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已經把遼東鐵騎與關寧鐵騎的優勢與劣勢講得很清楚了。

關寧鐵騎的甲騎中軍乃是甲硬馬強,善於正面衝鋒強攻;遼東鐵騎則是機動性更佳,善於奇襲與游擊戰術。

所以,兩軍在這場較量期間所使用的戰術,也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

關寧鐵騎一定是想要與遼東鐵騎硬碰硬、依靠自己的衝鋒強攻優勢,直接從正面擊潰遼東鐵騎;而遼東鐵騎也一定會避其鋒芒、且戰且走,不斷的遊擊騷擾,逐漸磨死關寧鐵騎。

所以,關寧鐵騎一見到遼東鐵騎之後,就沒有任何猶豫與廢話,集中兵力直接衝了過去;而遼東鐵騎則是分兵包抄、攻其側翼,主動擴大了戰場範圍,想要充分利用自身的機動性。

這般情況下,遼東鐵騎若是想要贏下這場較量,最關鍵的因素無外乎是兩點,一是左右兩路分兵的相互配合、二是逐漸磨死對手的耐心。

然而,趙俊臣觀摩之際,卻很快就發現,遼東鐵騎分兵左右包抄關寧鐵騎之後,左路分兵不僅是沒有主動配合右路友軍行動,也明顯缺乏逐漸磨死關寧鐵騎的耐心。

最開始的時候,關寧鐵騎緊緊咬住遼東鐵騎的左路分兵、意圖迅速將其擊潰,遼東鐵騎的右路分兵則是反應迅速,立刻就開始騷擾與佯攻關寧鐵騎的側翼,迫使關寧鐵騎不得不分兵防禦,遼東鐵騎的左路分兵也得以及時擺脫了關寧鐵騎的糾纏與強攻。

然而,當關寧鐵騎把主攻目標轉向遼東鐵騎的右路分兵之後,左路分兵卻明顯是反應慢了一拍,遲遲都沒有支援騷擾。

一直等到關寧鐵騎徹底咬住了右路分兵、雙方戰成一團之際,左路分兵卻又捨棄了自身所擅長的游擊戰術,開始集中兵力強攻關寧鐵騎的帥旗位置。

很顯然,遼東鐵騎的左路分兵是想要畢其功於一役,趁著關寧鐵騎把大部分兵力都用來強攻右路分兵之際,自己則是直搗黃龍、一舉活捉山海關總兵吳世霖,乾淨利落的贏下這場較量,讓右路分兵成為棄子,而自己則是盡攬全功!如意算盤雖好,但左路分兵的指揮者卻明顯算漏了兩點。

其一,兩軍相較而言,關寧鐵騎的甲騎中軍才是更善於正面強攻的那一方,所以這般戰術無疑是犯了“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的戰場大忌!其二,關寧鐵騎的帥旗,或許只是一個幌子、一處陷阱!最終,就是因為遼東鐵騎左路分兵採取了缺乏配合與耐心的錯誤戰術,兩軍較量很快就變成了一場混戰。

相較而言,關寧鐵騎的甲騎中軍不僅是更善於正面強攻,兵力也更為集中,這般情況下無疑是更為有利。

所以,大約只是一刻鐘時間之後,關寧鐵騎已是理所當然的贏得了勝利。

*胡家莊的圍牆之上,剛才還是信心十足的遼東總兵何宇,這一刻自然是面色鐵青,直接捏碎了手中酒杯,被碎片劃破手掌、鮮血不斷滴落也不自知。

趙俊臣則是似笑非笑,火上澆油道:“依本閣的看法,遼東鐵騎的這場失敗,並非是自身戰力弱於關寧鐵騎,而是左路分兵的戰術錯誤,若是左路分兵能與右路分兵多些配合,也多些耐心,又沒那麼貪功冒進,恐怕還是遼東鐵騎的勝算更大……卻不知,遼東鐵騎的左路分兵是由何人指揮?”

何宇深深看了趙俊臣一眼,面無表情道:“右路分兵是由史城負責指揮,左路則是……李世傑!此人乃是李家將門之後,一向是熟知兵法、冷靜沉穩,但今天或許是因為目睹了史城被提前晉升的緣故,急切想要證明自己,心態過於急燥了.”

趙俊臣則是意味深長的笑道:“一個人的根性究竟如何,平常時候是完全看不出來的,唯有遇事之後的某些關頭,才能讓一個人展現出自己的真實秉性。

本閣也知道這位李世傑李千戶的出身,一門二代三總兵的李家,確實是高門大戶,但現在看來……這位李千戶的性子並不像他的高祖李成梁,反而更像是他的曾祖李如楨!”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評價,何宇的面色頓時是愈發難看。

前文已是提過,遼東鐵騎乃是萬曆年間的李成梁、李如楨父子所練,最初也是李傢俬軍,李家父子二人皆是長期擔任遼東總兵之職,李成梁的另一個兒子李如柏也曾經短暫擔任過遼東總兵,可謂是一門兩代三總兵,顯赫至極。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遼東鎮逐漸變得尾大不掉了,遼東鎮的將士們在那段時間也是隻知“李”而不知“朱”!但為何李家現在只能退於幕後、甘心把遼東總兵的位置交給外姓人?那是因為,當年李如楨擔任遼東總兵期間,遇到建州女真強攻鐵嶺、局勢岌岌可危,李如楨則是擁兵不援、耽誤戰機,致使鐵嶺失陷,一時間朝野譁然。

於是,李如楨也被朝廷罷官下獄論死,這個世界的崇禎皇帝也不是一個昏聵君主,趁機大力打壓李家的軍中威望,最終雖然沒有扭轉遼東鎮尾大不掉的局面,但總算沒有讓遼東淪落成為李傢俬地。

這般情況下,後人對於李成梁父子的評價也是截然相反,李成梁乃是“鎮守遼東三十年,率領遼東鐵騎大捷數十場,邊帥武功之盛,兩百年來前所未有”,而李如楨則是“躁動且怯弱,自私誤國之輩,非大將之才”。

此時,趙俊臣評價李世傑不像李成梁,反而像是李如楨,批判之意可謂是格外之重了。

但何宇無法說出任何反駁之言,因為李世傑這一次同樣是坐視遼東鐵騎的右路分兵被關寧鐵騎強攻,而他自己則是一心只想著搶佔全功,這就是當年李如楨的做法。

於是,何宇深吸一口氣之後,面無表情的緩緩說道:“剛才趙閣臣曾向卑職推心置腹,現在卑職也向趙閣臣說句實話,作為邊軍武官,對於廟堂中樞那些只懂得坐而論道的袞袞諸公,卑職從前一直是有些看不上眼的,趙閣臣剛才曾說你與周首輔二人其實能尋到很多辦法整治遼東鎮,卑職心中也是不以為然,但現在……卑職已是深信不疑了.”

趙俊臣輕輕一笑,道:“本閣有些不明白何總兵的意思,但何總兵能對朝廷中樞的袞袞諸公們抱有敬畏,總是一件好事!”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何宇不由是用力咬了咬牙。

*在何宇看來,李世傑的心態失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趙俊臣的暗中推動、刻意算計!事到如今,何宇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也許,當趙俊臣察覺到史城與李世傑這兩人之間存在接班人競爭之後,就已是拿定主意,想要選擇這兩人作為突破口,製造與激化遼東鎮的內部間隙。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何宇就被趙俊臣牽著鼻子走了,不知不覺就已是身陷局中。

趙俊臣先是反覆的刻意羞辱史城,迫使何宇不得不表明態度、用自己的配刀來安撫與獎勵史城,李世傑難免是心生妒意;然後,等到何宇站出來為史城撐腰之後,趙俊臣則是就坡下驢,表態要與何宇一同向朝廷舉薦史城,讓史城晉升為鎮守官,一躍成為邊軍高層,李世傑更是心中憤憤;再然後,趙俊臣又提議讓遼東鐵騎與關寧鐵騎進行一場切磋,明面上只是兩支強軍的較量,但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何宇與史城的較量?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無疑皆是激化了史城與李世傑的競爭關係,也讓李世傑不受控制的心態失衡,所以才出現了此前的戰術失誤,更是讓遼東鐵騎慘敗給了關寧鐵騎!在最開始的時候,何宇對於遼東鎮的內部團結很有信心,也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控制史城與李世傑之間的競爭,對於趙俊臣的挑撥離間手段,更是充滿了不屑之意,認為只是不上臺面的小伎倆。

但現在,何宇已是再也不敢小覷這些看似不上臺面的“小伎倆”了。

明明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破綻,趙俊臣不僅能瞬間察覺、立刻抓住,還能利用這一點破綻反覆大做文章,讓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綻瞬間擴大化,變成了無法收拾的亂局……這一切,前後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所有人都被趙俊臣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局勢已經隱隱間脫離何宇的掌控了。

現在遼東鐵騎在佔有優勢的情況下,於一場公開較量之中慘敗給了關寧鐵騎,遼東鎮計程車氣與威望自然是遭受重創,但何宇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如何處理此事。

若是為了賞罰分明,何宇就必須要嚴懲李世傑,那麼李世傑就會在這場接班人競爭之中徹底出局,到時候不僅是李世傑背後的李家一定會不依不饒,而史城一旦是成為了公認的接班人之後,也會動搖何宇在遼東鎮內部說一不二的威望。

若是考慮到史城與李世傑之間的平衡關係,何宇就必須要對李世傑從輕發落,但這般做法的後果恐怕還要更為嚴重,史城與遼東將士們都會認為何宇偏袒李家將門,到時候不僅是有損何宇獎罰分明的軍中聲望,軍心士氣也會進一步動搖。

所以,何宇現在可謂是進退兩難。

這一切可以說全是拜趙俊臣所賜!但偏偏,趙俊臣還要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

一時間,何宇對於趙俊臣不僅是恨得牙癢癢,更是愈發忌憚了起來。

在何宇看來,趙俊臣此次選在胡家莊與遼東各方勢力相見,必然是已經制定了一個詳細計劃,想要狠狠敲打一下遼東鎮。

但趙俊臣的這項計劃,絕對不是趁機激化史城與李世傑的接班人之爭,造成遼東鎮的內部分裂。

因為趙俊臣事先並不知曉史城與李世傑之間的接班人競爭,所以他的諸般後續做法應該都只是臨時起意罷了。

這也就意味著,趙俊臣還沒有拿出自己事先所準備的殺手鐧,只是一個臨時起意的計劃,就已經讓遼東鎮亂了手腳。

這樣一來,趙俊臣所準備的殺手鐧又會對遼東鎮造成怎樣的影響?一想到這裡,何宇就對趙俊臣愈發忌憚起來,趙俊臣此前所表現的推心置腹態度,一度曾是讓何宇的警惕心理稍稍下降了一些,但現在何宇對於趙俊臣的警惕與忌憚,卻已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正如何宇所推測的那般,趙俊臣想要激化史城與李世傑的接班人之爭,只是一個臨時起意的念頭,趙俊臣也曾向許慶彥與姜泉說過,自己只是姑且一試罷了,有棗沒棗都要打一杆子。

但這個臨時起意的計劃,卻註定會給趙俊臣帶來更多驚喜。

當然,“驚喜”只是針對趙俊臣而言,在何宇看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上,因為這場切磋所造成的一系列麻煩,也只是剛剛開始罷了。

就在何宇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應該如何處置李世傑、遼東鎮又應該如何挽回顏面之際,卻又突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按理說,這場切磋結束之後,遼東鐵騎與關寧鐵騎就應該脫離接觸,陸續返回胡家莊了。

但此時,遠處的遼東鐵騎與關寧鐵騎不僅沒有脫離接觸,反而是繼續對峙著,誰也不願意主動退離,火藥味也是越來越重,隱隱間還能聽到雙方將士的斥罵聲,甚至還能看到許多邊軍將士相互拔刀威脅對方。

與此同時,在胡家莊的西方,則是突然跑出來兩百餘名身穿破爛衣甲、形象與乞丐無異的邊軍將士,高喊著“保護閣老大人”的口號,亂糟糟的向著胡家莊疾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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