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受到趙俊臣的秘密相邀,御馬監掌印太監徐盛悄悄來到了趙府。

然後,在趙府書房之中,趙俊臣向徐盛詳細講訴了此前所發生的事情,並且還把一封密旨交給了徐盛檢視。

看著這封密旨之中的內容,徐盛的表情間滿是震驚!這份密旨乃是李純臣拿出來的,就是為了向趙俊臣證明自己的真正身份。

密旨之中的內容很簡單,僅有寥寥幾句,但其中所蘊含的份量,卻是重若千鈞!——“朝廷五品以下官員,見此聖旨如朕親臨,皆要令行禁止,地方駐軍三千以下皆可調動,欽此!”

徐盛乃是內廷之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自然是可以看出,這封密旨絕對不會有假,更還是德慶皇帝親筆所寫。

這封密旨的內容之中,雖然沒有明說李純臣就是內廠廠督,甚至是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及內廠的存在,但李純臣若非是德慶皇帝的秘密心腹、又肩負著德慶皇帝的機密重任,又豈能擁有這樣一封密旨?擁有這封密旨在手,李純臣哪怕不是內廠廠督,也已是擁有了不遜於內廠廠督的地位權勢。

所以,李純臣說自己是內廠廠督、以及內廠秘密重建之事,十有八九不會有假!*“難道說……大內行廠當真已是暗中完成重建了?但咱家身為御馬監掌印太監,對於這件事情為何是全然不知?”

喃喃自語之間,徐盛的表情變幻不定,目光之中更是閃過了一絲驚恐之意。

德慶皇帝重建大內行廠也就罷了,但為何還要刻意瞞著內廷?對於徐盛而言,這件事情實在是細思極恐!此時的趙府書房之中,除了徐盛之外,也只有趙俊臣與李純臣二人在座。

其中,李純臣端坐在徐盛身邊的座位上,表情間泰然自若,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完全不見他此前的可憐神態。

聽到徐盛喃喃自語的詢問之後,李純臣也是笑而不語,完全不打算解釋。

另一邊,趙俊臣同樣是神態從容,緩緩答道:“應該不會有假,這份密旨雖然沒有明說李純臣的內廠廠督身份,但也足以證明李純臣乃是陛下的秘密心腹、也受到了陛下的秘密重用!更何況,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李純臣也完全沒有必要說謊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轉頭衝著李純臣點頭一笑,再也不見任何傲慢之意,李純臣注意到趙俊臣的這般表現之後,也向著趙俊臣點頭微笑示意,似乎兩人之間已是平等關係。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至於陛下重建內廠之際,為何要刻意瞞著內廷各衙門,那就是聖心莫測了,咱們身為臣子最好是不要隨意揣測!”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徐盛連連點頭,不敢繼續追究,又連忙把密旨交還給了李純臣,哈哈笑著說道:“哎呀!原來如此!還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這一切竟是一場誤會!咱家此前聽說有一個秘密民間結社,竟是以‘大內行廠’的名義暗中行動,就誤以為是有人冒名頂替、招搖撞騙,所以才派出西廠番子暗中監視李廠督,卻萬萬沒想到內廠重建之事竟是真的!還望李廠督千萬不要見怪!咱家的所作所為也是恪盡職守,並不是有意與李廠督為敵,幸好咱們及時解開了誤會,也並沒有造成任何損失……李廠督放心就是,咱家立刻就讓西廠番子們撤去監視,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揭過去了!哈哈!”

聽到徐盛的這般說法,李純臣頓時是目光一閃。

徐盛的這一番話,無意間透露出了一個關鍵資訊!根據徐盛的說法,他之所以是發現了內廠存在的端倪,乃是“聽說”,而不是“察覺”!“聽說”是被動,“察覺”則是主動!也就是說,乃是某人把相關情報告訴了徐盛,所以徐盛才能發現內廠的存在,而不是徐盛以及御馬監衙門自行發現了內廠的存在。

所以,徐盛針對於李純臣與內廠的諸般行動,也只是受人利用,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李純臣表面上不動神色,只是嘆息一聲後,緩緩說道:“雖然只是一場誤會,但若說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只怕是未必……大內行廠的秘密重建,關係到陛下的未來大計,必須要儘量保密,絕不能洩露任何訊息!但現在,內廠的存在不僅是被御馬監發現了端倪,就連趙閣臣也誤打誤撞的發現了真相……這樣一來,陛下的未來大計也必然就會受到影響,又豈能說是沒有造成任何損失?當然,這一切事情皆是因為晚輩能力不足、做事不夠周密的緣故,辜負了陛下的聖望,所以晚輩已是決定,要立刻前往宮中覲見、向陛下請罪,也甘願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與此同時,還要勞煩趙閣臣與徐督兩位,能與晚輩一同前往宮中覲見陛下,向陛下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的始末情況.”

聽到李純臣的這一番話,徐盛當場又是面色一變,趙俊臣則是不動神色。

與此同時,趙俊臣還敏銳察覺到,李純臣說話之際一直都在暗暗觀察著自己與徐盛二人的神態變化,他的表情看似淡定,卻又隱藏著一絲緊張情緒。

*事實上,李純臣向趙俊臣與徐盛二人公開自己的內廠廠督身份,乃是一場豪賭,就是押注趙俊臣與徐盛二人一定會幫著自己隱瞞與遮掩此事!畢竟,內廠的秘密重建之事一旦是曝光之後,就一定會影響到德慶皇帝的未來計劃,德慶皇帝到時候說不定就會遷怒所有相關人等,趙俊臣與徐盛二人未必就願意犯險趟渾水。

與此同時,內廠的目前實力尚且嬴弱,它的主要威脅就在於隱蔽性,若是趙俊臣與徐盛二人發現了內廠的秘密之後,卻又是裝作不知,內廠自然也就無法威脅到他們,更還能與李純臣趁機搞好關係,或許今後還可以利用內廠為自己牟利,自然是利大於弊。

反之,若是趙俊臣與徐盛二人向德慶皇帝坦白一切,表示他們已經發現了內廠存在的秘密,德慶皇帝就算不會遷怒他們,今後也會另建一個全新的秘密情報機關替代內廠,到時候趙俊臣與徐盛二人所受到的威脅也就不受控制了,可謂是弊大於利。

所以,李純臣相信,趙俊臣與徐盛二人出於各自私利,必然是不願意向德慶皇帝坦白他們的發現,甚至還會幫著李純臣隱瞞與遮掩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事實上,自從察覺到自己一直都被西廠番子跟蹤與監視之後,李純臣就已經迅速考慮好了所有利弊。

在御馬監已經察覺到內廠重建秘密的情況下,他唯有三條路可選。

其一,就是拒不承認內廠的存在,咬著牙死扛到底。

這項選擇,對於德慶皇帝的未來大計而言最為有利,但李純臣本人則是要承受一切罪責!到時候,李純臣必然是要被抓入西廠大獄之中受刑遭罪,事情曝光到德慶皇帝那裡之後,李純臣在德慶皇帝眼中也必然是顏面盡失,德慶皇帝不僅會對李純臣失望透頂,出於保密考慮說不定還會徹底放棄李純臣,任由李純臣冤死在西廠大獄之中!對於這般發展,李純臣自然是完全無法接受!其二,則是趁著西廠對自己採取行動之前,率先向德慶皇帝坦白,說自己搞砸了一切,內廠秘密重建之事已經被御馬監所察覺,懇求德慶皇帝出面擋下御馬監的行動。

但這樣一來,雖然場面上好看了一些,但德慶皇帝出手維護李純臣之後,內廠的秘密重建依然會徹底曝光,內廠失去了隱蔽性之後,也就失去了存在價值,而且德慶皇帝還會嚴重懷疑李純臣的辦事能力,十有八九就會徹底棄用,李純臣的未來仕途也必然是一片黯淡。

對於這般發展,李純臣依然是難以忍受。

其三,則是主動向趙俊臣與徐盛二人坦白說出內廠重建的秘密,並且與他們二人聯手隱瞞訊息,然後就權當是內廠秘密被發現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也不必向德慶皇帝坦白自己的紕漏與責任……這樣一來,自然是產生了更多隱患,也違背了德慶皇帝的意志,德慶皇帝今後一旦是發現李純臣刻意隱瞞自己,李純臣的結局必然是極為悲慘。

但相較於前兩個選項,李純臣認為自己必須要賭一把,若是放手一搏,說不定將來還有挽回局面的機會,但若是坐以待斃,則必然是下場不堪。

更何況,若是能聯合趙俊臣、徐盛二人一同向德慶皇帝隱瞞真相,他們三人今後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李純臣還能額外收穫兩位強力盟友,何樂而不為?也正是出於這般考慮,李純臣此時雖然是嘴上說著自己要主動向德慶皇帝坦白請罪,但他張口就是德慶皇帝的未來大計,閉口則是德慶皇帝的雷霆之怒,暗示意味極為明顯,就是希望趙俊臣與徐盛二人攔下自己,與自己一同隱瞞此事。

*果然,聽到李純臣的這番說法之後,趙俊臣雖然還是不動神色,但徐盛立刻就變了面色。

正如李純臣所料一般,徐盛擔心自己無意間破壞了德慶皇帝的未來大計之後,會受到德慶皇帝的遷怒,也認為自己若是假裝沒有發現內廠重建的秘密,對於自己的未來前程更為有利。

於是,徐盛立刻就說道:“其實吧,既然這一切事情都是誤會,咱家覺得這件事情就不必向陛下稟報了,陛下他日理萬機,已經足夠勞累了,又何必招惹他老人家分心與不高興?內廠的秘密重建,既然是關係到陛下的未來大計,自然是越隱蔽越好、越低調越好,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若是捅到陛下那邊,說不定就會鬧出動靜,被更多人發現端倪,反而不好……更何況,咱們這三人皆是陛下心腹,對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就算是知曉了內廠重建的秘密,也必然是要守口如瓶,絕無可能破壞陛下的未來大計,所以又何必是多此一舉、橫生枝節?就權當是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說完,徐盛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趙俊臣,李純臣也把目光轉向趙俊臣,皆是等著趙俊臣做出表態。

趙俊臣自然也不願意向德慶皇帝坦白他已經發現了內廠重建的秘密,他還指望著內廠今後能幫他對付七皇子朱和堅呢,而且就像是李純臣所設想的那般,內廠失去了隱蔽性之後,對於趙俊臣而言也就失去了大部分威脅,但若是德慶皇帝放棄內廠之後另起爐灶,反而會出現一個新的威脅與變數。

於是,趙俊臣裝模作樣的沉思片刻之後,也點頭答應道:“徐督所言有理,本閣也認為,只要是咱們三人今後皆是守口如瓶,這件事情也就並無必要稟報陛下.”

然後,徐盛與趙俊臣又皆是把目光轉向了李純臣。

李純臣同樣是裝模作樣的考慮了一番,然後就點頭道:“既然趙閣臣與徐督皆是這般看法,晚輩才疏學淺、經驗不足,自然是要聽從兩位的建議良言……就像是兩位所言,只要是咱們三人今後皆是守口如瓶,內廠重建的秘密就不會洩露,自然是不必打擾陛下、惹陛下煩心.”

就這樣,在場三人皆是自稱德慶皇帝的心腹、對德慶皇帝忠心耿耿,卻又打著為德慶皇帝考慮的旗號,一同選擇向德慶皇帝隱瞞真相。

見到這般情況,趙俊臣一時間竟是有些為德慶皇帝感到悲哀,也有些理解德慶皇帝為何總是沉溺於帝王心術的手段了。

與此同時,見到三人已是意見一致,徐盛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從今往後也算是自己人了!趙閣臣一向是權大勢大,與咱家又是內外有別,所以咱家也沒機會幫助趙閣臣做些什麼,但李廠督你現在執掌內廠,自然是有許多事情能與咱家相互協助!”

頓了頓後,徐盛笑眯眯的補充道:“據咱家所知,內廠衙門初建不久,無論人手、財力、還是經驗等等方面,皆是存有不足,否則李廠督也不會被西廠番子暗中監視也不自知……所以呀,李廠督若是想要儘快擴充內廠實力,又有咱家可以出力的地方,儘管提出來就是,咱家必然是全力支援!”

徐盛的這般表態看似仗義,但實際上則是存著暗中滲透內廠的心思。

李純臣自然是看出了徐盛的險惡用心,心中極為抗拒,但他稍稍思索片刻後,還是說道:“晚輩這裡確實是有兩件事情有求于徐督!其一,晚輩想要向徐督索要幾名人手,也就是這幾天一直負責監視與跟蹤晚輩的那幾名錦衣衛,他們幾人現在也知道了內廠重建的秘密,所以為了防止訊息進一步洩露,晚輩希望徐督能把他們幾人交由內廠呼叫、今後跟著晚輩做事.”

這顯然是李純臣的止損手段,那幾名錦衣衛暗中監視了李純臣很長一段時間,必然是察覺到了許多機密,把他們收入內廠之後,李純臣也就可以儘量補救。

徐盛稍稍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點頭答應道:“當然可以,只是小事罷了,那幾人今後就歸於內廠呼叫了!”

隨後,李純臣目光一閃,又說道:“至於第二件事情,晚輩則是想要向徐督請教,自從內廠秘密重建之後,晚輩自認為內廠的各項行動皆還算是隱蔽低調,一向是沒有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事情,卻不知……徐督您又是從何處察覺到了內廠存在的端倪?若是發現了破綻,晚輩也能儘快彌補.”

徐盛聽到詢問之後,頓時是表情一僵。

徐盛雖然不算是特別精明,但也不是一個蠢貨,當他發現德慶皇帝刻意繞開內廷各衙門、秘密重建內廠之後,就認為內廠重建之後的權責之一,必然是與監視內廷有關!也許,德慶皇帝已經隱約間察覺到了內廷受到滲透的跡象,所以才會有這般做法!徐盛也很清楚,暗中滲透內廷的幕後之人,乃是七皇子朱和堅!與此同時,也正是七皇子朱和堅向他告知了內廠的存在!很顯然,朱和堅的這般做法,乃是驅虎吞狼之計,想要利用徐盛對付內廠,讓徐盛與李純臣兩敗俱傷,所以徐盛這次顯然是受到了朱和堅的利用。

對於這些事情,徐盛皆是看得明白。

但徐盛依然不敢隨意把事情真相告知於李純臣,否則就會暴露了朱和堅的底細,也相當於是背叛了全力支援朱和堅的內廷勢力。

於是,徐盛遲疑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搖頭道:“本督乃是御馬監掌印太監,管著太多事情,西廠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本督只記得自己是收到了西廠的情報,所以才發現了內廠的存在,但西廠的情報究竟源於何處,還要等到本督返回御馬監衙門之後、親自向西廠的人詢問才能得到答案.”

察覺到徐盛的這般反應,李純臣表面上似乎是毫無起疑,只是態度恭敬的答謝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徐督了!”

*接下來,趙俊臣與徐盛、李純臣二人相互約定了一些合作事宜之後,徐盛與李純臣二人皆是不敢多留,很快就一同向趙俊臣告辭了。

而趙俊臣親自把他們送到趙府前院之後,盯著他們的離去背影則是若有所思。

根據趙俊臣的計劃,他今天與這兩人的談話還沒有徹底結束。

只不過,接下來的談話,必須要分別進行,讓他們二人相互不知情才行。

卻說,徐盛離開了趙府之後,就迅速登上了自己的馬車,打算儘快返回宮中。

坐在馬車車廂之中,徐盛暗暗想道:“沒想到內廠竟是真的重建了,而內廠之所以是秘密重建,十有八九是肩負著暗中調查內廷的機密任務,否則也不會刻意瞞著內廷……七皇子他顯然是察覺到了這般情況,所以才會唆使咱家調查此事……唉!看來七皇子與咱家終究是隔著一層,並沒有把咱家視為心腹……只不過,究竟要不要向李純臣透露此事,也必須要認真考慮一下……此事關係重大,咱家一時間也想不清楚,必須要尋個腦子清楚的心腹討論一番才行!”

暗思之際,徐盛腦子裡已是閃過了李如安的形象。

但就在此時,他的馬車突然停下,然後就聽到車廂外面傳來了趙俊臣親隨許慶彥的聲音。

“徐督,我家閣臣邀請您再次前往趙府,還有事情要與您相談,但剛才有旁人在場,有些話並不方便直說!”

另一邊,李純臣則是步行離開了趙府,一邊走一邊思索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但李純臣沒走多遠,就發現趙俊臣的心腹侍衛趙大力現身攔在了他的面前。

“李先生,我家閣臣邀請您再次前往趙府,還有事情相談,但剛才有旁人在場,有些事情並不方便多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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