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萌芽（1）
巴國，隱藏在西南群山峻嶺之中的古老邦國。
神秘、歷史悠久，這是外人對巴國的第一印象。
楊戩行走在巴國的道路上。
這是一條羊腸小道，狹窄且險峻。
巴國人將城市，建立在無數這樣的羊腸小道的匯聚之地。
抬起頭，向前看去。
群山之中，一個城市的輪廓，漸漸出現。
那是‘清川’城。
巴國的重鎮！楊戩搖身一變，化作一個揹著行囊，走在小路上的武者。
巴國，乃是夏后氏遺民所建立的邦國。
百萬年來一直居住在這南瞻部洲西南邊陲的崇山峻嶺之中。
也一直堅守著人皇時代的許多遺風。
人皇重武道！所以，巴國境內，修行武道之人，格外受人尊敬。
甚至，巴國人對武道的看重，還在修仙之上！武道氣血之術，在這裡，非但沒有如外界那般衰落，反而推陳出新，有著別樣的魅力！當楊戩靠近‘清川’城時，只消抬頭，便看到了清川城的木寨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妖頭。
有大如山嶽的龍首，也有猙獰的虎頭。
這些既是巴人炫耀自己武力的憑據，也是他們守護城市的方法。
任何妖族，都會在感受到巴人城頭上的那些被獵獲的強大同族的頭顱後，心生退意。
這比任何大陣，更加有效！此時，正是清川城一年一度的豐收節。
木寨城市之外的谷地裡，數萬巴國百姓，正匯聚一堂，在巫祭的主持下，進行著一年一度的大儺。
遠遠的，就能聽到巫祭渾厚的聲音。
“甲作食兇，巰胃食虎……”古老的語言，穿透了時光，彷彿讓人回到了夏后氏人皇一統三界的時代！北斗為車架，南斗定氣數。
紫薇照耀四方！人皇之威，加於四海！於是，大多數的兇孽和邪祟，連露頭的膽子也沒有！人皇王師，巡視天地。
發現兇孽既消滅！砍下祂們的頭，撕碎祂們的肉體，甚至抽取祂們的魂魄，混合著血肉，塗抹到兵刃上，繪製到身體的肌膚上。
讓王師的軍士，也能借用兇孽之力來彈壓九州不詳。
然而……終究，那一切都已經是歷史。
人皇之師，早就滅亡，九鼎也已經墜落歸墟。
這些人只是在掩耳盜鈴。
假裝著他們依然生活在人皇治下，依舊能受到梧桐聖樹與九鼎的蔭庇。
實際上，這大儺沒有任何效果！該乾旱還是會幹旱。
該發洪水還是會發洪水。
該有疫病，依舊會出現疫病。
楊戩遠遠看著、聽著，然後再次起身出發。
他很快就靠近了豐收祭祀的典禮現場。
幾個在外圍巡遊的當地武者立刻就發現了楊戩這個外來人。
當即提起兵刃上前攔截。
“尊駕從哪裡來，要去何方？”
為首的武者，看上去白髮蒼蒼，然而一身氣血卻沸騰如岩漿。
“在下李二郎……”楊戩說出了自己為自己挑選的一個身份：“乃是李家寨中寨主之子，奉父親之命，來清川城中游歷！”
年邁的武者聽著，臉上的戒備之色慢慢消去，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李家寨？”
“嗯！”
楊戩當然早已經準備好一切說辭：“在下之家就是離此五百里外的章山，因全寨父老大都姓李，故名李家寨！”
“哦！”
老武者點點頭，然後問道：“令尊是李案？”
楊戩微笑著搖頭：“家父李冰！”
老武者終於放下戒備：“原來是李冰之子啊！”
“汝父當年還與吾一起飲過酒呢！”
便放了楊戩過去。
巴人對外人很警惕，但對自己人卻很沒什麼戒心。
都是人皇的遺民，也皆為梧桐聖樹下的臣民。
哪怕素不相識也是兄弟手足！楊戩對此心知肚明！因為，他的老師玉鼎真人，早在殷商會元就已經佈局在巴蜀。
為此甚至向掌教聖人借過至寶盤古幡，以施展神通，將玉泉山搬到了巴蜀之間。
在這巴國與蜀國，玉泉山玉鼎真人，已經經營了數十萬年。
楊戩作為真人唯一的弟子，自也參與其中。
知道這裡或許就是他們師徒未來大展拳腳的根本。
也是一片可以孕育王者的氣運之地！只要飛上天穹，從高空俯瞰，就可知這西南群山之地，其實也是大有作為的。
此地雖然山多，然而，自人皇會元后，卻沒有遭遇什麼劫數。
無論殷商會元的盤庚遠征還是其後的封神大劫，巴國都未捲入。
封神大劫後，一部分從朝歌城中逃亡出來的紂王大臣，帶著那些忠於紂王的百姓，也來到這裡，建立蜀國。
所以，巴蜀之地，已休養生息了超過一百萬年！靈氣氤氳於地脈之中，天材地寶萌發在山野。
現在，缺的就是激發此地的氣運。
讓人族文明，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重新出現。
只消道統的光輝，照耀在這片群山峻嶺之中。
此地必然將成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所。
而這一地區的地理，也非常好！巴水，在漢水上游，也是大江的上游。
居高臨下，可以俯瞰下游的楚國、隨國、陳國、蔡國。
也與舊日的岐山、鎬京相通。
一旦控厄此地，不管是南下還是北伐。
都可以讓道統深入中原！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如何讓這巴蜀兩國的百姓，認同新的文明，新的道統，新的秩序。
準確的說是：如何讓巴國的人皇遺民與蜀國的殷商遺民們，接受玉鼎真人的道理。
這對其他人或許是艱難之事。
但闡教，已經有經驗了，玉鼎一脈也在這巴蜀之地，經營了超過百萬年。
從巴國立國不久，玉鼎一脈就已經悄然的開始了經營。
到得現在，巴國上下，幾乎都留下了玉鼎一脈的影子。
百萬年來，一代代巴國人的喜怒哀樂，也都被玉泉山看在眼中。
現在，是時候收穫了。
楊戩慢慢的擠過人群，來到了那個在大儺臺下觀看巫祭的城主面前。
額間神目，悄然轉動著。
那個已經老邁，壽元無幾的城主，頓時一個恍惚進入了夢鄉。
玉泉仙山，在城主面前，悄然展現。
仙鶴來儀，參聖出沒，仙光噴湧，祥瑞無窮。
山谷深處，玉鼎真人白衣白袍，騎鶴而來。
他來到老邁的城主面前，嘆息一聲：“痴兒！痴兒！”
老城主見著知道遇到真仙了，撲通一聲，就跪到地上：“仙尊在上！仙尊在上！”
這城主自然是精心挑選好的物件。
一個害怕死亡，恐懼死亡的巴國貴族！偏偏卻有著深厚氣運，與巴國王室有血緣關係。
……中原，鄭國、新鄭。
年輕的公孫，終於走出了他閉關的宮室。
在房門開啟的瞬間。
在門外的僕役和宮人，都聞到了芬芳的芝蘭香味。
整個宮室之中的苗圃，也在這一刻，彷彿回到春天，一時百花齊放。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卻是一頭帶著無盡祥光，踩著七彩祥雲而來的怪獸，從天闕之中落下，落到了公孫僑的面前。
這怪獸，身如麝鹿，頭若山羊，四蹄如狼，渾身毛髮如彩霞一般美麗、徇爛。
祂落到公孫僑的身前，就匍匐下來，向家犬一樣搖起尾巴。
更張口吐出人言，頌道：“麟之趾，振振公子；籲磋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
然後就趴下來，示意公孫僑騎上去。
公孫僑愣了愣神，感覺這神物有些眼熟，似乎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可仔細一想，卻又想不起來。
只是下意識的騎上去。
在他騎上去的剎那，一些模糊的東西，從心底升起，就像是他天生就該知道的東西一樣。
“原來如此！”
公孫僑說道：“汝乃是麒麟之子啊！”
他記得自己似乎也有過這樣一頭坐騎。
但……那是什麼時候？公孫僑記不起來。
但心中卻有著更多東西，正在噴湧。
讓他血脈僨張！也讓他隱隱約約，有了某種衝動。
在他伸手撫摸著胯下麒麟時，他明白了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吾當收弟子三千，得賢能七十有二！”
公孫僑喃喃自語著。
“吾還當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以廣傳教化於萬民，使天下寒士皆明道理！”
“吾之道……當為……仁！”
“仁？”
“仁者愛人！”
“仁！親親為仁！”
他仰起頭：“如今，天下紛亂，宗周崩潰，邪祟橫行，兇孽亂世！”
“吾當以‘仁’為禮，廣教天下！”
“以‘仁’為法，懲戒不仁之人！”
“以‘仁’為綱常，上戒君子，下安黎庶！”
“使上下皆歡，仙凡各有所得！”
隨著他這樣說，身邊的宮室院牆與土壤，瞬間湧現朵朵金蓮。
白晝之中，有紫薇星光一閃而過。
公孫僑的念頭更加活泛，他想起了更多的東西。
“以仁為德，方能長治久安！”
“以仁為政，方能調和陰陽，讓上下皆樂！”
“以仁為禮，方能老有所養，幼有所教！”
這些東西，這些念頭，這些想法，就像是他曾經思慮了億萬遍，曾在某地目睹著天下興衰治亂數萬年總結出來的東西。
可是……公孫僑低下頭去，他已經記不得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有過這樣的經歷了。
耳畔，隱隱有著聲音。
“楚國……郢都……”好似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約定。
公孫僑來不及多想，身下騎著的麒麟就已經載著他，飛出了宮室，飛向了新鄭城外。
哪裡有著數十萬從晉國、宋國逃難的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