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小心翼翼的拿著皂黑色神劍,從烏青色的大水牛的牛背上,找到了那粒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小小的水泡。

他甚至懷疑,自己動作要是不能快一點,這粒水泡立刻就會被大水牛自身的免疫力或者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消滅!事實上,也是這樣的。

那粒小小的,不過針眼大小的水泡,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亡。

徐吉不得不發動老神仙的神通,將這一刻的時間停滯。

然後,舉起劍,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將那粒水泡從大水牛的背上割下來。

接著,施展神通,抓住被割下來的水泡,召喚出數理鍾,將這水泡封印到數理鍾內部。

防止它再出什麼意外!因為,這粒水泡,太過難得!以至於,僅僅是為了讓大水牛感染它,徐吉就花了半個月時間!期間,他和大水牛試了無數辦法。

包括但不限於,要求大水牛,卸下一切道法神通和自身本能防禦。

哪怕這樣,大水牛自身的超高位格和強大肉體,依舊足以憑藉自身的被動防禦或者免疫,輕輕鬆鬆的將一切進入其肉體的瘟疫消磨殆盡!最後,徐吉實在是沒有辦法。

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想出了一個主意。

用皂黑色神劍,挑破了水牛背部的角質層,然後讓大水牛配合著,將血液、道法什麼的,統統從角質層離開。

就這都花了好幾天,經歷了上百次的失敗,才終於僥倖的,在這頭大水牛的背上,成功的培育出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做完這個事情,徐吉也是長長吁出一口氣:“總算成功了!”

哞!大水牛輕輕叫了一聲,叫聲中,充滿疲憊。

顯然,它是累壞了!徐吉連忙安撫起來:“這次,汝立了大功!”

哞!大水牛又叫了一聲,這一次叫聲充滿了期待、興奮和驕傲!之前的疲憊更是一掃而空!奎牛大聖,當然有足夠的理由為此期待、興奮並驕傲了。

而且,驕傲的因素明顯更多!大聖甚至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自己的老朋友們了。

譬如,他的孿生兄弟,也譬如女媧聖人的那頭玄天九鳳面前抖索抖索!甚至,大聖還無比期待再次和元始聖人的那頭四不象相見!大聖現在連見面時的說辭都準備好了。

只是想著,那些往日裡,眼高於頂的傢伙,在聽說了大聖的豐功偉績後,直呼:奎牛大兄方為三界第一忠騎,然後納頭就拜的場面。

奎牛大聖便已覺渾身舒坦!……徐吉安撫完大水牛,便托起數理鍾,輕輕一晃,感應了一下數理鍾內部那被封印起來的水泡。

但也是這一晃,讓他想了起來。

“哦……”“我好像還關了兩個人在裡面!”

“似乎關的最久的那個,都已經快20年了!”

那位下界的仙人,疑似懼留孫古佛的傢伙,還是柳郡建設早期被關起來的。

那個時候,柳郡還只有沙水沿岸兩千裡之地。

“關了這麼久了……”“這兩個傢伙的悔過書,應該寫好了吧?”

徐吉於是,搖動數理鍾,將被分別鎮壓在數理鍾內的兩個傢伙釋放出來。

……靈寶大fa師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便從混沌鍾內被抖落出來。

一落到地面,他立刻便感受到了,來自天地三界之間的濃濃惡意!這讓他脖子一縮,道心搖曳。

冥冥中立刻有所感應。

只要他暴露在天地之間,因果重新接駁。

那麼,七寶妙樹就會立刻降臨!將他徹底的完全抹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這是本體的本能反應!也是本體為了維護自身安全的底線。

佛魔一念間!縱然是聖人,也畏懼著來自念頭的汙染。

所以,聖人會毫不留情的清楚一切曾經脫離自身控制的念頭。

防止這些念頭,汙染其他念頭。

從而創造出一尊魔古佛祖!在過去,確實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魔古佛祖,一旦誕生,立刻就會引動因果,讓西牛賀洲無數佛國瞬間化作魔佛樂園。

也將讓無數佛子、羅漢、金剛,從此墮落。

更將和聖人本身,建立完全對立的因果。

面對自身念頭墮落所化的魔古佛祖。

哪怕聖人,也需花費無數代價,才能徹底消滅!甚至可能不得不捨棄一件至寶,來完成因果的切割。

在感受到這些的剎那,靈寶大fa師,立刻做出了決斷,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曾經算計的死敵面前:“聖人在上,弟子請為聖人大業牛馬走!”

徐吉頓時就被嚇了一跳。

隨後被抖落出來的懼留孫,也在第一時間,就跟著法寶人跪了下來:“掌教聖人師叔在上,弟子懼留孫,誠惶誠恐,懇請師叔不計前嫌,蔭庇弟子一二!“說著,居然還開始流淚了。

徐吉見著,都被嚇了一大跳!“關小黑屋這麼恐怖嗎?”

“好像是有些恐怖……”然後他就不得不承認了。

因為,這兩個傢伙被他關了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

而是二十年起步!他自我換位思考,要是自己被人關在一個法寶裡,看不到聽不到也無法和外界聯絡。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寫悔過書,懺悔自己的罪行。

卻不給任何提示,甚至,一關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後才想被想起來,被放出來。

換自己大抵精神也會受不了吧!崩潰很正常。

但徐吉那裡知道,這兩人各有恐懼。

靈寶大fa師,恐懼的是本體的誅絕。

而懼留孫恐懼的,則是天地之威!此時此刻,重見天日的懼留孫,在暴露在天地面前的剎那,就立刻感受到了來自天地無處不在的惡意!這惡意是如此的赤裸裸!以至於,懼留孫的道心,立刻生出無數警告!在懼留孫的感受中,如今的他,休說是邁出一步了。

便是暴露在天地面前時間稍微久一點,都可能招致天罰!種種劫雷,都已經在孕育。

種種劫難,都已生成!湧泉穴中,陰火湧動,滷門之前,巽風陣陣。

神魂真靈,更是為種種劫雷鎖定。

而這些都只是開始!一個開胃菜而已!天地的惡意,是如此明顯,如此的赤裸裸,不帶絲毫隱藏。

讓懼留孫頓感自己果然是罪大惡極,天理難容!是所謂‘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只要他敢走出一步,天上地下都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哪怕,掌教聖人就在眼前,也是一樣!因為……這所有的惡意,這來自天地的厭棄,是從人道洪流之中闡發而來。

是億兆黎庶,無數凡人的惡意!一個凡人,只是螻蟻,無論愛恨,對金仙來說,都是無足掛齒。

但一萬個凡人的愛恨,就已經很夠分量。

十萬、百萬,又是一回事。

一千萬凡人的愛恨,則足以讓一尊金仙瞬間破開關隘,頓悟昨日種種,明瞭今日種種,也足以讓這尊金仙,立刻墮入歸墟,受三災九劫,為天地厭棄!而懼留孫很不幸屬於後者。

更不幸的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厭棄他、憎恨他的凡人的數量,已經達到萬萬這個數量!如此多凡人的厭棄與憎恨。

直接改變了人道對他的看法。

也讓他直接成為了人道厭棄和唾罵的物件!而人道是天道嫡子!天地人三才,實為一體。

天人感應,他,土德星君懼留孫,在暴露在天地面前的剎那,在出現在因果之中的瞬間。

就自動為天地厭棄,為眾生唾棄。

一如當年的末代人皇!任你神通無敵,道法蓋世。

終究難敵天意!天意之下,萬物皆芻狗!何況區區金仙?懼留孫如何不懼?但他完全不懂,這是為何?明明他為截教聖人鎮壓在混沌鍾中不計歲月。

明明沒有做任何事情……甚至連只螞蟻都不曾踩死!怎麼就成了天地罪人,如何就被億萬黎庶唾棄、憎恨了?懼留孫很慌!但他還是聰明的,明白,天上地下,自己唯一的生機就在眼前。

就在截教聖人,自己的師叔身上!自然,懼留孫非常光棍且果斷的跪了。

不僅僅跪了,還言辭卑微的懇求起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修為越高,對於自身的消亡,就越發恐懼!……徐吉很快就明白了,這兩人的恐懼源頭。

因為,他看到了法寶人和懼留孫頭頂上的那黑漆漆的沉沉死氣。

特別是在懼留孫身邊,出現了咆哮著的滾滾氣息。

徐吉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那些咆哮著的種種氣息,是來自華國。

準確的說,是來自整個華國山川、河流、田野、森林、沼澤、湖泊和大海的憤怒和咆哮!初看之下,徐吉都嚇了一大跳:“這個傢伙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震驚之餘,他好奇的掐指推算,便看到了無數場景。

村舍之中,一個個孩子,正在嬉鬧。

他們玩的遊戲,是‘打壞人’。

就像藍星上,很久前農村孩子玩的遊戲一樣。

孩子們用泥巴捏出一個個小人,然後將這些小人當成道具。

這些小人背後都寫著名字。

懼留孫的名字,赫然在其中一個小人身上。

而其他被寫上名字的小人,無不是華國民間和官方公認的‘暴君’、‘屠夫’、‘民賊’!類似的場景,出現在無數鄉村、城市。

也出現在放課後的學校和收穫後的農田。

不僅僅人族孩子在玩,還有妖族、水族、巫族、阿修羅的孩子們也在跟風玩耍。

而孩子終究會長大!等他們長大,小時候的記憶,就會固化。

遊戲裡憎恨的壞蛋,自然成為他們認定的壞蛋!不壞也壞!過去二十多年,華國一代代孩子都是在類似的遊戲中長大的。

所以……按照天人感應,當大部分人都開始厭棄、憎恨某人時。

這個人沒有罪,恐怕也是罪孽滔天!在天人感應的邏輯下,整個世界,都會對這個人產生濃濃惡意!在徐吉明悟了這些後,他也是驚訝無比:“居然還可以這麼玩的嗎?”

仔細想想,是真的可以!在這個唯心的神話世界,人心的力量,足以扭轉一切!甚至改變物理規則,修改天地規律!何況,懼留孫是直接暴露在華國腹地,出現在華國最核心的地方。

這等於找死!徐吉的思路,頓時就被這個發現拓展開來了。

“那以後,要是有什麼仙佛得罪了我……”“我豈不是可以暗中操縱民意,將他在人間黑個底朝天!”

“反過來,讓其在天上也不得安寧,甚至直接寄了!”

這個念頭一起,徐吉就感覺,這樣做是大有可為的。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任何事情都有代價。

操縱民意?恐怕不是這麼好操縱的事情!不然,在他之前,怎麼就沒有人這麼做?這其中定然有著極大的制約和反噬的可能。

況且,作為藍星人,徐吉太明白公信力的價值了。

公信力這東西,平日裡看不見摸不著,但,沒有它,任何體系都將寸步難行!一個不得信任的組織或者系統,只會慢性死亡!哪怕它強大到整個世界都沒有對手,即使它足以強迫任何敵對勢力敢怒不敢言。

典型的就是老毛子!那麼強大的聯盟,那麼多的導彈、軍艦、坦克,甚至還擁有號稱可以毀滅世界的核武。

卻在嗝屁的時候,毛作用都沒有發揮!藍星尚且如此,在這樣一個唯心的世界,胡亂操縱民意。

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徐吉只能是壓下自己內心的小邪惡。

“我還是老老實實種田、講課吧……”“不要去想這些小聰明!”

“比我聰明的人那麼多,他們都不敢,我哪裡敢?”

如此想著,徐吉就回過頭,看著自己面前跪著的兩個傢伙。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手來,問道:“本座命爾等寫的悔過書呢?”

“寫好了沒有?”

靈寶大fa師和懼留孫面面相覷。

他們本想說寫好了(確實寫好了),但,脖子後面涼颼颼的,他們立刻改口:“回稟聖人(掌教師叔),弟子罪孽深重,無數罪行,還未仔細寫下,還望師叔恕罪!”

徐吉頓時一揮手,說道:“那還不趕快回去寫?”

兩人立刻千恩萬謝,連滾帶爬的爬向混沌鍾。

那是他們唯一能活命的地方!也是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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