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迷惑（3）
豎子不足與謀！白澤忽地生出這樣的念頭。
在這樣的念頭升起的同時，白澤道心內的一根弦也同時撥動。
廣成子的印象，在道心內迅速萎靡起來。
那記憶之中，曾經能同道而行，互相印證得失的‘道友’，再也不能對他的道和他的果，提供任何有益的東西了。
當他明悟這一點，白澤的道心，泛起了無數漣漪。
像這樣的感覺，他曾有過無數次。
每一次出現，都意味著，有人在大道的路上，遠遠落後了。
而大道之上，一旦落後，就意味著陳舊與腐朽。
廣成子卻似乎是說到了興頭上，他完全沒看到白澤的神色變化。
他侃侃而談著：“本會元時，貧道奉命引導道統……”“貧道乃引夏后氏之弊，於人間嚴肅綱常，約定禮法！”
“是所謂‘仙為凡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於是，人間得享十萬年太平！”
說到這裡，廣成子的驕傲，溢於言表。
姬周道統，縱有千百個不是。
人間十萬年未曾動亂。
便已是奇蹟！超越了夏后氏，更將殷商會元遠遠甩在身後！十萬年太平！十萬年無災無事！哪怕人教聖人，妖教聖人，西方聖人，也對此讚譽非常。
“若昔年人皇，能聽貧道勸告，以禮法約束凡人，用綱常教化凡人！”
“何至有鳴條之難！？”
廣成子的驕傲再難掩蓋！哪怕如今，他已經是闡教叛徒，但，僅僅就憑本會元人間十萬年太平一事。
廣成子就知道，他的制度和秩序，不會被譭棄。
反而會被延續！只要闡教繼續贏下本會元的大劫！白澤聽得皺起眉頭，道心之中更是泛起了厭惡之感。
因為他知道，人間十萬年太平，是用什麼東西為代價的？人族氣運的持續下跌！人族壽元的不斷衰減！白澤本來都已經不想和廣成子多費口舌了。
想著直接完成聖人囑託，便與此人斷絕往來。
在白澤眼中，廣成子已是冢中枯骨！然而，耳畔，卻忽地響了聖人之音。
“反駁他！”
截教聖人的低語，輕輕說。
白澤有些不太理解。
反駁？和廣成子辯論？贏了又如何？況且，廣成子現在的情形，分明就是頑固入骨，腐朽至極！這等大羅巔峰的仙人的道心無比堅固！哪怕是撞的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不會改變自身的認知。
縱然明知是錯，也會一錯到底！原因很簡單。
改弦易轍，對這樣的仙人，幾乎等同於徹底否定其所修大道和對陰陽五行的認知。
道體在否定的剎那，就會崩潰。
所證之道，瞬間土崩瓦解。
等於百萬年，甚至更久的苦修付之一炬！嚴重者，有可能不得不從頭開始。
故而，大道難改！所以，歷次大劫才會那般可怕和血腥！因為，大劫爭的不是對錯善惡。
而是彼此之道！大道向左，必然不死不休。
也就是白澤乃是祥瑞，而祥瑞天生就是輔佐人族，福佑人族的。
否則，華國之道，他也難以迅速接受！但，聖人既然有法旨，定有其思慮、謀劃。
白澤勉力露出笑容，對廣成子道：“道友繆矣！”
“你我皆知，人間十萬年太平，是以何為代價換來的！”
“本會元來，人間飛昇日益艱難！”
“便是道統之中，也難見真仙飛昇！”
“諸天帝君，更是無一來自本會元！”
“姬周更是連王師也未能打造出來！”
“自聖皇興王師以來，人間尚是第一次，在一個會元之中，未有王師鎮壓四方！”
“且，道友所謂的十萬年太平之後，卻是道統崩亂，秩序毀滅……”“以至於如今，人間因果氤氳，阻斷天人！”
“此人道之怒，亦天之怒也！”
廣成子不以為然的哼哼兩聲：“這是因為本會元，不過是驗證而已！”
“有了本會元的教訓，下個會元的道統，定能吸取教訓，揚長避短，大興教化！”
“道統定然昌盛！”
“休說王師，休說帝朝了！”
“聖朝之基，舉手可成，天、朝大業，也未必不能成功！”
白澤搖搖頭：“道友難道以為，本會元的秩序，還有機會？”
“自鴻蒙初開以來，三界何曾有腐壞之物，逆轉生機的記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芻狗一旦破舊、朽壞、不堪用了，就會被付之一炬！”
“至少也是棄之不用！”
“龍漢初劫如此，巫妖大劫如此，夏后氏如此，殷商如此……道友的秩序、禮法，難道會是例外？”
廣成子臉色僵住，卻並未氣餒。
他忽地看了看白澤，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道友在探貧道的底？”
“哈哈哈……”“實在不瞞道友，闡教確有算計！”
“不過此事，貧道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想起了元始聖人的無情、刻薄與冷漠。
便對白澤說道：“不過，貧道可以提醒道友一二……”“本會元的道統，在一開始，就只是棄子！”
“一開始，本會元的一切，就是為了下個會元而準備的！”
“道友過去與現在所知的一切，早在棋盤之上！”
這是秘密。
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便連闡教內部，所知之人也不過十指之數。
換而言之，此事，連昔年闡教核心的十二金仙，也不是人人知道的。
至少懼留孫不知道，伯邑考也不知道，雷震子更不知道。
白澤的神魂為之一凝，這等秘辛，他確實不知道。
“是詐嗎？”
白澤忍不住想。
不過，想著聖人就在一旁旁聽，白澤也沒顧忌。
廣成子卻似乎看懂了白澤的猶豫。
他輕聲道：“實不瞞道友，今日廣成子，已如昔年燃燈一般……”白澤目瞪口呆。
燃燈？本會元三界最大的事情，莫過於那位在鴻蒙初判之前，就已經出世的闡教副教主燃燈道人忽然率領包括大羅金仙在內的數百闡教弟子轉投西方教。
而闡教聖人卻坐視不管。
如今，連廣成子也叛了闡教？這……是闡教的計謀？還是闡教的算計？或者是事實？還是三者兼而有之？白澤不敢判斷，也不能判斷。
因為人皇劫的經歷告訴他，對聖人這樣的存在，絕對不要輕易做出任何判斷。
因為你做出的判斷，很可能恰恰是聖人希望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