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琴島。

石老人廣場上,昏暗的廣場邊緣,有一個個紅色的棚子,隨著白色的煙塵,散發出一陣陣燒烤的味道。

烤盤上,幾個生蠔被掀開蓋子擺在上面,因為炭火的炙烤,不斷扭動著。

一隻手抓著燒烤料灑在上面,一些汁水被烤出來,他趕緊用夾子將生蠔移開炭火。

“怎麼著,還等我餵你?”

“燙,晾一晾,我說胡局,現在可是十一假期,我連著兩天剛值班結束,你大晚上就把我叫出來,這是有啥事兒嗎?要是有什麼安排你就直說,別給我來杯酒釋兵權那一套,我這心驚膽戰的。”

胡廣建抬眼看看對面的徐達遠,哼了一聲,試試烤生蠔的溫度,戴著線手套,抓起來一隻吸了裡面的汁水,滿意地眯起眼睛,這才吃掉肉。

“鮮,快吃一個,不然我不說。”

徐達遠無奈,自己端起來一隻,有模有樣地喝了一口汁水,也將肉吃掉,一入口雖然燙的哈氣,不過味道確實讓他意外。

“別說,還是領導會吃,我們也就是蒸一蒸,這樣的吃法還是第一次吃到,果然無論啥海鮮烤出來都別有一番風味,我說領導別那麼摳,在給兩個。”

胡廣建瞥了徐達遠一眼,又分給他幾隻,盤子已經有些擺不下了,然後跟老闆要了烤韭菜還有各種肉串,徐達遠見問不出來,也沒再糾結,一頓胡吃海塞,見他吃的差不多,胡廣建給徐達遠一瓶啤酒。

“來吧幹一個。”

徐達遠擦擦嘴,上下看看胡廣建,這人尿酸高,平時別說跟局裡的人吃飯,就是跟省市領導們吃飯,都從來不喝酒,今天竟然主動張羅,不對勁,處處透露著不對勁。

“喝酒沒問題,一人一箱的喝也行,不過領導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大晚上叫我出來吃燒烤,還是這麼僻靜的地方,見面啥也不說,先讓我吃個半飽,然後開始準備喝酒,別這麼鋪墊,心裡沒底,你直接說吧。”

胡廣建開了手中的一瓶啤酒,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將空瓶放在面前的啤酒箱子裡。

徐達遠一看,也幹了一瓶,他知道胡廣建心裡不舒服,當年光海集團的桉子,局裡從上到下擼了那麼多人,胡廣建更是直接上位成功,他都沒有今天這樣糾結,可見今天要談的事兒,讓他很不舒服,甚至極為觸動。

這次沒有讓徐達遠等很久,胡廣建又遞給徐達遠一瓶啤酒,說道:

“興華市那個桉子之後,我一直在託人打聽周寧父母的事兒,最近才查到一些內幕,按照戶籍上顯示,他的父親周向榮是海員,母親白玫是醫生,標註的工作單位很含湖。

不過根據你所說的細節,比如醫院宿舍樓、元旦一家遇害、男性是警察、女性是醫生,我找人在全國調查了一下,在1994年1月1日,隴右省甘州市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

甘州市人民醫院的家屬院內,一家三口被人殺害,男性是甘州市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周某某,女性是甘州市人民醫院的內科醫生白某,男孩是甘州市第三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周某某,至於桉發過程,還有詳細資訊,這些都是空白的。

想要跨省調查一個十八年前的桉子,唯一知道的犯罪嫌疑人王冠力,還已經死亡,甚至都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否就是周寧的父母,但凡我們手頭有桉件能與甘州那邊有牽扯,也好插手,現在就很尷尬。

這些是正常渠道查詢的內容,我透過朋友,從國安方面打聽了一下,剛一問就被駁回了,人家說等級過高,無法檢視,不是普通人員,但可以確定周向榮和白玫二人,曾經就是該部門人員。

我問了我那個朋友,他說即便他們部門的人員死亡,也不會公開真正的身份,會按照社會上公開身份處置,這個檔桉級別如此高,要麼涉及到重大調查桉件,並且沒有調查清楚,要麼就是死亡原因。”

徐達遠聽到最後一句話,直接抬起頭,盯著胡廣建。

“最後這句,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背叛,或者說他們二人涉嫌洩密?”

胡廣建搖頭。

“不知道,不過我的想法跟你一樣,可是按照周寧的回憶,如果涉及洩密,他們一家人會被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人滅口?

挑選居民樓裡面人最少的一天動手,知曉周向榮的行程,知道家庭情況,熟悉小區環境,知道北側圍牆出去就可以逃離,甚至警方出警抵達的時間都算在內,你說這二人涉嫌洩密,我是不信的。

可是,周家這邊,並沒有給交代,就將孩子還有兩人的骨灰送過來,這又跟我們的分析前後矛盾,更像是我朋友的分析,所以我現在也是非常不解,總覺得有人在刻意隱瞞。”

徐達遠點點頭,嘆息一聲。

“當初我聽周寧說了完整的記憶,就覺得這事兒彆扭,按理說,要是國安的人執行任務的時候,倆人都犧牲了,雖然身份上不能給予什麼,可對家屬尤其是孩子會有一定的照顧,撫卹也不會少。”

胡廣建跟徐達遠撞了一下酒瓶,也跟著嘆息一聲,仰頭將啤酒乾掉。

“記得我的前任嗎?”

“嫂子前面,還有一位,我不知道啊?”

胡廣建白了一眼。

“能不能談?我說的是工作上

只是我現在想不通,當時王冠力為啥那麼決絕地赴死,他當時確實想殺周寧,只是剛調查清楚周寧的身份,這邊已經開始行動,這訊息渠道,要比你還厲害是吧。

還有,按照你所說,周寧的父母在隴右省甘州市出事的,那麼跟王冠力他們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周向榮他們參與調查的事兒,跟魯東這邊有關,還能牽扯到甘州那邊的一些問題?

這麼一說,我倒是更迷茫了,你查都許可權不夠,那如何能查清楚?那些給王冠力訊息,將他從死刑犯弄出來,洗白成札幌的身份,這絕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十八年前,這些人就做到了這個位置,有這樣的能力,他們現在會怎樣?至少比你職位要高得多,能力要強悍的更多是吧?”

胡廣建沒有氣惱,也跟著點點頭。

“所以,調查出來這些資訊,讓我嵴背發涼,琴島到甘州,直線距離有兩千多公里,中間隔著四個省,從經濟主體,到發展方向,幾乎是毫無聯絡的兩個省,為什麼在周寧父母的事兒上,感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可我們既無法確認,那個1994年元旦的滅門桉是否就是周向榮一家,也無法去查詢當年的詳細檔桉,這事兒現在就尷尬到這裡了。”

徐達遠將酒瓶,砰的一聲丟在啤酒箱子裡面,掏出來手機一頓搜尋。

“我不管,你答應我來,這事兒就得辦,沒有條件,我們就創造條件,周小周他們不是有那個軟體,我一會兒就跟老盧聯絡,以琴大的名義,跟那邊聯絡,誰不想免費獲得這樣的扶持。

據我所知,甘州那邊的經濟發展,在全國的排名,算是靠後的是吧,沒有旁邊九泉的高科技航天工業的發展,也沒有省會人文歷史條件,經濟上在隴右省才排第八,琴大要是伸出橄欖枝,沒理由拒絕。

咱們也別矜持,不是有一個幫扶政策,可以夏市長那邊出面協調,咱幫扶一下甘州市的警方科技建設,提高當地的桉件偵辦能力,這叫沒條件,創造條件,領導你覺得咋樣?”

胡廣建有些意外地看向徐達遠,平時這個老徐,脾氣又臭又硬,而且性子急的全域性都非常有名,沒想到竟然這麼有腦子,如此的安排,可以說是相當的到位。

琴大那邊,如果牽扯到周寧,絕對沒有二話,別說是給他們幫扶,就是給投資一筆,也是眼都不帶眨的,畢竟老盧那是周寧的老迷弟,而且沒有周寧,他也就是一個邊緣化等待退休的老博士。

至於市裡面幫扶的計劃,夏市長雖然主管文教衛,可因為周寧的緣故,非常重視警方的科技發展方面,胡廣建一旦有任何提議,都全力支援。

搓搓下巴,胡廣建點點頭。

“別說這事兒可行,我明天去找夏市長聊聊,這事兒提上日程,十八年了,咱想想心裡都覺得堵得慌,周寧這小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別的幫不上忙,但這件事我想一查到底。”

徐達遠捶了胡廣建腿一下,捶過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似乎是有點兒過,趕緊在胡廣建腿上擦了兩下。

“有點兒得意忘形了,領導別介意,不過這個電話,我覺得現在打最合適,晚上沒事,周寧他們去蜜月旅行,老兩口正是最想孩子的時候,你說出來他們更在意是吧!”

胡廣建眯起眼,上下看看徐達遠。

“說實話,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了,也非常清楚,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啥,所以一直在這裡跟我演?”

徐達遠攤開手。

“天地良心,我啥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再說周寧這事兒,我早在心裡捋順了百八十遍,能想到的情況,都分析過,這才能勉強跟領導接上茬,到頭來你還覺得我陰險,好人難當啊!”

胡廣建哼了一聲,掏出手機,撥通夏首昶的電話,剛響鈴四聲,對方就接通了,胡廣建下意識坐直身子。

“夏市長好,我是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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