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繼續進行,腸道內除了這塊皮革樣的物質外,別的倒是沒有發現,不過凝結乾癟的血塊倒是找到好幾個塊,掀開的時候,腸道上明顯也有損傷。

這一切都顯示,死者長時間飢餓,胃腸道造成糜爛損傷,甚至是出血,至於那塊皮革樣物質,主要是咬不碎,塊太大,所以卡在十二指腸球部,那裡本就有潰瘍,直到死也就留存在那裡。

甩甩頭,此時已經檢查到死者的直腸,這裡有多處條狀損傷,不過跟胃內和小腸裡面的潰瘍糜爛不同,似乎是劃傷,劃傷不規則,非常纖細,不是指甲造成的。

想到那些皮革樣的物質,周寧沒有多在意,那樣硬的東西,吃進去腸道各處有損傷不意外,尤其是直腸裡面,需要排洩蠕動,如果有堅硬的角很容易造成劃傷。

做完胸腹的解剖,周寧晃晃痠疼的脖子,直接擺手示意朱星星過去。

“準備一下,你繼續做開顱,避開死者的骨折處,開啟後給我看一下,是否有對沖傷就行。”

朱星星忍著激動,拽著兩個實習生準備東西。

其實,這倆人經過這兩個多月的鍛鍊,比其他組的實習生能力上高了不是一丁點,沒有什麼慌亂和緊張,澹定、從容、有條不紊,活脫脫學到了周寧的精髓。

劉永新瞥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別說自己徒弟教學生真的有一手。

周寧此時走到死者左側,一號死者劉祥瑞的右手有缺損,看起來是動物撕咬造成的損傷,沒有腐敗,這就說明大機率是形成乾屍後被撕扯的,也就是被發現前不久。

拉過來一把帶軲轆的椅子,周寧坐下,將LED放大鏡也拽過來,仔細觀察一號死者左手的指甲,死者左手並不像身體其他部位,‘補水’之後,並沒有充分恢復彈性,估計這跟動作有關。

稍微用力掰開手指,死者的手指和指甲都是黑褐色的,小指的指甲有一處斷裂痕跡,甲床上有一塊缺損,斷裂的痕跡邊緣不規則,甲床上有血痂。

周寧眨眨眼,一般抓東西或者無意間折斷指甲的時候,一般都會整齊斷裂,即便不整齊,也是沿著指甲邊緣折斷,他這個中間位置斜著折斷的著實有些少見。

翻轉手指,發現小指指腹似乎有些腫脹,隱約感覺這裡似乎是一個躺倒的E形痕跡,這個發現讓周寧心中一動。

趕緊拽著放大鏡靠近,不過越是放大,越是無法辨別,這裡是否是齒痕,不過周寧直接要了鉗子,還有取樣刀,劃過甲床,將指甲直接分離取下。

看到這裡,大趙哆嗦了一下,不過愣是咬著牙沒有出聲。

周寧瞥了他一眼,大趙裝作沒事人一樣,將目光避開,周寧看了一眼朱星星那邊,他們都已經結束,孫高鐵此時已經回來,他朝著孫高鐵擺擺手。

孫高鐵不明所以,興奮地跑到周寧面前。

“咋了頭兒?”

“來,你接手我這裡的取樣,將死者所有指甲取下來,標註清楚哪隻手,然後準備送檢。”

“哦,啊?”

孫高鐵一激靈,看看周寧又看看解剖臺,劉永新看看孫高鐵,目光朝著朱星星邊上的兩個實習生瞥了一眼,孫高鐵將要衝出口的話,全都嚥了回去,趕緊戴好手套,站到周寧剛剛所站立的位置,開始哆哆嗦嗦處理指甲。

周寧現在腦子是亂的,因為現有的各種發現,都在顯示,死者是死於長時間飢餓,唯獨剩下頭部的骨折,不過骨磨片的顯示,這四處擊打傷,只有一處是在死者瀕死的狀態下造成的。

那麼,一個被餓了五天,馬上沒有氣息的人,為何被接連擊打頭部?

收起腦子裡面的想法,周寧走到朱星星面前,這裡開顱已經完成,那兩個實習生正在配合朱星星,將死者的顱骨掀開,二人笨拙的樣子,此時已經快要跪下,一頭一臉的汗。

其實周寧是故意的,他們見識過碎屍,還是巨人觀高腐狀態下的碎屍,以及化糞池裡面打撈的骸骨,這次又是乾屍,又是‘補水’,又是開顱,如此高密度的刺激,之後跟什麼解剖都不會感到過於刺激了。

朱星星將連線部位剪掉,二人才算解脫,抬著托盤,趕緊給周寧讓開位置。

瞥了一眼顱內,腦組織蜷縮成一團,上面褶皺清晰,額部、顱底、蝶竇等等部位,都沒有血性染色,更沒有對沖傷出現。

輕輕分離那團腦組織,周寧將其舉起,觀察一圈,只有顱頂對應的腦組織位置,有血性分泌物的痕跡,不過量非常少,就是一個黃豆大小的斑塊,其他位置也是如此。

周寧長吁一口氣,將腦組織放回去,朝著朱星星擺手。

“縫合吧,各種樣本重新整理一下,全部送檢。”

朱星星關閉了錄影,急急忙忙攔住周寧。

“頭兒,快跟我們說說吧,這死者顱內損傷不嚴重,除了手掌,身上也沒有什麼致命外傷,舌骨、甲狀軟骨完整,頸部沒有勒痕或者是指印,口鼻部也沒有溺液形成的乾涸泡沫。

肺部也是正常乾燥的狀態,心臟、肝臟、脾臟、腎臟、膀胱,我們能檢查的臟器全都檢查一遍,除了消化道有些潰瘍和糜爛的痕跡,壓根沒啥有用的發現,這人到底死因是什麼?”

所有人都看向周寧,周寧扯下口罩,瞥了一眼大螢幕上死者的片子。

“說的不錯,他沒有疾病,頭頂上的四處擊打傷,不是瀕死狀態,就是死後被擊打造成的損傷,至於致命傷,我認為是飢餓,這個人是餓死的。

長時間飢餓的後期,能量攝入不足,自體脂肪和蛋白質代謝產物在體內積蓄,出現氮血症和酸鹼平衡紊亂,使維持正常生命活動的重要器官功能障礙,從而致死。

當然這個死者還有嚴重脫水的表現,就是說他不單單是被餓,還是在一個沒有水的地方被餓著,這讓我想到地震後被困的人員,不過他們是活動受限,而他的身上沒有約束傷,這是我不能理解的。”

周寧的話說完,解剖室內所有人都沉默了,不是因為晦澀難懂,而是覺得這個一號死者死的太慘了,活活被餓死,瀕死的時候還被打了頭,更是被曝屍荒野最後成了乾屍,這是什麼仇什麼怨?

就在沉默中,解剖室的門被開啟了。

徐達遠和劉雨菲走了進來,見到幾人臉上凝重的神色,徐達遠趕緊走到周寧身邊。

“怎麼,解剖不順利嗎?”

周寧搖搖頭。

“正相反解剖很順利,死因已經找到了,只是檢驗需要等最終的結果。”

如此說,讓徐達遠更加疑惑,瞥了一眼正在整理的解剖臺,趕緊追問道:

“死因是什麼?”

“準確講,一號死者劉祥瑞是餓死的,至於頭部的擊打傷,不過是死後造成,或許是出於洩憤,至於死者身上,並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就好像是靜靜地等待餓死,也沒有反抗掙扎。”

說著,周寧給徐達遠展示了一下各處細節,又將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聽完這一切,徐達遠也愣住了。

劉雨菲湊過來,看了一眼死者。

“這兩個死者,名字都那麼吉祥帶有寓意,沒想到確實死的這麼慘。”

周寧點點頭,示意鄒家龍趕緊去將屍體送走,帶著徐達遠他們直接回到辦公室,朱星星已經開始整理屍檢中的發現,在白板的另一面,快速書寫著,周寧瞥了一眼,坐在徐達遠面前。

還未等周寧開口,小曲的電腦都都響了起來,周寧起身走過去,仔細看了一下,旁邊印表機也忙碌起來。

看了一遍內容,周寧的眉頭並沒有過多的舒展。

“二號死者張萬年的報告出來了,他的外套和匕首上,找到一個未知男性DNA,資料庫中並沒有找到匹配項,各臟器取樣中發現,張萬年的肝癌已經有肺轉移。”

劉永新湊過來,一臉的差異。

“這麼準,肺部送檢的部位,就是癌症病灶?”

周寧點點頭。

“算是比較幸運,不過還有一個意外情況,新來的化驗員多做了一項檢驗,發現張萬年竟然是HIV攜帶者。”

“艾滋病?”

徐達遠震驚之餘,側頭看向劉雨菲。

“你去醫院查詢張萬年的病歷了,也見過醫生了吧?”

劉雨菲點點頭,掏出一大摞影印件,一看就知道是手術住院的病歷。

“查了,不過我有些看不懂,所以帶過來給周主任看看,可我沒聽醫生說張萬年是艾滋病患者啊?

就介紹了他的肝癌情況,還有術後化療的狀況,我還去中心醫院找了陳醫生,讓他給看了一眼,說是這人愈後並不好。

最後一次檢查是9月3日,讓他進一步檢查,不過沒有後續資料,琴島各大醫院,我都查詢了一遍,不過沒再找到張萬年的就診記錄。”

大趙咳了一聲,似乎是聽到劉雨菲找陳醫生去了解情況,一臉的八卦樣。

周寧側頭看了他一眼,他一下子卡殼了,不過見所有人都因為剛剛的咳嗽看他,他眨眨眼趕緊轉移話題。

“那啥徐局,我就是想問一下,大窯市用不用我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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