅、水族不同。
特別是一些特殊妖族在其幼年時，有著特殊需求。
譬如，蜂妖們怕冷，到冬天就必須冬眠。
同樣要冬眠的還有蛇妖、熊妖以及大部分的蟲妖。
此外，禽類妖族在幼年時，也非常脆弱。
所以，魯城與其說是一座城市，不如說是一座人族修士和工匠們，按照妖族幼崽的需求而專門建造、設計的幼兒園。
這裡有著專門的人，照顧和看護這些妖族幼崽。
並保證妖族幼崽的健康和安全。
有專門的醫修、獸修，為妖族幼崽甚至化形妖族治病，或者提供一些專業服務。
譬如，修剪指甲，梳理毛髮，乃至陪玩、學習、教育。
於是，便在這華國中心，形成了一個以柳城為核心的超級城市帶。
這個超級城市帶，作為華國最早開發也是最早建設，同時亦是資源最豐富、最富裕的地區。
道路寬敞而整潔。
便是鄉間道路，也是鋪好了碎石，然後用著碾子，一遍遍平整過。
若是官道或者說所謂的‘國道’，那就更不得了！國道用的是水泥、石灰以及從海外帶回來的鳥糞石碎屑混合而成。
又有各族修士，施展道法，不斷加固。
縱然是妖族大修，顯化出真身，走在這樣的國道上也不會踩壞。
即使是巫族們，在這寬敞的國道上並排而行，也不大會影響交通。
而這一切的中心，是一株流動著無數光影，薈萃著無垠光輝的聖樹。
仇小從聖樹下走過，柳樹的枝條，垂在他的肩上。
無數蒙校、小學、中學的讀書聲，聲聲入耳。
“天尊還在閉關嗎？”
仇小想著。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件已經淬鍊到九成的寶物雛形。
這寶物周身圓潤有澤，一個個數字與符號，在其脈絡之間跳躍。
法力祭煉，已經深入此物的質地。
甚至改變了它的形態！讓這原本的凡鐵，竟如天材地寶一般，不會生鏽，也不會被外力輕易損傷。
然而，始終還是差了一點！這差的一點，令其終究只是一件寶物。
而非法寶！“是我太愚鈍了！”
仇小自責著。
手中的寶物，在聖樹的光輝感召，悠然而動。
在那數字和符號的跳動中，仇小看到了自己的所思所學。
那一條條公式，那一組組數字，以及這些公式和數字背後，衍生而出的種種數學神通、物理道法。
明明已經融會貫通了，明明已經盡其所有了。
但為什麼……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仇小想起了自己的叔叔們講過的妖族凝丹，也想起了那些各國散修、仙神們描述過的結丹道心。
但他就是感應不到！不獨是他，昔日，天尊座前，一萬四千五百二十五名學生。
不論賢愚，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被攔在了金丹門外。
大家都摸到了大門，卻怎麼都推不開。
“是我還不夠勤奮？”
“還是我天資不足？”
仇小反思著自己。
和仇小一樣反思的人，到處都是，遍佈整個華國。
這也是天尊的教誨了。
遇到問題，首先反思自己。
假如沒有，那一定是反思的還不夠！這亦是數學的真諦！不講其他，只講事實。
忽地，仇小似乎感覺到什麼。
他抬起頭，聖樹的枝條，一根根的飛舞起來，像個歡快的孩子一樣。
嘩啦！聖樹之前的深潭，一條湛藍色的錦鯉，越出水面，吐出無數帶著電光的氣泡！枝條紛飛中，一隻金色的鸞鳥，破殼而出，拖著長長的尾焰，鸞鳥高歌一鳴：“啾！”
聲音震動天地！平靜的沙水，在剎那變得璀璨起來。
無數金色的泡影，從河床升起。
一束陽光，投射到河底，猶如彩虹一樣，化身為橋。
光橋之上，數不清的數字，歡快的跳動著，就像是孩子終於見到了父親。
無數公式在數字的跳躍中，形成條條光帶，融入到那七彩的虹橋上，使得那條虛幻的光橋，漸漸凝實。
整條沙水河，完全被金色的陽光所充滿。
沙水河兩岸，無數草木，瞬間欣欣向榮。
一朵又一朵鮮花綻放。
花香如蜜，沁人心扉！無數蝴蝶，紛紛飛來，採摘花蜜。
柳城之中，數不清的白燕，從千家萬戶飛出，匯聚成一條長龍，在沙水河上盤旋。
上千只赤雁，從魯山飛來，密密麻麻，遮蔽天空。
麥田之中，剛剛抽穗的麥子，集體轉向。
整個華國的無數蒙校、小學中，柳葉顯化，光輝燦爛！冥冥中，似有無數年輕的稚嫩童聲，在齊聲宣誓著什麼。
仔細聽的話，就能聽到，那是昔年的學生們在柳樹之下所立的誓言。
“為天地立心！”
“為眾生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聲若洪鐘，暮鼓而響，震撼人心！金吒聽著這聲音，猛然抬頭：“此……聖人大道之德音而化眾生之教化也！”
他太熟悉了。
在西方教的寺院之中，那沙彌們日夜誦經時，總會唱諾：“南無阿彌陀佛！”
而在西方淨土世界，菩薩、佛陀們，也會稽首禮讚：“南無阿彌陀佛！”
此乃聖人德音化入道統教化的體現！亦是西方教之所以能昌盛於西牛賀洲的根本原因。
西方聖人，早已經透過佛法，將整個西牛賀洲眾生，納入甕中。
眾生所見、所學、所知、所修、所得。
皆是聖人大道，皆為聖人慈悲之法。
所以，在西牛賀洲，一尊曾屠戮億兆的邪魔，若是願意，並且得到聖人許可。
他便只消垂首一嘆，禮讚聖人：“南無阿彌陀佛！”
當即放下執念，立地成佛！這就是聖人教化所在，大道感召之道。
不意在這南瞻部洲，三界核心，人族興起之地，道祖衣缽所在，文明秩序的中心。
也見到了這樣一幕場景！金吒知道，若這事情為西方聖人所知，定是會羨慕不已，甚至嫉妒不已。
因，這是西方的最終追求，地上佛國的必要條件。
亦是西方聖人超脫的唯一路徑！將南瞻部洲，化為佛國！阿彌陀佛，教化眾生！佛法慈悲，普渡眾生！“截教聖人，竟至於斯了嗎？”
金吒的道心，開始顫慄。
縱然他對華國和截教道統，已然有了足夠的認知，但這一新的發現，依舊叫他膽顫！他忍不住的走出教室，抬起頭，怔怔的看向那片柳葉中隱隱約約傳來的眾生之聲。
此時此刻，整個華國的每一個蒙校，每一個小學，每一個官衙，每一個倉稟，每一個城市，都有著無數人和金吒般一樣抬頭，看向那顯化的聖樹之葉。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天尊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