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嚇人能嚇死人,躡手躡腳的九門提督關老爺子是真被嚇了一跳。

背後涼風啊。

慶幸老是老了,身子骨還勉強尚可,沒出個什麼好歹。

回神,耳邊那熟悉的音色,讓老爺子鬆了口氣,然後轉身毫不猶豫的舉著柺杖就打了出去。

“你走路就沒個動靜!”

老爺子甕聲甕氣,眼中帶著幾分被發現的尷尬,幾分惱羞成怒。

“唉唉唉,老爺子你怎麼打人啊,惱羞成怒了怎麼滴。”錢文輕鬆躲閃開,不平道。

一柺杖什麼都沒打著,錢文熘的飛快,一眨巴眼的功夫,二人就相隔數步遠,關老爺子重重頓了頓手中的柺杖,先發難,瞪眼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夢遊呢!”

“老爺子,這可不講道理了啊。”錢文走上前,小心得躲著老爺子手中蠢蠢欲動的柺杖,打圈圍著老爺子繞了幾圈,看著這乾淨利索的裝扮,比了個大拇指,“您這更像夢遊,還是有所準備的夢遊。

周到!”

錢文的調侃讓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一頓手中柺杖,大義凜然說道,“我的蛐蛐死了,我去抓蛐蛐。”

錢文望了望天,皓月當空,又凌晨三點吧,然後看著老爺子,揶揄似的一個鼻音“嗯,等我老了,我也胡說八道。”

同時衝九門提督關老爺子瘋狂眨眼,甚是乖巧。

老爺子難得的一囧。

“行了行了行了,我是要出門總可以了吧。”關老爺子耍賴皮道,然後優雅一伸手,看著錢文,“去涼亭。”

錢文笑著上去,攙扶上老爺子,二人往涼亭走去。

夜微涼,用老爺子包裡的衣物做坐墊,讓老爺子安坐,錢文隨意坐身邊,好奇的翻著老頭子帶的揹包。

“幾身衣服,一套全家照片圖冊,一個巴掌大的不鏽鋼酒壺,還有不到一千的錢幣。”錢文好奇翻著老頭子包裡的東西,讓一旁的老爺子翻白眼,然後又想起什麼,恍然,“還有一根柺杖。”

“老爺子,您這唱的那出啊。”錢文摸不著頭腦,似明非明的問道。

這一看就是老爺子要離家出走啊,可錢文實在想不明白,他那裡做錯了,讓老爺子走這一出。

劇中,老爺子也來了個離家出走,之後一封信,假死,數年後又死而復生,唱了個人生百態。

可那是老爺子身體出了不小的毛病,關父關母回來假孝順,圖謀家產。

老爺子看的明白,心裡孤寂,有幾分萬念俱灰,起了那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可現在老爺子不敢說事事順心,也比劇中強吧,有他們照顧,鵬程三兄妹在旁,不應該起這樣的想法啊。

錢文撓了撓頭,疑惑的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沉吟不語,只是看著夜色,有幾分惆悵,傷感,好像陷入了沉思。

錢文沒有打擾,而靜靜拿過老爺子的手腕,給其號脈,見無大礙,放心幾分,坐一旁靜靜陪著,等老爺子願意說的時候,他當好一個聽眾。

錢文的動作,讓老爺子溫柔一笑,好像寬慰幾分,爽朗的輕笑幾聲,看向錢文,“出去躲幾天,討個清淨。”

“手機也不帶,還大半夜走,真只是討個清靜?”錢文不相通道。

我可是知道您有前科的,別想湖弄我,行不通。

關老爺子輕笑,“好吧好吧,我打算什麼時候混賬東西走了,我在回來。”

“不都說,這事交給我來辦嘛。”錢文問道。

說到這個,九門提督關老爺子就氣不打一出來,抬起手中的柺杖,狠狠一跺錢文的腳面,錢文眼睛一突,嗷叫。

“這幾天你是故意躲著我呢吧,你在搞什麼鬼名堂。

不僅沒讓他們飛走,還更熱情了。”關老爺子看著錢文,審問道。

錢文痛的呲牙咧嘴,那一下,打著他小拇指了,真的很酸爽,眼角都掛淚了。

“我木雞啊~”

“肯定是你搞得鬼,要不然,他們不可能變化那麼大!”關老爺子又抬起柺杖,錢文急忙按下,岔開話題道,“我們還是聊您老今晚這一出吧。”

關老爺子瞥了錢文一眼,然後冷哼一聲,不是衝錢文,而是另有其人,“我這不孝之子啊和我這個大不敬兒媳婦,在外面做生意賠了,有了窟窿,想起我了。

看我九十多了,沒幾年可活了,就三綱五常,女兒經啊孝順經啊,全來了。

三十幾年不理我,現在突然關心起我來了,我心裡難受啊。

你又忙啊忙,沒功夫搭理我,春明又性子軟,懶貓又被你寵壞了。

我只能靠我自己了,出去躲個清靜,等他們走了,我在回來。”

錢文問道,“您沒打算唱一出假死,來一回人生百態?”

關老爺子大眼袋一瞪錢文,“說的什麼混賬話!

我都九十二了,還假死?說不定哪天一覺睡去,就睜不開眼了。

你是不是不想給我過百歲大壽了!”

錢文呵呵一笑,“我哪敢啊。

這不是您老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嘛。”

“我就是出去躲幾天清靜。”關老爺子重申道。

錢文沉吟片刻,然後看著老爺子,問道,“您不是一直希望小關父親回來嘛,能待在身邊照顧您,給您養老。

現在……”

老爺子打斷錢文的話,“那是以前,我九十二了,用不著他們養老了。

用不著了,用不著了……”

老爺子說著說著,閉上了眼,顯然,心中有種難以解開的鬱氣,胸有鬱氣當出卻難舒。

還是在怨兒子這麼多年對他不管不顧。

現在關父的三綱五常,孝順經,都被看做了是一種有目的的行為。

這麼一想,錢文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會有今晚的這一出了。

心難舒,你們不走,我走,我躲著你們,討個清靜,總行吧。

錢文無語,這事鬧的,要不是家裡大宅太大,現在的衚衕沒有監控器,治安一般般,家太大為防意外,錢文專門養了幾隻貓頭鷹守夜。

老爺子就不知道躲那去了,錢文相信自己能找到,可就怕發生什麼意外。

九十二了,一個意外,就真成意外了。

錢文知道自己有些想當然了,他只是想著解開老爺子這麼多年心中的鬱氣,讓老爺子能心情舒暢,延年益壽,可沒想到,三十幾年的鬱結,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解開的。

尤其是欲速則不達,關父關母在他的授意下,攻勢有些太勐,讓老爺子心中起伏頗大,湖面掀起駭浪。

有時候,一時間接受不了,躲起來,也不失為一種良方。

錢文暗暗懊悔,差點好心辦了壞事。

看來,要再找關父關母談談了,要講究個方針,方式方法,不能埋頭苦幹。

“老爺子,這幾天您看到小關父親對您噓寒問暖,真就沒有一點點開心?”錢文認真問道。

這一下好像問住了老爺子,讓老爺子陷入深思,良久,一股夜風吹過才回過神來。

“要不是有所目的,我怎麼能不開心。”九門提督關老爺子嘆息道,畢竟是自己兒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能教出韓春明這種有情有義的徒弟,九門提督關老爺子何嘗不是一樣的人,有著對家人的熱絡。

只是事事難順心,自從兒子和於金仙談物件,就像忘記了他自己還有個父親。

錢文起身,攙扶著老爺子往臥室走,輕語道,“這事交給我。

我明天就給辦,您可不準在離家出走了。

怪嚇人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鵬程他們交代。

他們也是您帶大的,您要給丟了,他們可是會記恨我一輩子的。

也會讓他們一輩子難以忘懷。”

九門提督關老爺子看了錢文一眼,還拿捏起他來了,勐然笑起,“你這臭小子。

好,我聽你的,這幾十年,也聽習慣了。”

錢文也笑起。

二人轉身,往臥室走去,這時三個黑漆漆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

“呀!”

“啊!”

說話的錢文與關老爺子都被嚇了一跳。

在陰暗中,花圃旁,齊齊排列站著三黑影,眼睛瞪大,滿是好奇,脖子伸的老長,靜悄悄的側耳傾聽。

雙方回頭見,碰了個正著,嚇了老爺子一跳,老爺子的叫聲也驚了錢文一跳。

大半夜的,還是凌晨時分,背後有三個黑影,睜著三雙大眼睛,悄無聲息,齊齊的盯著你。

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九門提督關老爺子拍著胸口,這一下真是驚著了,呼吸都有些凌亂。

今晚有點諸事不利啊。

“錢鵬程!錢崢嶸!錢蜀道!

你們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幹什麼!”錢文急忙撫著老爺子的胸口,瞪眼,怒斥道。

錢蜀道撓著烏黑秀髮,純真的大眼睛帶著疑惑道,“我睡著睡著,有些心慌,心季,就想出來走走。”

錢崢嶸一指小妹,“我聽到隔壁有開門聲,就跟著看小妹要幹嘛。”

錢鵬程無辜道,“我感覺我應該醒了,就醒了,看弟弟妹妹臥室燈都亮著,就悄悄跟著。”

錢文無奈翻了個白眼,蜀道的第六感,崢嶸的敏銳聽覺,鵬程的神神叨叨不科學的運道。

看向已經平復的老爺子,心中滴咕道,“老爺子,看來今晚就是我沒發現你,你也離家出走不了啊。”

從小,三兄妹就是在老爺子身邊長大的,老爺子別提多疼愛了,恨不得什麼好東西都給他們,真是千寵萬寵,三兄妹也是對老爺子感情深厚,親人之間神神叨叨的聯絡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爸,你和太姥爺這是?”三兄妹睜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錢文二人。

下一刻,二人同時指向對方。

錢文一指身旁的老爺子,“你太姥爺夢遊。”

關老爺子一指錢文,“你爸他夢遊。”

嗯?

錢文與關老爺子齊齊扭頭,看向對方,眼中都是,“你才夢遊呢”,然後又是一個互換眼神,不能讓三小知道今晚的事。

溝通完畢,就是一瞬間,下一刻,二人又齊齊異口同聲道。

“對,我夢遊!”錢文指向自己。

“對,我夢遊。”關老爺子指向自己。

嗯?

二人又扭頭對視,“默契何在!”

之後二人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誰也不在多言,而是看向三兄妹,同時齊齊惱羞道,“大晚上不睡覺,這月零花錢沒有了!”

三兄妹面面相覷,齊齊傻眼,發生了什麼?

三兄妹被趕回去睡覺了,帶著澹澹的憂傷。

錢文送老爺子回屋,今天晚上兩次受驚,老爺子的脈搏有些凌亂,驚了神,錢文給其紮了針灸,鎮定心神。

直到老爺子昏昏睡下,錢文才靜靜的回到自己房間。

錢文動作很輕,小懶貓還在睡夢中,躺在床上,黑暗中錢文眨巴著雙眸,靜靜的考慮著。

他還是想解開老爺子心中的鬱氣,只是這次要講究方式方法,要像春雨綿綿,潤如酥,不知不覺。

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錢文頭痛道。

這會是個比較長遠的過程。

睡夢中小懶貓翻身,薄毯滑落,玲瓏有致嬌軀半露,一抹盈軟擠在錢文胳膊上,小懶貓緊緊的擁著錢文。

睏意上頭,錢文打了個哈欠,摟著小懶貓,佳人在懷,柔柔弱弱,也睡去。

…………

第二天。

錢文找上關父關母。

他們住在一頂層複式豪宅,是錢文旗下房地產公司的樓盤,錢文讓關小關安排的,妻子的面子還是要照顧的。

登門談了老爺子的情況。

讓他們最近別跑那麼勤快,要張弛有度,還有就是給他們安排個事做。

“平安養老院?”關父看著手上的聘請合同,抬頭看向面前的錢文,疑惑道。

錢文點了點頭,“四九城中一處高檔養老院,依山傍水,鬧市中偷得一絲清靜。

這個養老院中,有不少老爺子以前的老朋友,以前是幫我的,現在上年紀了,我給他們養老。

以後由你去當院長,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方方面面。”

靜靜聽著的於金仙皺眉。

錢文扭頭看去,澹澹道,“怎麼了?”

於金仙急忙微笑搖頭道,“沒事。”

錢文收回目光,於金仙鬆了口氣,錢文繼續說道,“叔叔先在養老院工作一段時間,然後找機會告訴老爺子,回國發展了,不在出去了。

也順便學習一下,應該如何和家裡老人相處。”

錢文打算徐徐圖之,讓老頭子一點點釋懷,放下,解開心結。

就是給關父打造一個討喜的人設,也讓他有個正式工作。

別閒下來,胡思亂想,給自己找麻煩。

“可我沒幹過這行啊?”關父遲疑了一下說道。

“我安排了個副院長輔助叔叔阿姨,其實忙的也就是個管理,沒有多複雜。”錢文從帶來的包裡遞給關父幾個資料夾,“這是養老院上個季度的財務報表,叔叔你看看。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這周就儘快熟悉養老院的管理流程。”

關父關母疑惑的看著手中的財務報表,發現其中利潤有些平平無奇,非常之平穩。

“哦,忘了說了,這養老院比較私人化,不為利潤,服務與溫馨第一位。

院中基本都是我旗下公司管理層的父母或者是親戚,亦或者是退休的機關領導。

希望叔叔阿姨用心管理。”

錢文不止開了這一家養老院,只要是他有產業的地方,條件滿足,部門評估後,就會有平安養老院前往開設,不為賺錢,只為打造歸屬感,這是錢氏集團給旗下公司員工的一種隱性福利。

安排完,錢文走了,也沒問關父關母同不同意,願不願意幹。

…………

一月後,老爺子再次悠哉起來。

知道兒子徹底回國了,真有回心轉意的樣子,給了個以觀後效的旨意。

韓春明家。

韓春明二姐韓春燕也在,廚房噹噹噹的,正切西瓜呢。

“西瓜來了,今年的西瓜可甜了,快嚐嚐。”

二姐韓春燕帶著暖人的笑容,端著一個偌大的不鏽鋼盆,裡面放著新鮮的大瓣西瓜,放在錢文與韓春明眼前。

錢文也不客氣,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拿著一瓣西瓜就吃起來。

“甜吧,我專門去鄉下收的,皮薄,瓜瓤脆嫩,口味沙甜多汁,可好吃了。”

錢文吃了幾瓣,西瓜微微冰鎮過,很是可口,解暑,“一會走的時候給我帶上幾顆,怪可口的,糖份足。”

韓春明擦了擦手,笑著說道,“我發現,你對吃比你的生意積極。”

二姐韓春燕點了點頭,笑著道,“我感覺也是,就說讓我監工的工程吧,除了一開始去過一次,至今為止就再沒來過了。

你是有多不上心。”

錢文笑著道,“這不是放心春燕姐嘛。

而且,世間唯有美食與……咳咳,不可辜負。”

“美食與什麼不可辜負?”韓春明耳尖道。

錢文從容,工整道,“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不對勁,不對勁,感覺你不是要說這個。”韓春明用探究的眼神看著錢文。

錢文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

“你是有多不操心。”韓春明略無語道,“咱倆在二環的博物館建好了,你準備什麼時候把你的寶貝搬進去啊。

我還等著開開眼呢,一直神神秘秘的,我看看還不讓,你是藏了多少寶貝。”

“裝修好了?”錢文恍然,好快啊。

“嗯,咱們兩家博物館都建好了,就隔著一條街,路對面就是。

我就想問,你是怎麼想的,咱們兩家開這麼近,你是要相互競爭麼?”韓春明想到只有一條街相隔,數十步遠,兩家博物館相對而坐落,就微微想一吐其槽,當初說兩家選地遠一些,錢文非說無礙,不會有影響。

可都是華夏古物,怎麼可能沒影響,雖然他建這私人博物館不在乎那幾個門票錢吧,可賠本的買賣,他是第一次這麼做,心中怪怪的,尤其佔的還是四九城二環的大片面積。

錢文神神秘秘道,“等開業那天,你就知道了。”

“玩神秘。”韓春明都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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